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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中的七巧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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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每个故事都与下西里西亚的小城新鲁达及其周围一带的地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书中的人物有的自遥远的过去就定居在这里,小城的缔造者——刀具匠,便是在这里开拓洪荒,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初建社会文明的始祖;到了中世纪,下西里西亚便出现了完善的骑士制度和奴隶制庄园经济,骑士的女儿库梅尔尼斯及其传记作者帕斯哈利斯便是封建文明和社会习俗的见证者。十八世纪就移居到这个地区的德国人,给这里带来了西欧的文明,在这里繁衍生息,也算得上是这个地区的老居民。然而战争却完全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中暗藏着一部下西里西亚的史诗,展示这个地区过往历史的那些情节,充满了神话色彩。人是来去匆匆的过客,不变的是大自然的景观,因为“人是风景的转瞬即逝的梦”。

一九四五年成了下西里西亚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大转折,不仅换了行政机关、地名、军队、警察、货币、纳税规章和法律,也换了语言和说那语言的人。下西里西亚不再以自己在历史的长河中创造的复杂形象存在,留下的只是一种形式、一个名称。在它翻天覆地的变化中,蕴涵着世界的希望、痛苦和荒诞,而且充满了无奈和苦涩。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波兰作为战胜国从战败的德国手中收复西部和北部故有的疆土,应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它却以丧失东部领土为代价,致使波兰成为战胜国中唯一缩小了疆域的国家,这不能不说是令人匪夷所思。领土的变化引起欧洲历史上又一次民族大迁徙。从波兰西部遣返德国的德国人达二百二十万,有四百万波兰人迁居收复的失地,其中大部分是丧失的东部领土的居民。

在小说中我们看到迁徙是在半哄骗半强迫中进行的,大批波兰人把自己辽阔的田地撂在了东部,长途跋涉,颠沛流离两个月之久,受尽了艰辛和苦难,来到一个对他们来说陌生的地方——“此处无人主管:没有任何国家,政府刚刚是他们自己梦想中的事,但它却在一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小城镇的月台上,在那里命令他们下车。政府——是个足登军官长筒皮靴的男子,所有的人都管他叫‘长官’。”这位长官嘴上叼着香烟,给新移民胡乱指派住房。迁徙来的波兰人最初感到的是茫然和悲惧,黑暗中听到一块玻璃落地的响声,“大家都打了个哆嗦,而妇女们则抓紧了自己的胸口。”继而又表现出盲目的欢乐,每天像过节一般。小说中记录了下西里西亚地区重新形成的过程。作家将这个过程视为创建新的社会和文明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忍受过物质生活的困顿,商店的货架上空空如也,除了醋和芥末什么也买不到;偶然遇到出售食用油,便纷纷排队抢购;孩子们聚集在教堂前,等待着德国游客发糖果。尽管如此,人们还是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医治了战争留下的创伤,生活逐渐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对未来也不失希望。作家力图向我们展示:世界并非只是一片漆黑。世界有两副面孔,它对于我们既是白天的房子,也是黑夜的房子。

似水流年改变着一切,除了相思。人在变,事物在变,社会制度在变,不变的是挥之不去的乡愁。思乡情结是波兰人和德国人共有的感情。波兰人对留在东部的一切的记忆,压倒了对在西部遇到的一切新鲜事物的好奇,他们思念那片辽阔的土地,常常喝得醉醺醺。下西里西亚对于许多德国旅游者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在半个世纪之后,他们纷纷回到这个地方,为了看一眼自己亲手建造的房屋,为了寻找儿时的梦。寻梦者中有位老者,彼得·迪泰尔,他不顾年迈体衰,坚持登上山脊,“他把世上所有的山跟这些山做过比较,在他看来任何山都没有这么美。”尽管他已感到呼吸困难,却仍坚持继续往高处走,结果死在了波兰与捷克的分界桩旁,“他的一只脚在捷克,另一只脚在波兰。”人为划分的国界隔不断人类共有的乡恋,这是作家想要告诉读者的一个真理。

托卡尔丘克历来认为应当睿智地对待文学,睿智应是文学创作的一种基本追求。如果说《太古和其他的时间》是文学跨越时空走向睿智的一种预示,那么《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便是这样预示的一次不寻常的光辉实践。这部小说于一九九九年获波兰权威的文学大奖——“尼刻奖”的读者投票奖。二〇〇四年又被提名竞争ipac都柏林国际文学奖,成为最后胜出的十部决选小说之一,它迄今已被翻译成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和克罗地亚语等多种文字。

这里奉献给读者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译本,是从波兰文原著译出的。

二〇〇七年七月十五日于北外欧语系

你的房子是你更大的身体。

它在阳光下长大,在夜的寂静中入睡。

它有时做梦。

难道你的房子不入睡,就是说不离开城市,

以便能出现在绿荫丛中或是在

小丘顶上?

——k 纪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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