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
待他返回安娜的房间时,一场争议正在不断升级。安娜告诉美国人她有奥地利的身份文件(这是真的),而且这些文件都很正常(这话就有点多余了)。美国人用拙劣的德语对俄国人说他们没有权利逮捕一名奥地利公民。他要求安娜出示那些文件,等她一拿出来,俄国人一把从她手上抢了过去。
“匈牙利人,”他指着安娜说道,“匈牙利人,”然后又挥动着手中的文件说,“坏,坏。”
那个美国人,他的名字叫奥布莱恩,开口说道:“把文件还给那个姑娘。”俄国人当然听不懂这话。美国人把手放到了枪上,而斯达林下士温和地劝道:“别激动,帕特。”
“如果那些文件有什么不对,我们有权利看一下。”
“别激动,我们可以到了司令部再看。”
“那也得能到得了司令部。你不能相信这些俄国司机,他很有可能会把车开到他们自己的管区里去。”
“再说吧。”斯达林说。
“你们英国人的问题,就是从来不知道何时该表明立场。”
“好吧。”斯达林说。他去过敦刻尔克,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
他们带着安娜一起回到车上,她坐在前排两个俄国人中间,已经吓傻了。在开出一小段之后,美国人碰了碰俄国人的肩膀:“走错路了,宪兵司令部是那个方向。”俄国人叽里呱啦回了他一串俄语,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车子却还在继续开。“看看,我早就说过的。”奥布莱恩对斯达林说。
“他们要带她去俄管区。”安娜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挡风玻璃外面。“别担心,小姑娘,我会把他们都搞定的。”奥布莱恩说,他的手又在自己的手枪周围摆弄起来。斯达林说:“听我说,帕特,这是一件英国的案子,你没必要卷进来。”
“这种游戏你是新手,你不了解这些坏蛋。”
“不值得为此引发一桩事件。”
“基督啊,”奥布莱恩说,“不值得……那个姑娘必须得有人保护。”在我看来,美国人的骑士精神总是会得到小心翼翼的引导——人们仍然在等待美国圣徒亲吻麻风病人的伤口。
司机突然踩下了刹车:前面有个路障。知道吗?我其实早就知道,如果他们不朝内城的宪兵司令部开的话,就只能经过这个哨卡。我把脑袋探进窗子,用他的母语吞吞吐吐地问那个俄国人:“你们在英管区干什么?”
他咕哝了一句“执行命令”。
“谁的命令?让我看看。”我注意到了签名——这是个有用的信息,我说,“这上面叫你们去抓一个匈牙利国民,此人是战犯,住在英国管区,携带着假的身份文件。让我看看那些文件。”
俄国人开始了长长的解释,但我看到那些文件就杵在他口袋里,便一把拽了过来。他伸手去拿枪,我冲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我真的觉得这么做有点儿不地道,可这就是他们能指望一个愤怒的警官干出来的事,而这一招也让他恢复了理智——这一拳,外加让三个看到的英国士兵朝他的车头灯走来。我说:“这些文件在我看来没什么毛病,不过我会加以调查并将结果送一份报告给你们上校的。当然,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提出对这位女士的引渡请求,我们所需要的只是有关她犯罪活动的证据。恐怕我们并不把匈牙利人等同于俄国人。”他对着我干瞪眼(我的俄语可能有一半让他听不懂),我接下来对安娜说:“下车。”有俄国人堵着她没法下来,所以我只能先把他拽了下来。然后我把一包香烟塞到他手里,对他说了句“拿去好好抽吧”,随即对其他人挥了挥手,长出了一口气,这事儿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