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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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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们的邻居——“如此这般”,总是在电视快讯之后立即就来了。r把酒加热,往酒里撒些桂皮再投入一些干石竹花蕾。如此这般每天晚上讲的都是冬天,因为冬天必须讲完,夏天才会到来。整个时间他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讲的是马雷克·马雷克是如何吊死的。

这个故事我们已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了,而昨天和前天我们又从如此这般口中听了一遍。可是他记不得自己曾经讲过这个故事,于是又一切从头开始。他以问我们为何没有来参加葬礼为引子开始了自己的故事。我们没能来,因为葬礼是在一月举行的。我们没能结伴一起来,是由于下雪,小汽车点不着火,蓄电池吱吱响,耶德利纳外面的道路堆满了积雪,公共汽车堵在一起绝望地站着一动不动。

马雷克·马雷克住在洋铁皮盖顶的小房子里。去年秋天他的母马闯进了我家的菜园,吃光了掉落的苹果。它从有点腐烂的树叶下边扒出果实。它漠然地望着我们,r甚至说,它是嘲讽地望着。

如此这般是在下午天快落黑时从鲁达回来的。他看到马雷克·马雷克房子的门虚掩着,像早晨一样半开半闭。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从窗口朝屋内张望。他立刻就看到了马雷克。他既不是吊着,也不是平躺着,而是扭着身子歪靠在门边,并且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如此这般手搭凉棚遮着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点。马雷克·马雷克那张黝黑的面孔发青,舌头伸了出来。他的眼睛注视着高处的某个地方。“唉,这个笨蛋!”如此这般自言自语道,“连上吊都不会!”

他推着自行车,走了。

夜里他感到有些不由自在。他思索,马雷克·马雷克的灵魂是去了天堂,还是去了地狱,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如果他有别的什么地方可去的话。

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那时天已蒙蒙亮,他看到马雷克·马雷克站立在炉子近旁,望着他。如此这般烦躁起来:“我恳请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的房子。你有你自己的房子。”幻影一动不动,径直望着他,但幻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射到另一面,他惊诧不已。

“马雷克,我请求你,离开这儿吧!”如此这般重复了一遍,但马雷克,或者说,现在不管他是谁,没有做出反应。如此这般克服了对一切都不想动一动身子的懒劲,从床上跳了起来,顺手抓起了胶鞋。如此武装起来之后,他朝着炉子的方向走去。幻影在他眼前消失了。他眨了眨眼,回到了温暖的睡熟了的被窝里。

清晨,当他去拉木材的时候,又从窗口朝马雷克的房子里瞥了一眼。一切都没有变,尸体仍然以同样的姿势歪靠着,但那张面孔今天看起来更黑了。如此这般一整天都在用他自己去年砍的荆条把木材从山上拖下来。他把小桦树运到房子前面,小桦树他自己能砍。他还把砍倒的云杉和山毛榉的粗大树干运了回来。他把这些树干堆放在棚子里,准备砍成小一点的木头。然后他拼命往炉子里鼓捣、加柴,直到炉灶的铁盖板发红。他快速为自己和几只狗熬好了马铃薯汤,打开了黑白电视机,一边吃饭一边观看闪烁不定的画面。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上床睡觉时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也许是他自打举行坚振礼领圣膏,或是自打他举行婚礼以来几十年破天荒第一次。这个早已被他遗忘了的动作使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是否应该就这件事去见神父。翌日,他胆怯地绕着神父的住宅转过来又转过去。他遇到了神父,对方正绕过融雪留下的积水快步朝教堂走去。如此这般不是个傻瓜,他没有直截了当说出一切。“如果神父您碰见了鬼魂,神父您会怎么办?”那一位惊诧地冲他瞥了一眼,他的目光立刻落到了教堂的屋顶——那儿一直未修缮完工。“我会命令他离开。”“可要是那鬼魂很固执,不肯离开,神父您又将怎么办呢?”“干什么事都应坚决果敢。”神父意味深长地回答,灵巧地避开了如此这般的问题。

一切又和头天夜里一模一样。如此这般突然惊醒,仿佛有谁在喊他似的。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了站立在炉子近旁的马雷克·马雷克。“从这里滚出去!”他吼叫了一声。幻影一动不动,如此这般甚至觉得在它那张浮肿的黑色脸上能看到一丝嘲讽的笑意。“见你的鬼去吧,干吗不让我睡觉?你给我滚!”如此这般说。他拿起了那双胶鞋,武装起来朝炉子的方向走去。“请你给我从这里出去!”他叫喊道,鬼魂消失了。

第三天夜里幻影没有来,第四天马雷克·马雷克的姐姐发现了尸体,大喊大叫起来。警察立刻就到了,用黑塑料布裹起马雷克带走了。警察一再询问如此这般,问他到过哪里,做过些什么。他说,他不曾注意到发生任何怪异的事。他还说,谁要像马雷克·马雷克那样酗酒,或迟或早都会有如此的结果。他们赞同他的看法,走了。

如此这般推着自行车,慢慢朝鲁达走去。在“利多”餐馆他要了一大杯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在他感觉到的所有滋味中,最明显最清晰的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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