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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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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8299镑

顾客人数:9

3月19日,星期三

网店订单:2

找到的书:2

上午10点30分,我上楼泡了杯茶。等下楼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泥土气息。我刚坐下开始录入书目,就听到一个矮小、非常谴遢、胡子拉磴的爱尔兰佬在书架后面大呼小叫。 藏在他外表(还有气味)后面的,其实是一位对书了如指掌的专家。大约每年两次,他会给我载来一车好东西。他的货车便是他的住所。这一次,他带来了四箱关于铁路的书和两箱关于拿破仑的书,这批书我给了他170镑。

下午2点,电话铃响了。是个在市政会工作的女人,负责为有学习障碍的人找活干:

女人:“我们这边有个想去书店工作的年轻人。他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你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征吗? ”

我:“听说过。”

女人:“嗯,你知道吗?有些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特别擅长某件特定的事,算数啊,画画啊。”

我:“知道。”

女人:“哎,可他不是那样的。”

所以我同意给他一个试用期。他下星期二开始来店里。

打烊前,我给要寄给“开卷随缘俱乐部”的书贴好邮票,归拢装好袋子,(但愿能)哄维尔玛派邮递员明天开货车来取走。

经过多年买书、标价、录入和卖书,你会对某些出版商变得非常熟悉:二十世纪初推出过大量书籍的麦克米伦;请塔尔温·莫里斯设计了许多特色书封的布莱基父子;以出版苏格兰旅游指南著称的a和c布莱克;拥抱科技革命,在十九世纪中叶采用木浆造纸的两家短命出版社富乐顿和卡塞尔,还有纽恩斯和格雷欣,它们的出版物特点便是纸张蜡黄;出版了英国旅游指南“红皮书”系列的沃德·洛克;出品了关于地区铁路的第一流书籍的纽顿·阿伯特十的大卫和查尔斯;出版了一度受人追爱、如今无人问津的“国王的英格兰”系列的霍德和斯托顿;还有尼尔森,他家的红色布面版约翰·巴肯作品依然颇有销路。

另外几家的突出之处主要不在于装帧和风格,更多以内容取胜。比如说胡普和威格斯特德,他们家出版的弗朗西斯·格罗斯《苏格兰古迹考》收录了彭斯《汤姆·奥桑特》第一次见书的版本;出版了约翰-辛克莱爵士第一本《苏格兰统计报告》——首次把“统计” 一词引入了英语——的威廉·克里奇;推出了基尔马诺克版彭斯《主要以苏格兰方言创作的诗沪的约翰·威尔逊;《物种起源》的出版者约翰·默里;让亚当·斯密《国富论》问世的威廉·斯特拉恩。

时间上离我们比较近的出版商有着相似的影响:企鹅,出版全本英文版《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让他们被告上了法庭;敢于出版《尤利西斯》的莎士比亚书店;小型出版社,比如威廉·莫里斯短命的凯尔姆斯科特;金鸡出版社,艺术家埃里克-吉尔(创造了 gill sans, perpetua等字体的设计师)专为其设计了同名字体。名单列不完,但这些出版者——这些个人——勇于冒险,以各自的风格,从他们的题材内容到他们的设计、版式和生产价值,给世界带来了全新的理念。

流水:3133镑

顾客人数:10

3月20日,星期四

网店订单:4

找到的书:4

店刚开门不久,“腰包戴夫”来了,买了三本航空类图书。他是位知识渊博的人物,不修边幅,胡须茂密,有点轻度的妄想倾向,觉得出于某种原因,有一伙当地的律师要敲他竹杠。他获此绰号是因为他总是随身携带至少两只腰包,脖子上挂一只,腰间缠一只。某些特定场合下,他还要多带几只,绝大多数时候还有个手提包或者帆布背包。他住在索比附近,整天坐公交巴士到处游历,尽最大可能利用公共设施——图书馆之类。今天临走,他问我去惠特霍恩的公交几点发车。听我说不知道,他回答:“那种事情你应该知道的。你照理是在提供公共服务。”真是头一回听说。他还戴着一块每隔几分钟就要嘟嘟响的数码表,移动电话呢至少有一部,似乎总在发出各种烦人的声音。

午后,一位老先生打来电话。他看中了网上我们在售的一本3镑的书,想直接购买。因为他重听,很多问题互相又没有弄明白,整个过程花了半个小时。还在同他通话的当儿,邮递员来了,取走了那五袋要寄给俱乐部的书。

都下午5点15分了,“腰包戴夫”还在店里东摸摸、西看看,身上尽是发出响声的各种装置。他问我们有没有宠物书的专门分类。我告诉他,有的,但我们已经关门了。5点25分了, 他还在店里晃悠,咕哝着律师要敲诈他的事。

流水:10749镑

顾客人数:14

3月21日,星期五

网店订单:5

找到的书:4

妮基今天回来上班了。我们吵了一架,无非还是说她不该把东西弄得一团糟,也不该把书放错书架。她威胁要辞职,这种话她一般每个月都要说一次。

午饭时间,我出发去埃斯克代尔缪尔的三昧耶林,那是个藏传佛教教徒的避世隐修之所。enroute,我在邓弗里斯火车站接了从伦敦的生活中暂时抽身出来的安娜。

我上一次造访三昧耶林还是在二十年前,经过这么久,其整体规模已经大了许多,在贫瘠的苏格兰高沼地上,它雄伟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四下散布着金灿灿的佛像、宝塔和五颜六色的寺庙、屋宇,还有寥寥几幢半新不旧的活动板房和一些尚未正式动工的中心建筑的废墟。我们寻进图书馆,见到了管理员麦吉——一个坐着轮椅的六十多岁的女人。

图书馆很新,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没有书架,地上堆满了一叠叠书。我看了一圈他们想处理掉的存货,开价150镑。她显然期望更高的价格,但当我告诉她我很乐意让那批书留在原处,他们可以另找别人来看时,在那儿工作的其他志愿者齐声道:“不行! ”于是我只好把垃圾书也一起接盘了,不过其中确有些不赖的东西——虚构类和非虚构类作品笼统地混在一起,一般说来,这样一批藏书你会在某些人家里看到,在一座藏传佛教的寺院里碰到就比较出乎意料了。他们肯定已经把适合留作馆藏的所有书籍都挑走了。

安娜为三昧耶林所深深打动——风景与建筑的对照,甚至寺院不同部分之间的差异:有些是货真价实的东方风格,另一些看上去仿佛是“二战”后不久由市政会建造的。

我们驾车驶回威格敦,临近书店,安娜的举止终于松弛了下来。一进店里,她的第一道直觉便是去找我的猫,船长, 没过多久他俩就快乐地团聚了。

“苏格兰室”里有只电灯的变压器烧掉了。我烦透了在电线上换灯泡,直接上ebay买了三只二手法式铜吊灯。

伊莎贝尔过来做账。她和她丈夫在纽顿·斯图尔特附近有个农场。伊莎贝尔精通“赛捷”做账软件。她答应帮我处理账目,这么一来,我就不用面对一星期里最恐怖的任务了。她通常星期三来店里,但这星期她的一个女儿要在音乐会上演出,所以延后了。她今天的临别赠言是:“你账户里有不少钱啊。”此前还没有人以这样的语序对我说过这番话。

流水;122镑

顾客人数:11

3月22日,星期六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3

太阳好了一整天,暖和得可以打开正门了。妮基老时间(迟到十五分钟)来上班,我们开始上传购自三昧耶林的那几箱书。妮基找到一家名叫“换钱买衣服”的公司,他们以50镑每吨的价格收旧书。她预约他们下周三来店里提书,那样我们就能清掉从三昧耶林吃进的许多垃圾了。

几星期前,有个女人买了本艾玛·布莱尔的《无人哭泣之地》。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说布莱尔其实不是女的,而是一个身长6英尺3英寸、爱喝啤酒、烟不离手的格拉斯哥汉子, 真名叫伊恩·布莱尔,笔名用了女人名字才靠浪漫小说获得成功。过去二十年,布莱尔的作品是苏格兰大小图书馆借阅次数最多的书。成为作家前布莱尔是位演员。他的演员生涯是这样戛然而止的:他接到电话去面试《夺宝奇兵》中的一个角色,结果却干等了很久,最后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终于进了屋,说: “你能明天再来吗?”他回答:“不行,妈的来不了。”他去世于2011年。

吊灯送来了,正好诺里在店里拿一批送错地方的涂料。他自告奋勇说要把灯拿回去修修好,毕竟它们当年也是高档货。

流水:16038镑

顾客人数:17

3月24日,星期一

网店订单:8

找到的书:5

我正端着一杯茶从厨房回来,一位穿着比正常尺寸大约短了 6英寸的涤纶裤和风雨衣”的顾客差点撞翻我的茶,他问: “店里死过人吗?有没有人从折梯上摔下来没命的?”我告诉 他:“还没有过,但我今天大概要撞大运了。”

今天的电子邮件中有一封来自我以前的员工萨拉,几年前,她在学校放假期间来店里打过工:“嗨,大胸弟,我需要一封推荐信。表格在附件里。好好填,你个狗杂种,不然我来弄死你。”于是我写了下面的信寄给她。

2014年3月24日,星期一

敬启者:

萨拉·皮尔斯的推荐信

萨拉在道格拉斯·尤尔特中学就读时,每星期六来威格敦北大街17号的“书店”工作了三年。这里的“工作” 一词,我取其最宽松的意义来使用。她要么整天站在店门外,抽烟,朝想进楼的人们大呼小叫,要么看4od上重播的《圣橡镇少年》。她一般不迟到,但来的时候经常不是喝醉了的就是带着严重的宿醉。她通常又粗鲁又暴躁。她很少按吩咐做事,在店里工作的整整三年里,除非被迫无奈,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有建设性的事。她总是在下班后留下一串垃圾,其中一般有艾恩布鲁十汽水瓶、薯片袋、巧克力包装纸和香烟盒。她老是偷店里的打火机和火柴,对我蛮横无理,频频带有暴力倾向。

她是位宝贵的员工,我毫不犹豫愿意推荐她。

流水:10939镑

顾客人数:12

3月25日,星期二

网店订单:3

找到的书:3

今天有两个订单是要买i960年代开往英格兰北部的公共汽车时刻表。

上午11点,那位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志愿者安德鲁来了。为了确保他安全到达,一切妥当,那个市政会的女人陪他来的。她建议我安排他按照字母顺序整理犯罪类作品。到中午他整理到了 b ;随后回家了。

安德鲁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粗鲁至极的老太太,说要买本蒙蒂菲奥里的斯大林传记。俄罗斯专架那边有一本,她带着书来到柜台前。那册书新得非比寻常,书衣完美,显然没有阅读痕迹——原价25镑。她问我多少钱,我指指标签上的650镑。她把书一推,转过身去,咕哝着“太贵”,走了。 我很肯定她会回来的,所以把定价改成了850镑。

安娜的朋友露西过来玩。她会待到下星期一。

流水:3450镑

顾客人数:7

3月26日,星期三

网店订单:5

找到的书:4

早上天气很好,阳光充足。继续翻检三昧耶林的那几箱书。

伊莎贝尔今天在店里做账。上次来访后的那句“你账户里有不少钱啊”已然很遥远,这次临别她留给我的是一段慎重的警告,提醒我注意书店危险的财务状况。这大概是因为在她告诉我我有不少钱后,我决定是时候去付清几笔逾期未还的账单了。

“换钱买衣服”的人不见踪影,他们本该来取走卖不掉的书,帮我们盘活库存。

下午5点,卡罗尔一安来了。她今晚在这过夜,因为明天一早得去斯特兰拉尔干活,从这儿走要比从她住的达尔比蒂近多了。卡罗尔一安十几岁的时候,每星期六会来店里打工;现在她差不多二十五岁了,跟我成了好朋友。她跟安娜处得特别好,总是在一起酝酿各种希望渺茫的事业,幸亏从来没有成真过。

妮基明天当班,所以决定在给图书节预备的客床上睡一晚。屋里有了她、卡罗尔一安、安娜和露西,好像一下子住满了,闹哄哄的,每个人都说个不停。

流水:9575镑

顾客人数:8

3月27日,星期四

网店订单:5

找到的书:5

露西、卡罗尔一安和妮基早餐想吃培根卷,所以早上最初那段时间我被困在了平底锅前。我问妮基为啥“换钱买衣服” 的人没来,她说她并没有回复他们,确认来取书的事宜,因为 “当时你气呼呼的,所以我决定不来烦你”。现在她预约好了,但愿他们很快就来,好让我们清出点空间。大概有四十箱准备卖掉的书,约半吨重。

今天的当务之急是把桌上的书清走、上架,这样我们就能着手处理一箱箱新存货了,眼下看起来它们堆得到处都是,包括一部分放在朋友库房里的。吃过午饭,我去纽顿·斯图尔特的银行存钱,回来一看,妮基几乎把箱子统统打开了(明目张胆地违抗我“一次开一箱”的规矩),桌上的书也才清理了一半——这是我出门之前嘱咐她要干完的事。我俩大声争吵起来,露西一脸尴尬,找了个借口上楼了。卡罗尔一安则不然,她笑得像只鬣狗,促使我俩吵得更凶了。

有人在脸书上贴给我一个网站链接,点进去是几位匈牙利图书馆员的照片,他们举着封面上有人脸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整整一晚我都在试图说服露西和安娜这么做,不过要用我大约一年前买的1980年代情色杂志。她俩暂时还没有答应我。

流水:128镑

顾客人数:15

3月28日,星期五

网店订单:4

找到的书:4

那个嫌斯大林传贵的老太太又来了。当看到我已把价格调高时,她对我说我不可以这么做。我告诉她我可以。她很生气,不过还是买下了书,然后咕哝道她不会再踏进这地方一步。

妮基还是老样子,9点15分才来上班。在我俩简要重复一遍昨天的吵架内容后,就她应该在店里做些什么爆发了新一轮争吵。我俩达成一致,每天早上制定一张任务列表,这样就一清二楚了。后来我发现她补充了几条,包括“提醒肖恩几次,叫他给人回电” “认真对待肖恩”“别把宝贵的时间用来在摄像机前给脸书拉人气”“对于顾客来卖的书,出价至少要三倍于它的价值”。让我高兴的是,最近她有了一位半心半意的追求者。每次看到她的车(蓝瓶子)停在店门口,他都会来串门问声好,跟她搭讪几句。不管一天中的什么时候,他总是醉醺醺的,然后喷上大量百露33香水遮住酒气。妮基几乎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但这似乎令他的热情烧得更旺。

午饭过后,我去合作社买了牛奶。迈克告诉我他抓到那只在他家里和我店里乱撒尿的公猫了。船长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担惊受怕了几个星期,这地方一股浓烈的猫尿味。

下午,安娜、露西和我去盖勒韦别墅花园采野大蒜,晚上用橄榄油、帕尔马干酪和胡桃做了野大蒜酱。这是安娜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妮基从三昧耶林那批书里找到一本叫《即席伴奏轻松学》 的书。令人失望的是,这书是关于钢琴音阶的。

打烊前不久,迪肯先生来订购了一本书,并向我们确认 说他姑姑已经收到书,很喜欢那部詹姆斯一世的传记。

流水:97镑

顾客人数:10

3月29日,星期六

网店订单:6

找到的书:6

妮基今天请假,所以店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今天有 六个订单,其中有一本是关于中世纪苏格兰诗歌的,要寄去巴格达。

午饭后,一对老年夫妇提着一只装满书的“农场食品”购物袋来到店里。这样的开头,从来就是没什么好指望的了。他们之前在清理一位姑妈的房子,找到了一些旧书,后来一看是一套1920年代的狄更斯集——书况很差,而且不全。他们请我估个价。那位丈夫一拿出第一本,我就告诉他这书一钱不值。他显然不相信,继续一边拿出其他几本,一边问:“这本怎么样?”我努力向他解释道,拿给我看一套书中的不同分册是没有意义的,可五分钟过去了,他还在往外掏书。

下午晚些时候我上了趟楼,可我刚到厨房就有个声音把我叫下去了。站在店里的是个留着络腮胡、戴着花呢帽的潮男, 他拎着一只装满书的乐购购物袋。就里面可能装着的书的质量而论,比起“农场食品”袋子,乐购袋子是一个进步,但也只是稍胜一筹。眼前这个袋子里的货色确实要好一些,但依然是我已经库存很充裕的品种,所以我没要——其实主要是因为他老是叫我“兄弟”。

流水:105镑

顾客人数:12

3月31日,星期一

网店订单:5

顾客人数:5

今天早上,迟开店了半小时,因为我忘记已经夏令时 了。

“季风”出了点故障,于是我检查了一下设置。机缘巧合让我发现了一些妮基“频繁使用的”对我们网店书籍的描述:

“没有墨迹。”

“看上去没被读过。”

“有好看的图片!”

一般情况下,我对书籍的描述是这一路的:

“前环衬上有前藏家的名字。”

“封面印有素色图案,书脊五道竹节。”

“书页毛边,硬封边缘斜面。”

不过,正如妮基经常指出的那样,这些术语只有在跟书业同行说话时才有效。跟听不懂书林行话的人打交道时,它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的书商朋友、格里姆斯比来的伊恩经常和他太太聊起这个话题,他太太觉得书林行话已然过时了,互联网让它们沦为了赘疣,只有拍卖目录算个例外。如今互联网已成为巨型零售机器的一部分,但在我买下书店的2001年,尚不是那样,许多书商会给邮寄名单上的顾客递去商品目录册,而且出于必要,他们得提供在售书籍的详细描述,但从那时候起,诸如“烫金压花” “偶数页” “奇数页” “八开本” “排版花饰” 和“版权页标记”渐渐同卖书这一行几乎不相关了。就我所知,这一行里已经没有哪家店还在给顾客寄目录册了,而随着实体书店快速、显然不可逆转的衰落,只怕我们也会步其后尘。不过,我们经历的时代并非出版和书业历史中第一个转型期。就像珍·坎贝尔在《书店之书》中指出的那样,当年古腾堡发明活字印刷,第一本“大众市场”图书行世,“佛罗伦萨的一位著名书商维斯帕西安略·达·比斯梯西因为书籍不再是手抄而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关掉了书店,他也成为了历史上头一个预言图书行业死亡的人”。

我们的亚马逊整体评价重新回升到了 “好”。

今天心情愉快,吃饭时我给店门口的长椅刷了涂料。一个与我有点头之交、上了年纪的邻居正巧走过(几年前,我买过她已故姐妹留下的书)。她推着购物车向合作社缓缓走去,在我店门前停下脚步,跟我攀谈起来。她说十五年前,她花了不少钱打理花园里的长椅,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花园,觉得应该好好犒赏自己。我问她来威格敦之前住在哪里,她列出了一长串地方,里面有东京和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她出力编出了第一部希伯来语词典。没想到她的人生如许精彩。啊,这就是自以为了解别人的风险吧。毫无疑问,我对待顾客每天就基于这样的原则,在我眼里不屑一顾、无非是些钥匙晃得叮当响的大老粗的人,很可能曾经率领士兵登上诺曼底海滩或者开创了突破性的医学研究。

午饭后,我开车带安娜和露西去了邓弗里斯,送她们坐火车回伦敦(她俩人手一罐野大蒜酱),下午4点回到店里。

今天营业时间的最后一个小时,店里来了一个六口之家——妈妈,爸爸,还有四个女儿,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六岁。 临近结账,那位母亲告诉我,早上一家子出门散步,明明天气很好,姑娘们却闷闷不乐。她问她们为什么不高兴,四个女儿异口同声道,她们想逛“书店”,因为已经两年没来了,满心期待着可以故地重游。她们花了 175镑,拎走了六袋子书。这种事情太难得了,每次有幸遇上,我都会心怀感激地想起自己选择当书商的初衷,想起书店对许多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下午4点,我妈拿来了一盒复活节巧克力蛋。我也谈不上非常爱吃巧克力,但我的口味是属于未经世事的那种。安娜偏爱特浓黑巧克力,卡勒姆也是,他俩总是狼狈为奸地嘲笑说,我的口味跟小孩儿无异。当我偶尔馋劲儿上来的时候,我会想吃牛奶巧克力,复活节巧克力蛋完全对路。

书店打烊后我去合作社买了牛奶和面包。迈克正在那儿干活,他告诉我猫咪保护联盟给他捉到的那只到处乱撒尿的猫做了绝育。他和艾玛(他女朋友)决定收养它。

流水:28848镑

顾客人数: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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