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七岛游 · 二(2/2)
我们起身再去附近的街道上走着,无意间看见一家小店内挂着两个木做的castanue,这是西班牙又跳舞时夹在掌心中,用来拍击出声音来的一种响板,只是挂着的那一付特别的大,别处都没见过的,我马上拉了荷西进店去问价钱,店内一个六十多岁的黑衣老妇人将它拿了出来,说:“五百块。”我一细看,原来是机器做的,也不怎么好看,价格未免太高,所以就不想要了,没想到那个老妇人双手一举,两付板子神奇的滑落在她掌心,她打着节拍,就在柜台后面唱着歌跳起舞来。
我连忙阻止她,对她说:“谢谢!我们不买。”这人也不停下来,她就跟着歌调向我唱着:“不要也没关系啊,我来跳舞给你看啊!”
我一看她不要钱,连忙把柜台的板一拉,做手势叫她出店来跳,这老妇人真是不得了,她马上一面唱一面跳的出来了,大方的站在店门口单人舞,细听她唱的歌词,不是这个人来了,就是那个人也来了,好似是唱一个庆典,每一句都是押韵的,煞是好听。
等她唱完了,我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再问她:“老太太,你唱的是什么啊?”
她骄傲的回答:“唱我一个堂兄的葬礼,我自己作的诗,自己编来唱。”
一听是她自己作的,我更加感兴趣,请她再跳下去。“舞不跳了,现在要吟诗给你们听。”她自说自话的也坐在我们坐的台阶上,用她沙哑的声音,一首一首的诗歌被她半唱半吟的诵了出来。诗都是押韵的,内容很多,有婚嫁,有收成,有死亡,有离别,有争吵,有谈情,还有一首讲的是女孩子绣花的事。
我呆呆的听着,忘了时间忘了空间,不知身在何处,但见老女人口中的故事在眼前一个一个的飘过。她的声音极为优美苍凉,加上是吟她自己作的诗,更显得真情流露,一派民间风味。
等到老女人念完了要回店去,我才醒了过来,赶紧问她:“老太太,你这么好听的诗有没有写下来?”
她笑着摇摇头,大声说:“不会写字,怎么抄下来?我都记在自己脑子里啦!”
我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个人有一天会死去,而她的诗歌便要失传了,这是多么可惜的事。问题是,又有几个人像我们一样的重视她的才华呢?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吧。
走回到广场上,许多年轻人正在互掷白粉,撒得全头全身都是雪白的,问起他们,才知道这儿的嘉年华会的风俗不是化装游行,而是撒白粉,荷西与我是外地来的人,他们很害羞,不敢撒我们。
“荷西,去找人来吹口哨。”我用手肘把荷西顶到人群里去。
“唉——”荷西为难的不肯上前。
“你怕羞我来讲。”我大步往孩子们前面走去。“要听口哨?我们吹不好,叫那边坐着的老人来吹。”孩子们热心的围着我,有一个自动的跑去拉了两个五十多岁根本不老的人来。
“真对不起,麻烦你们了。”我低声下气的道歉,这两个中年人极为骄傲的笑开了脸,一个走得老远,做出预备好了的姿势。
这边一个马上问我:“你要我说什么?”
“说——坐下去——。”我马上说。
在我身边的那人两手握嘴,悠扬的口哨如金丝雀歌唱一样,传到广场对面去,那另一个中年人听了,笑了,慢慢坐了下去。
“现在,请吹——站起来——。”我又说。
口哨换了调子,那对面的人就站了起来。
“现在请再吹——跳舞——。”
那边的人听了这如鸟鸣似的语言,真的做了一个舞蹈的动作。
荷西和我亲眼见到这样的情景真是惊异得不敢相信,我更是乐得几乎怔了,接着才跺脚大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梦境,梦里的人都用鸟声在说话。我笑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彼此快速的用口哨交谈着,最后我对那个身边的中年人说:“请把他吹到咖啡馆去,我们请喝一杯红洒。”
这边的人很愉快的吹了我的口讯,奇怪的是,听得懂口哨的大孩子们也叫了起来。“也请我们,拜托,也请我们。”于是,大家往小冷饮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