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波洛偿还债务(2/2)
波洛抱歉地摊开双手。
“请原谅,我的朋友,你绝对不会认同的。”他诚恳地转向我,“告诉我——你现在觉得他不应该被捕吗?”
“可能吧。”我迟疑地说,因为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的命运,并且我觉得使劲吓一吓他也没坏处。
波洛专注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算了吧,我的朋友,”他换了个话题,“不说英格尔索普先生,你怎么看审讯中的证词?”
“哦,基本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没感到有什么古怪吗?”
我的思绪飘向了玛丽·卡文迪什,对这个问题闪烁其词:
“哪方面?”
“唔,例如劳伦斯·卡文迪什先生的证词?”
我松了口气。
“哦,劳伦斯!不,我没这么想,他一向都是个紧张的家伙。”
“他说他母亲可能是因为吃补药而意外中毒,你不觉得奇怪,嗯?”
“不,我不觉得。医生当然会嘲笑这个说法,但是作为一个外行人,这么想是很自然的。”
“但劳伦斯先生不是外行。你亲口告诉过我他开始学的是医学,还获得了学位。”
“是的,没错。我从没想过这一点。”我很是吃惊,“是很古怪。”
波洛点点头。
“首先,他的举止很特别。他是全家人中唯一能认出士的宁中毒症状的人,而且我们还发现他是唯一坚持自然死亡观点的人。如果是约翰先生,我就能理解。但是劳伦斯先生——不!那么,今天,他所提出的意见,他自己也知道是非常荒谬的。这很值得思考,我的朋友。”
“的确令人费解。”我同意。
“还有卡文迪什太太,”波洛继续说道,“这是另外一个没有说出自己所知全部事实的人。你怎么看她的态度?”
“我不清楚。她应该是在保护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真是无法想象。然而看起来就是这样。”
波洛深思着点点头。
“是的,这很可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无意中听到的‘私人对话’大大多于她愿意承认的。”
“而且,她还是最没有可能弯腰偷听的人。”
“完全正确。她的证词向我表明了一件事。我犯了个错误。多卡丝很对。那天下午争吵发生的时间比较早,大约是四点钟,就像她所说的。”
我好奇地看着他,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看重吵架的时间。
“是的,今天冒出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波洛继续说,“包斯坦医生,那天早上在那个时间,怎么就穿戴整齐了呢?我很惊讶没人评论这件事。”
“我相信他失眠。”我含糊地说。
“这是一个很好或者很糟的解释,”波洛说,“它涵盖了一切,却什么也没说。我会盯着我们聪明的包斯坦医生。”
“证词中还找出了什么错误?”我讥讽地问。
“我的朋友,”波洛严肃地说,“当你发现人们没有对你说实话——当心!现在,除非我是大错特错,今天的聆讯中只有一个人,最多两个人,没有保留或者欺骗地说了实话。”
“哦,得了吧,波洛,我就不列举劳伦斯或者卡文迪什太太了,但是约翰,还有霍华德小姐,他们说的肯定是真话吧?”
“他们两个人,我的朋友?一个,我承认,但是两个——”
他的话带给我一种不愉快的冲击。霍华德小姐的证词虽然不重要,但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坦率明确,这让我从未怀疑过她的真诚。然而,我非常敬重波洛的判断力——除了我把他描述成“愚蠢的猪头”的时候。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问,“霍华德小姐似乎一向对我都很诚实——诚实得我都快不安了。”
波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我完全没领会到其中的含义。他想说些什么,不过忍住了。
“默多克小姐也是,”我接着说了下去,“她没有什么不诚实的。”
“是没有,不过,她睡在隔壁却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这很奇怪;而卡文迪什太太,在房子的另外一边,却清楚地听见桌子倒地了。”
“呃,她还年轻,并且睡得正酣。”
“啊,没错,确实!她肯定是个著名的冬眠动物,就是那个!”
我不是很喜欢他那种腔调,可就在这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传进我们的耳朵里。我们朝窗外看了看,发现两位侦探正在下面等着我们。
波洛抓起帽子,使劲捻了捻胡子,仔细地弹了弹袖子上想象中的灰尘,示意我走在他前面下了楼,和两个侦探一起前往斯泰尔斯庄园。
我觉得两个苏格兰场的人的出现是个很大的震动——尤其对约翰来说,虽然判决之后他显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然而,侦探的到来,跟其他事情相比,能让他看到更多的真相。
一路上,波洛都在和杰普低声地商议着,这个公职人员要求全家人,除了用人,都要在客厅集合。我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是让波洛兑现自己说的大话。
我自己是不自信的。也许波洛有绝好的理由相信英格尔索普的清白,但是让像萨默海这种类型的人相信需要有确凿的证据,我怀疑波洛能否提供。
我们所有人陆续走近客厅没多久,杰普就关上了门。波洛彬彬有礼地为每个人摆好椅子。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苏格兰场的这两个人身上。我觉得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我们读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我们自己成了这场戏的表演者。明天,全英国的日报都会用显眼的大字标题把这一消息宣扬出去:
埃塞克斯神秘惨案阔绰太太中毒身亡
还会有斯泰尔斯庄园的照片,以及“全家人接受聆讯”的快照——村子里的摄影师可不会闲着的!所有这些事都被读过数百次,只是发生在别人而非自己身上。而现在,在这所房子里,发生了一桩谋杀。在我们前面的是“接手此案的侦探们”。在波洛讲话之前的空当里,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众所周知的油腔滑调的术语。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点奇怪,首先开口说话的是他,而不是那位官方侦探。
“女士们,先生们,”波洛说着鞠了一躬,好像是发表演说的名人,“我请大家一起来到这儿,是为了某个问题。而这个问题,跟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先生有关。”
英格尔索普独自坐在那儿——我觉得,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把椅子搬得离他远点——波洛说到他名字时,他微微吃了一惊。
“英格尔索普先生,”波洛直接对他说,“一片浓黑的阴影正笼罩在这幢房子上——谋杀的阴影。”
英格尔索普悲伤地摇摇头。
“我可怜的妻子,”他低声说道,“可怜的艾米丽!太可怕了。”
“我认为,先生,”波洛尖锐地说,“你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会有多么可怕——对你而言。”看到英格尔索普像是没有理解这话,他补充道,“英格尔索普先生,你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两个侦探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我看见那句官方警告“你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一直徘徊在萨默海的嘴唇上。波洛继续说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先生?”
“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波洛审慎地说道,“你被怀疑毒死了自己的妻子。”
这句开诚布公的话让每个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天哪!”英格尔索普大喊着惊跳起来,“多么可怕的想法!我——毒死我最爱的艾米丽!”
“我认为——”波洛仔细打量着他,“你没有充分意识到聆讯时你证词中的不利因素。英格尔索普先生,听完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之后,你是否还拒绝说出星期一下午六点钟你在哪里吗?
英格尔索普哼了一声,跌坐回椅子里,脸埋进双手中。波洛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说!”他大声威胁道。
英格尔索普的脸费力地从手中抬了起来,然后他慢慢地、从容地摇了摇头。
“你不说?”
“我不会说的。我不相信每个人都这么可怕,指控我犯下了你所说的事。”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心意已决。
“那好,”他说,“我必须替你说了。”
英格尔索普又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说?你不知道——”他忽然打住了。
波洛转向众人。“先生们,女士们,我说了。听着!我,赫尔克里·波洛,肯定那个星期一下午六点走进库特药店购买士的宁的人,不是英格尔索普先生,因为星期一下午六点的时候,英格尔索普先生正从邻近的农场送雷克斯太太回家。我可以提供不少于五个证人证实在六点或六点刚过时,看到他们在一起,你们也知道,艾比农场,也就是雷克斯太太的家,距离村子至少两英里半。这绝对可以证明英格尔索普先生不在犯罪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