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1941年,夏威夷
伍迪·杜瓦和乔安妮·罗赫从加利福尼亚的奥克兰乘坐波音b-314飞机前往夏威夷的火奴鲁鲁。他们乘坐的泛美航空公司的客机要经过十四小时才能抵达。抵达火奴鲁鲁前,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也许是因为在狭小的空间坐得久了,他们才发生了这场争吵。波音b-314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飞机之一,但乘客们所处的空间却非常狭小。飞机分成六个乘客舱,每个舱有面对面的两排座位,每排有四张座椅。“我宁愿坐火车。”伍迪局促不安地交叉起长腿说。乔安妮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没有向伍迪指出夏威夷是火车去不了的。
去夏威夷是伍迪父母的主意。他们决定去夏威夷度假,顺便看看在那驻扎的小儿子查克。他们邀请伍迪和乔安妮在假期的第二周去夏威夷玩玩。
伍迪和乔安妮已经订了婚。度过了天气很热、浓情蜜意的四周以后,伍迪在秋天临近的时候向乔安妮求了婚。乔安妮说这未免也太快了,但伍迪说他已经爱了她六年了,问她再要爱几年才能求婚。乔安妮妥协了。第二年六月,伍迪从哈佛毕业以后,他们便准备结婚。作为一对订了婚的未婚伴侣,他们便能以家人的名义外出度假了。
乔安妮叫伍迪伍兹,伍迪叫乔安妮乔。
快到夏威夷的主岛瓦胡岛时,飞机开始慢慢下降。透过机窗,他们看见了满是森林的群山、分散在低地的几个村庄、海边的沙滩以及拍岸的浪花。“我买了一件新泳衣。”乔安妮说。两人肩并肩坐着,四个莱特双旋风七百一十匹马力的发动机呼啸声淹没了乔安妮的说话声。
伍迪正在看《愤怒的葡萄》。听见乔安妮在说话,他把书放下,凑近与她交谈。“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你穿新泳衣的样子。”他是真心实意说这番话的。乔安妮具有泳衣生产商理想的身材,可以使他们的产品发散出光芒。
她半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你爸妈是否在宾馆给我们订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她的深棕色眼睛看上去有几分怨艾。
两人才订婚,还不能名正言顺地睡在一起。但伍迪的母亲在这方面非常心细,也许已经为他们做过一些安排了。
伍迪说:“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你最好快点找到我。”
“别这么说,这把椅子已经快让我受不了了。”
乔安妮舒心地笑了。
美国海军基地映入眼帘。一个形似芭蕉叶的泻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良港,半个太平洋舰队大约一百艘舰艇都停泊在这个基地里。从天上往下看,汽油存储罐像是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泻湖中间是一个建有飞机跑道的小岛。在岛的西面,伍迪看见十几架水上飞机停泊在那。
泻湖右边是西卡姆空军基地。几百架军用飞机一架挨着一架,整齐地停放在空军基地的停机坪上。
快降落以前,飞机飞过一片种着棕榈树、架着条纹阳伞的海滩——伍迪觉得这一定是举世闻名的威基基海滩。接着他们看见了一个城市,这一定是夏威夷的首府火奴鲁鲁了。
乔安妮在国务院积了几天假,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休掉,伍迪却要逃上几天课。“我很吃惊你父亲这次的表现,”乔安妮说,“他平时不会让你中断学业出来玩的。”
“没错,”伍迪说,“但你应该知道这次让我出来的真正原因。他觉得查克有可能在战斗中阵亡,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查克了。”
“老天,真会打上一仗吗?”
“他认为马上就要开战了,查克又正好在海军服役。”
“我想他的判断没错,的确要开战了。”
“你为何如此确定?”
“现在,整个世界都对自由抱有敌意。”她指着膝上电台记者威廉·夏伊勒写的畅销书《柏林日记》说,“纳粹占领了整个欧洲,”她说,“布尔什维克统治苏联,日本又控制了远东。我不知道,美国怎能在这样的世界中独善其身。再这样下去,就没人和我们做生意了。”
“我爸爸正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明年我们会和日本打上一仗。”伍迪担忧地皱着眉,“苏联的情况怎么样?”
“德国似乎没能攻下莫斯科。离开华盛顿之前,听说苏联方面发起了气势宏大的反击。”
“太好了!”
伍迪望着窗外。火奴鲁鲁机场出现在舷窗外。他猜测飞机会停在一个与跑道平行的带遮蔽顶篷的入口内。
乔安妮说:“最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别发生什么大事。”
“为什么这样说?”
“伍兹,我想得到提拔——因此不想别人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表现出高我一等的才华。”
“你从没跟我提过升职的事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我想当上研究员。”
伍迪笑了。“你想爬得多高呀?”
“我想到形势复杂的地方当大使,南京或亚的斯亚贝巴都行。”
“你真有这种想法吗?”
“你还别不信。弗朗西丝·珀金斯就当上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性劳工部长,而且干得相当不赖。”
伍迪点了点头。珀金斯是八年前罗斯福总统第一任总统任上的劳工部长,为新政赢得了工会的支持。现今,能力出众的女性可以干成几乎任何事情。乔安妮正是这样一位能力出众的女性。但伍迪却从没想到乔安妮竟然如此野心勃勃。“大使必须住在国外啊。”他说。
“这有什么不好吗?异域的文化,诡异的天气,和美国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太激动人心了!”
“但……结婚以后还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你说什么?”乔安妮严厉地问。
他耸了耸肩:“这问题很自然,你难道没想过吗?”
乔安妮的表情没变,鼻孔却张大了——伍迪知道,这是乔安妮动怒的预兆。“我问过你这个问题吗?”她问。
“没有。可是……”
“怎么了?”
“乔,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希望我到你的职业要求你的地方去?”
“我会试着配合你的需求,在我看来,你也该试着配合我的需求。”
“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是吗?”她明显动怒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伍迪不知道两人的交谈为何会如此快地陷入胶着。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使声调保持理性和亲切:“我们不是说好要生几个孩子的吗?”
“别担心,我们会有孩子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
“如果孩子会在婚姻中拖我的后腿,我情愿不要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杀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问的是,如果你被任命为某国的大使,你是不是希望我抛下一切,和你一起去?”
“我希望听你说:‘亲爱的,这是你的好机会,我不会挡你的道,尽管去吧。’这难道不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伍迪懵了,“如果不能待在一起的话,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战争爆发的话,你会去参军吗?”
“我想我会的。”
“军队会把你派到需要你去的欧洲或远东,是吗?”
“没错。”
“你会去需要你执行任务的地方,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如果必要的话,是会有这种情况。”
“换成我,你就不愿意了。”
“这完全是两码事,你为什么要假装这是一回事呢?”
“这并不奇怪,事业和对国家所履行的义务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你也一样吧。”
“没你这样的,哪有妇唱夫随的啊?”
“伍兹,我在严肃讨论我们俩的未来,我很伤心你会有这种想法。现在我必须先问问自己,我们还会不会有未来了。”
“我们当然会有未来!”伍迪沮丧地叫了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一声碰撞,飞机降落在了跑道上。
查克·杜瓦害怕父母会知道他的秘密。
在布法罗,他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爱情,只是在漆黑的小巷里和几个不怎么认识的男孩相互摸索过一番。查克加入海军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能在父母管不到的地方做回真正的自己。
夏威夷的情况和布法罗完全不一样。到了夏威夷以后,他成了同性恋地下社团的一员。勤务之余,他畅游于同性恋酒吧、同性恋餐馆和同性恋舞会,和取向相同的人厮混在一起。他谈过几次恋爱,后来又真正地爱上了一个人。许多人知道他的秘密。
现在,他的父母却来到了这里。
父亲受邀参观岛上名为“海波”的信号情报中心。作为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成员,杜瓦参议员知道许多军事秘密。他已经参观过了海军设在华盛顿的信号情报中心总部。
查克用海军的帕卡德军用车从宾馆接走了戴着白色草帽的父亲。车开到港口外时,杜瓦参议员吹了声口哨。“太平洋舰队,”他赞叹道,“真是太壮观了!”
查克表示赞同。“规模不小吧?”他说。港口里的船只非常漂亮,海军的舰艇在阳光下亮光闪闪。查克觉得美国的海军真是太伟大了。
“军舰完美地排成了一条直线。”格斯赞叹道。
“我们把这称为‘战舰编队’,停泊在岛上的有‘马里兰号’‘田纳西号’‘亚利桑那号’‘内华达号’‘俄克拉荷马号’和‘西弗吉尼亚号’巡洋舰。”军舰的名称大多取自于美国的州名,“港口里还有‘加利福尼亚号’和‘宾夕法尼亚号’巡洋舰,不过从这个角度看不到。”
基地门口的卫兵看到来的是辆公务车,便挥手放车过去了。查克把车开到潜水艇基地,停在老行政大楼背后的停车场。他把父亲带进新开放的大楼一翼。
范德米尔海军上校正在等待他们。
查克对范德米尔海军上校心有余悸。他一直不喜欢查克,并且猜到了查克的同性恋身份,老把查克称为“粉饼”或“脂粉男人”。他很有可能把查克的秘密告诉老杜瓦。
范德米尔是个壮实的矮胖子,他嗓音沙哑,呼吸沉重。他向格斯敬了个礼,和他握了握手。“参议员,欢迎您,很荣幸有机会带您参观十四海军战区的通情中心,”通情中心是针对日本帝国海军进行信号监听的信号情报中心所起的隐晦名称。
“上校,谢谢你。”格斯说。
“先生,我想事先给你打打预防针。通情中心是个非正式的组织。情报工作通常由一些怪人来承担的,他们不怎么穿海军的制服。掌管通情中心的罗什福尔中校时常穿一件红色的丝绒大衣。”说完他促狭地对参议员笑了笑,“你也许会觉得他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查克努力使表情保持平静。
范德米尔上校说:“在进入安全区域之前,我不会再说话了。”
“很好。”格斯说。
他们走下楼梯,进入地下室,中间经过两扇上锁的门。
“海波”信号情报中心设在一间能容纳三十个士兵、点着氖光灯、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内。除了通常的办公桌椅外,办公室里还设置了超大号的图板、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打印机、分类机、整理器和解码员在长期破解密码时打盹的两只小床。一些人穿着整洁的军装,但大多数人却像范德米尔上校说的那样没刮胡子、衣衫不整,从办公室里发出的气味来看,一些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洗澡了。
“和其他各国的海军一样,日本海军采用不同类型的密码。他们用最简单的密码传送气象预报这类不怎么重要的信息,用复杂的密码传送敏感的重要信息,”范德米尔说,“尽管使用的是高复杂度的密码,但我们仍然能从军舰的通信呼号中确定呼号的发送者和发送者的所在位置。他们经常改变通信呼号的编码方式,但我们可以在几天内破解新的编码方式。”
“真是太厉害了。”格斯说。
“我们还能利用三角测量法找到信号的原始发出地。即便无法读懂密码,我们仍然能根据通信呼号的来源方位和类型标明大多数日本军舰的位置。”
“这么说,我们可以知道他们的方位,他们要往何处去,但不知道具体下达的命令是什么。”格斯说。
“是这样没错。”
“如果想避开我们,日本人只要保持无线电静默就行了。”
“是的,”范德米尔说,“如果他们保持安静,通情中心会完全失效,这里的人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一个穿着便服和拖鞋的男人走了过来,范德米尔告诉参议员这位就是通情中心主任罗什福尔中校。“罗什福尔中校擅长解码,日语也非常流利。”范德米尔说。
“几天前,我们破译了日军最常用的一种密电码,”罗什福尔说,“但那些浑蛋又突然采用了一种新的密电码。如此一来,我们又得重新破译了。”
格斯说:“范德米尔上校说你们只凭通信呼号的来源方位和类型就能知道日本舰队的许多事情。”
“是的,”罗什福尔指着墙上的一张图表说,“现在,大多数日本军舰离开了日本领海,正全速向南驶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啊。但参议员,我想问你,你对日本军队的意图是怎么看的?”
“我相信他们会对美国宣战。我们的石油禁运实实在在地伤害了他们的利益。英国和荷兰拒绝给日本提供原油,现在他们只能试着从南非弄点油。他们想获得稳定的供应源,不愿意做这种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买卖。”
范德米尔说:“但攻击我们又有什么用呢?日本这样的小国无法侵略美国,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
格斯说:“英国也是个小国,但他们通过建立海上霸权统治了全世界。日本人不用攻入美国本土,他们只要在海战中战胜我们就够了。占领了太平洋,就没人能阻止他们做买卖了。”
“那你看,日本海军向南行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最大的可能是占领菲律宾。”
罗什福尔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已经加固了在菲律宾的海军基地。但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接收到日本的航空母舰发出的无线电讯号了。”
格斯皱起眉。“看来他们实施了无线电静默。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吗?”
“是的。航空母舰回到日本领海时常会采取无线电静默。我们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
格斯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罗什福尔说。
火奴鲁鲁的福特街上挂起了圣诞的灯彩。这天是12月6日星期六,街上满是穿着白色海军制服,戴着白色海军圆帽和黑色海军围巾,出去找乐子的水兵们。
杜瓦一家徜徉在街道上,沉浸在圣诞的氛围之中。罗莎靠在查克胳膊上,格斯和伍迪站在乔安妮两边。
伍迪修复了和未婚妻的关系。他为妄断乔安妮对婚姻的期待向乔安妮道了歉,乔安妮也承认自己的确有点过火了。事情没有真正得到解决,但至少两个人又睡到一张床上了。
亲热过后,争吵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既然深爱着彼此,其他事都可以从长计议。他们约好,过段时间再用和平的方式就这一问题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穿上衣服以后,伍迪觉得两人的关系进了一大步。他们在很多有关婚姻的问题上有分歧,激烈地争吵过,但他们好歹和好了,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这时,他们正前往餐馆用餐。伍迪拿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按快门。他们没走多远,查克停下脚步介绍一个水手给他们认识。“这是我朋友埃迪·帕里。埃迪,这是杜瓦参议员,这是杜瓦夫人,这是我哥哥伍迪,这是伍迪的未婚妻乔安妮·罗赫小姐。”
罗莎说:“埃迪,很高兴见到你。查克在家信中几次提到过你。一起去吃晚餐吧?我们正要去吃中餐呢!”
伍迪很吃惊,妈妈很少请陌生人加入他们家的家宴。
埃迪说:“谢谢你,夫人,很荣幸和你们一起吃饭。”他操着一口美国南方口音。
他们走进“天国喜悦”餐馆,在一张六人桌边坐下了。埃迪非常有礼貌,他叫格斯“先生”,叫女士们“夫人”,但态度并不僵硬。点完菜后他说:“我听说过许多你们家的事情,似乎已经认识你们很久了。”他的脸上满是雀斑,笑得非常开怀。伍迪发现,家里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他。
埃迪问罗莎喜不喜欢夏威夷。“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伍迪的母亲说,“火奴鲁鲁和其他美国小镇没有什么两样。我还希望这里更有些亚洲风味呢!”
“是啊,”埃迪说,“这里到处是餐车、汽车旅馆和爵士乐队。”
他问格斯美国是否会参战。所有人都在问格斯这个问题。“我们绞尽脑汁想和日本达成一个过渡方案,”格斯说。伍迪不知道埃迪知不知道过渡方案是什么意思。“赫尔国务卿和野村大使一夏天进行了很多次会谈,但双方似乎一直没能达成共识。”
“问题出在哪儿?”埃迪问。
“美国需要在远东建立殖民地。日本说好啊,建就建吧,我们喜欢殖民地。不光远东要建,在全世界都得要建。即便有这样的意愿,美国也不可能在全世界都有自己的殖民地。日本人说既然别的国家有殖民地,他们也要有一个。”
“我仍然不明白日本为何要侵略中国。”
总是能从对方角度看问题的罗莎说:“日本想在中国、印度尼西亚、荷属东印度驻军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和美国在菲律宾驻军,英国在印度驻军,法国在阿尔及利亚驻军完全是一码事。”
“这么说来,日本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乔安妮坚定地说:“是可以理解,但这完全错了。武装占领是十九世纪的处世哲学。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剧变。撤离殖民地,结束霸权主义政治是大势所趋。让日本人的贪欲得逞将会是一种倒退。”
他们的菜来了。“在吃饭以前,我先要告诉你们,”格斯说,“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将在‘亚利桑那号’巡洋舰上共进早餐。”
查克说:“我不在受邀之列,但我被委派送你们去那。我七点半去宾馆,开车带你们到基地,和你们一起穿过港口走到巡洋舰那里。”
“好的。”
伍迪吃了口炒饭。“这饭真好吃,”他说,“我们结婚时也准备中餐吧。”
格斯笑了:“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中餐又便宜又好吃。”
“婚礼不仅仅是吃顿饭,而是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的隆重场合。对了,乔安妮,我还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呢!”
乔安妮皱起眉:“是有关婚礼的事吗?”
“跟她商量一下来客名单。”
乔安妮放下筷子。“有什么问题吗?”伍迪看见她鼻孔张开,知道她快要发作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格斯说,“我在华盛顿有许多朋友和同僚,如果不请他们参加我儿子的婚礼的话,他们准会生气的。我想让你妈妈和我共同分摊这笔费用。”
伍迪知道,爸爸一定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戴夫在死前廉价出售了他的生意,乔安妮的母亲多半没钱举办一场奢华的婚礼,所以格斯希望承担婚礼的一部分费用。但乔安妮却不理解双方父母为他们俩操办婚礼的那份苦心。
“你眼中的朋友和同僚是哪些人?”乔安妮冷冰冰地问。
“大多数是美国的参议员和众议员。我们必须也请上总统,但他多半不会来。”
“哪些参议员和众议员?”乔安妮问。
伍迪看见母亲忍住笑容。她一定被乔安妮的坚持逗乐了。没几个人敢把格斯逼成这样。
格斯说了一长串名字。
乔安妮打断他的话。“你说要请科布参议员吗?”
“是的。”
“他投票反对取消私刑法,这种人你也要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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