第二次(2/2)
“我也想抽烟。”
她接过他递来的香烟,互相说了自己的姓名,工作地点,他们交流彼此的感受,把走廊抛在脑后,觉得这样很好,忘却了寂静,有时这寂静那么突出,仿佛街道和人们远在千里。玛丽亚·艾莲娜年幼时也在弗洛雷斯塔区生活过,现在住在康斯蒂图西翁区。卡洛斯不喜欢那个街区,他更喜欢西边,空气更清新,还有树。他理想中的居住区是公园村区,等他结婚的时候,他或许会在那边租一间公寓,他未来的岳父已经答应帮助他,那是一位拥有诸多社会关系的先生,他能想办法在某一条关系中得到一些好处。
“我也说不上来原因,但是我预感我会在康斯蒂图西翁区生活一辈子,”玛丽亚·艾莲娜说,“毕竟也没那么糟糕。如果有一天……”
她看见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她几乎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起身时冲自己微笑的小伙子,您看,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多快啊,老妇人亲切地和他们打招呼,似乎很高兴自己可以走了,离开时,大家的姿态都显得更年轻、更灵活,似乎卸下了身上的重量,手续完成了,少了件要办的事,外面是街道,咖啡厅,也许会进去喝一小杯酒,或者喝杯茶,好让自己觉得真正地远离了等候室和表格。现在,玛丽亚·艾莲娜独自一人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卡洛斯很快就会出来,尽管如此,时间还是显得比之前更加漫长,但他也可能比其他人待得更久,因为他是第二次来了,天晓得他会办哪些手续。
她看见门打开了,起初她几乎没有明白过来,职员看了她一眼,朝她点了点头,让她进去。她想,看来是这么回事,卡洛斯肯定还得多留一会儿填资料,与此同时,他们会办理她的手续。她和那名职员打了招呼,走进办公室,刚进门,另一名职员就示意她坐到一张黑色写字台前面的椅子上,办公室里有好几名职员,全都是男性,但她没有看见卡洛斯。在写字台的另一头,一名满脸病容的职员正在看一张表格,他伸出手,但没有抬头,玛丽亚·艾莲娜过了很久都没有明白他在问她要通知单。突然,她明白了过来,然后开始有些迷惘地翻找起来,她低声说着抱歉,从钱包里取出了两三件东西才找到那张黄色的纸条。
“把它填好,”职员说着把表格递给她,“用大写字母填,填清楚。”
都是些寻常的内容,姓名、年龄、性别、地址。职员说话的时候,玛丽亚·艾莲娜觉得似乎有某种东西让她心烦意乱,那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它并没有在表格里,因为表格里的空隙是很容易就能填满的;那是某种外界的事物,某种不在场或者不在它应有的位置上的东西。她停下笔,看了看四周,职员们在其他的桌子前工作或互相交谈,肮脏的墙壁上挂着海报和照片,两扇窗,她进屋时穿过的门,那是办公室里唯一的门。职业 ,旁边有一条虚线;她机械地将空格填满。办公室只有一扇门,但卡洛斯并不在这里。工作年限 。用大写字母填,填清楚。
她在底下签名的时候,那名职员正在看着她,仿佛她填了很长时间。他检查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错误,然后把表格放进了文件夹里。剩下的就是提问,有些问题没什么意义,因为她已经在表格里回答过了,但他还询问了家庭情况、近几年家庭住址的变动、保险、旅行是否频繁、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护照或者是否准备办理护照。似乎没有人在意答案,无论如何,那位职员并没有把答案记录下来。突然,他告诉玛丽亚·艾莲娜她可以离开了,三天后的十一点钟再来。不需要有书面通知,但是别忘记过来。
“好的,先生,”玛丽亚·艾莲娜边说边起身,“星期四,十一点。”
“祝您顺利。”职员说,但他没有看着她。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地穿过它,松了一口气,盼望走到大街上,将其余的一切抛到脑后。玛丽亚·艾莲娜打开了出口的门,开始下楼的时候,她再次想起了卡洛斯,很奇怪,卡洛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出来。这很奇怪,因为办公室只有一扇门,当然,也有可能她没看清楚,因为要发生这种事这根本不可能,那个职员打开门让她进来,卡洛斯没有和她相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先出来,红发男人,两位女士,所有人都出来了,除了卡洛斯。
照射在小路上的阳光,街道上的声响和气息;玛丽亚·艾莲娜走了几步,在一棵树旁停了下来,那里没有停泊的汽车。她向那栋房子的大门看去,她想再等一会儿,想看着卡洛斯出来。卡洛斯不可能不出来的,所有人在办完手续之后都出来了。她想,可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第二次来的人,所以耽搁了很久,谁知道呢,可能就是这样。没在办公室里看见他真是件怪事,也可能是有一扇被海报挡住的门,她一定遗漏了什么,但还是很奇怪,因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穿过走廊离开了,所有第一次来的人都穿过走廊离开了。
离开前(她等了一会,但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她想星期四还得回来。或许到时候也会不一样,他们会让她从另一边出去,尽管她不知道会从哪里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知道,我们会慢慢地抽着烟,聊着天,等候她和其他人到来,黑人洛佩斯又会冲一杯早晨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