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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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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居然找不到存折了?”电话那一头的东田突然失控地大声吼叫起来。

“你到底把存折放哪儿了?”

“公文包里……”

“什么?!公文包里?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包里!”

浅野猜想电话那头的东田一定是一边拿着电话听筒,一边做着仰天长叹状。浅野不禁对东田的反应勃然大怒。不,其实这也并非完全是针对东田,真正让他生气的还是存折丢失这起意外事件,以及可能因此导致的后果。

“不是我把它弄丢的啊。”

虽然他极力想要保持镇静,可是声音仍旧微微有些颤抖。呵呵,没有弄丢?那么,存折到哪儿去了?那本隐藏着自己所有秘密的存折,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最后一次看到存折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传来了失物报失时的惯用问句。

“是昨天,因为我昨天还取过钱。”

呼的一声,听筒里传来了叹息声,“唉,浅野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昨天用存折转账买股票了。他也没打算拿这事当理由辩解,总归还是自己太蠢了。

“存折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呢?”

“有这个可能。”

然而,到底是掉在了什么地方呢?浅野却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那你有没有贴个寻物启事啊?”

两人像是换了一下角色,东田倒摆出一副银行工作人员的口吻。

刚才已经确认过信用卡跟注册印章 了,都还在,所以即使有人捡到了也是取不出钱的。

“浅野,你还是小心为妙。这存折要是掉在银行内某个地方的话,那可就不太妙了。有没有可能是你用完之后,以为是放到公文包里了,其实是掉出去了呢?”

恐怕还真是这样的。因为存折在银行内被偷几乎是不可能的。

“浅野啊,你说你这人平时看上去也挺稳重的,偶尔犯个错还挺吓人的。股票的事儿也是一个道理。不过也多亏了你,我这儿的计划性破产进行得可是相当顺利啊。”

冷不防的,东田捅了一下浅野的痛处。

就是因为股票信用交易 的事儿,浅野亏了一大笔钱。

虽然对于此事浅野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不知不觉之中还是越陷越深,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损失惨重,无力回天了,令浅野惊恐却又茫然不知所措。

真是够愚蠢的。

自己明明对股票不甚了解,一年前偶然通过网上交易买了一点股票,本来是随便玩玩的,没想到因此对股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浅野天生就是这么个性格,一旦对某事产生兴趣,就会废寝忘食地沉迷其中,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给他惹上大麻烦,从数十万日元的网络交易逐渐膨胀到数百万日元,没过多久就染指了风险巨大的信用交易。

刚开始的时候他接连赚了好几笔。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这让浅野觉得——股票能赚钱,自己有炒股票的才能——浅野这种盲目自信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是在股票跌得还不太厉害的时候就割肉抛掉,那么也就不会蒙受数百万日元的损失了。然而浅野却赌徒心理爆发,打算把这亏空给捞回来,于是就越买越多,越玩越大,最终导致了无法弥补的巨额亏损。

信用交易的结算时间在六个月以后。

结算日期日益迫近,必须偿还的金额是三千万日元。对于浅野来说,这可是一笔只有卖了自家房子才能勉强偿还的巨款。而他炒股亏损的事儿,可是一直瞒着妻子的,妻子一直相信浅野说的“我炒股炒得不错”。

必须得想点儿办法啊!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这一麻烦的捷径呢?无论浅野怎么为此事发愁,依然无法阻挡结算日的逐渐逼近。如果他无法如期偿还欠款,那么浅野的信用问题就会被曝光出来,这样一来,作为银行职员的他,别说前途将会一片惨淡,就连自家住宅也保不住了。

就在浅野盘算着怎么解决面前困境的时候,股票的行情越发低迷,事态的发展愈加恶劣,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浅野每天都如同在地狱里煎熬一般,愁容满面,不管做什么都挤不出一丝笑容来,就连胃也一抽一抽地疼着。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沼泽,眼看着就要没顶了。

东田满的名字,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东田……”浅野喃喃自语道。

浅野正在看的是跑外联开发新客户的副课长交给他的一份报告。

在那份报告的最后面,出现了东田的名字,虽然只不过是为了敷衍报告而写进去的而已。——通过西大阪钢铁波野财务课长,向东田满社长提出的面谈申请被拒绝。

这时候浅野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大约三十多年前的情景。那会儿他还住在狭小的公司职工宿舍里,宿舍在丰中市居民宅区内。那时候的东田是个身材矮小,但是长得很结实的少年。他父母待人很和气,自己跟他们一家人关系都不错。东田经常对他这个刚从东京转学过来,还没有很好融入新学校环境的学弟照顾有加。

东田的绰号就叫“加满”(以下均称为阿满)。这个绰号包含了两层意思,一层就是给车子加满油,另一层意思则是说他那结实的身材就像一辆能量十足的小坦克。

阿满经常保护被坏孩子欺负的浅野。而且他还从父母那儿听说浅野的成绩非常好,因此也十分佩服浅野。阿满在的时候,平时喜欢找浅野碴儿的那些家伙都离他远远的,不敢靠近一步。因为在柔道部担任队长的阿满力量强大,大家都对他心存畏惧。

“难不成这个社长是阿满……”浅野的脑海里的念头不停地交错,一会儿觉得不可能,一会儿又觉得很有可能。

浅野叫来了负责开发新客户的那名员工,命他马上把西大阪钢铁的资料拿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社长的简历。

虽然家庭住址不一样,但是根据年龄推算跟浅野认识的阿满正是同龄。信用调查公司的资料上,也记载着东田满的毕业学校。浅野看到了丰中市高中的名字,此时他的猜测彻底被坐实了,这位社长正是自己认识的阿满。因为中学毕业后的阿满就是进入了这所高中。

在此之后,东田满如他的绰号一般开足马力,一帆风顺,进入了大阪府的大学,毕业后先就职于普通公司,然后就独立创业,成立西大阪钢铁公司。

创业公司的社长啊。

这番经历可以说和浅野记忆中的阿满非常符合。既可靠,又洋溢着披荆斩棘的活力。阿满就是这样的人。

浅野目不转睛地看着西大阪钢铁的公司概要。

据说这是一家很不错的公司,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卓越。而阿满就是这家销售额高达五十亿日元公司的社长。这就是与浅野分别三十年成为成功人士的阿满,有足够的资本对东京中央银行的新客户开发人员不屑一顾。西大阪钢铁是一家难以攻克的公司。浅野觉得如果是自己所认识的阿满的话,说不定他能帮帮现在的自己呢。但是浅野仍然有一丝顾虑——“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还记得我啊?”

浅野为了不让旁人听到,用支行长办公室的电话,诚惶诚恐地给阿满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位女子。浅野没有直接报上银行的名字,而是说:“请问社长在吗?麻烦你转告他一下,我是他中学时期的同学浅野。”

大概等了数秒。

“是浅野啊?好久不见了啊。”电话那头传来了东田的声音,依然是那副随意的口吻,让人感觉不到已经分别了三十年。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称呼发生了变化,他不再称呼自己“小匡”,而是叫自己“浅野”。

“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可是事业有成啊,真不愧是东田先生啊。”

浅野也不再称呼他为阿满,而是叫他东田。

“不不不,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回来,可真令人怀念啊。现在你在做什么啊?我听我老妈说,你去银行工作了?”

浅野已经暗自酝酿了很久了,终于等到可以亮出身份的这一刻了。

“我现在在大阪。”

“大阪?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啊?”

“去年六月。”

“什么嘛,你可真是够见外的。你早点儿联系我啊。你在哪家银行啊?”

“东京中央银行大阪西支行。”

当听到“大阪西支行”时,电话那一头刚刚还很高涨的热情劲儿突然一下子退却了。

“大阪西支行吗?”东田说,“那家支行不错,在我家附近。”

“我在这边担任支行长。”

这句话引起了东田的戒备心,他陷入了沉默。

突然醒悟过来的浅野发现,三十年不曾联系的幼时玩伴东田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这就是东田为人处事的原则,现在的浅野可总算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

“有空来我这儿玩吧,我非常欢迎哦。”

时隔三十年,两人的命运又再度交织在了一起。

东田说道:“算了,存折丢了就丢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人捡到了也取不出现金,咱们现在做的事情,除了知情者外,其他人也不明白,不是吗?”

“也是啊,东田,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我过于神经质了。”

“是啊……”东田用忠告般的语气说道,“顺便问一下,半泽的事儿怎么样了?比起存折,我更在意那个男人。就算那个时候是偶然遇到他的,他的存在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东田,这就是银行职员的工作嘛,在其位司其职。”浅野说道,“现在那家伙是负责西大阪钢铁业务的融资课长,为了免责必须做垂死挣扎。不过只要把他一调走,他就束手无策了。银行就是这么个机构。”

“但是要把他调走的话,应该是人事部的事吧。”

“那儿可是我的老窝,目前正在逐步执行赶走那家伙的计划,我有的是办法弄走他。明天还有新的面谈会,到时候半泽那小子一定会被放在火上烤得痛不欲生。”

此刻因存折一事一直烦恼不堪的浅野,终于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气势。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擅长操纵的银行家,现在再次暗自确认了这一点,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我期待那天早点儿到来啊。未树那家伙从上次以后,都不太敢一个人出去买东西了。”

东田心疼起他的小情人来了。浅野对他沉迷于女色有点儿看不下去。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明天的事情结束后我再联系你。”

浅野放下电话听筒,鼓起腮帮子,“呼”地吐出一口气来。

桌上还放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浅野一边喝着已经不冰的啤酒,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了网络,登录邮箱。

工作上的邮件都是发送到银行邮箱里的,这个邮箱是专门用来接收亲朋好友发送的邮件。

然而这一天,并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给他发邮件。

他只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为“花”。

这是什么?是谁的恶作剧吗?浅野正打算按下删除键,看到标题里写着“秘密”二字,又停下了鼠标。

只看了一眼内容,浅野立马像是僵住了一样,双眼死死盯着那封邮件,无法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收了五千万日元吧,这样做好吗?身为支行长的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滑轮带动的灰缎子大幕缓缓地掠过鼻尖,遮住了整个视野,和东田聊天时展现在他眼前的那幅已经隐约可见的美好愿景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梦魇过后那种无法言表的痛苦以及绝望的现实,一下子溢满了胸膛。

这是专门为单身赴任的支行长提供的一个单间。浅野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电脑前,身子僵直,两眼盯着那封邮件,恨不得把它吞了似的。

你收了五千万日元吧……

这就是浅野的秘密。但是到底是谁泄露了这旁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的秘密呢?浅野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紧迫感,就像是被谁用长而尖锐的爪子抓住了心脏一样。他不断地吞咽着口水,然后用衬衫的衣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滴落的冷汗。

花……

存折,到底在哪儿丢的呢?

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拿到银行来呢?!

后悔、自责和存折谜之遗失的焦虑纷纷涌上心头,浅野陷入了混乱之中。他双手抱头在桌子面前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又陷入了沉思。

等等,冷静地思考一下。对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捡到了那本存折呢?

浅野稍稍抬儿身体,解除了屏保,再次凝视着那封邮件。

首先是这个可恶的寄件人知道浅野是银行支行长,那么就是与工作相关的某个人。难不成……有可能是自己的部下?

惊慌失措的浅野不断地用已经有点儿不听使唤的大脑思索着,有没有这个可能?或许是自己在支行上楼梯的时候,从包里拿什么东西,存折被包里的东西带出来,就那么掉到外面了?当然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汗珠从鬓角淌下来,流到下巴,又滴到了地上。

哎呀,这么说这个发件人是看到了浅野的存折后才发了这样一封邮件的吧?当然也不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定是跟存折没任何关系的人,就是瞎猫碰死耗子,误打误撞说出来的?只要没有存折这一铁证,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去。

但是,能够说出五千万日元这个金额,那是不是可以证明“花”拿到了他的存折呢?而且邮件里还写着“身为支行长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之所以说是“这样的事情”来,那是不是说明发件人手里握着证据?

还有一件事也很让人在意。这个自称为“花”的发件人,为什么会知道浅野私人邮箱地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和很多银行职员一样,浅野也有两个邮箱地址,并且分开使用。

一个就是用于银行的工作,一个是私人用的。印在名片上的邮箱地址当然也是银行的那个,他从没在工作中用过私人邮箱。

那么知道这个邮箱的唯有……家人、亲戚、朋友,其他还可能有谁?

抱着胳膊的浅野怒视着那罐不太凉的啤酒,梳理着记忆。支行职员们应该都不知道,客户也不知道。那么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呢?不,根本找不到头绪。

第二天早上,彻夜未眠的浅野揉着睡眠不足的眼睛去支行上班了。

“支行长,业务统括部的木村副部长来了。”

二楼入口处,一直在等着浅野的江岛跑了过来。木村是出了名的难以取悦。看来江岛很怕跟他打交道,因此才焦急地等着浅野到来。

都怪那封邮件,他都给忘了,这一天是业务统括部临店检查的日子。

“哦,您好您好……”浅野勉强隐藏起内心的不安,脸上挤出笑容来,走进了木村等待着的支行长办公室。

2

“这位是融资课长半泽。这位是木村副部长。今天,木村副部长莅临本店,主要是指导融资课的业务,同时还要和每个职员进行单独面谈。”

听完江岛的介绍,半泽低头行了个礼,说了句“麻烦您了”,视线投向沙发那边,大模大样坐着的人——木村直高。

“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名人课长?”

“名人?这话怎么说?”面对木村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半泽一边回视一边说道。

“你现在可是非常有名啊,把跟本部的调查员顶嘴、欺负次长当成爱好,你这位融资课长现在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就在半泽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浅野表情怪异地插了句嘴。他恨恨地瞪着半泽,铁青的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查出浅野私人邮箱地址的人,实际上是垣内。他刚好跟浅野的一个学弟是熟人,所以从他的大学同学会名册中查到了邮箱。

不过,发邮件的人则是半泽。“花”这个笔名,当然是借用了他妻子的名字。就在半泽绞尽脑汁思考着应该以谁的名义发出邮件时,妻子的名字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他便不假思索地借用了,同时心里还在窃笑着。因为花正是那种有事说事,凡事不辩出谁是谁非决不罢休的性格。在这次事件中,妻子对他绝对是斥责多过同情。那么,借用她的名字,也算是小小的报复。所以用这个名字来揭发支行长浅野的罪状,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从浅野的神情看来,那封邮件应该是发挥了极大的效果。

“早会之后,我们就开始吧。”木村对着闭口不语的半泽,慢条斯理地说道。

刚从支行长办公室出来,半泽就接到了融资部渡真利的电话。

“业务统括部的人去你那边了吧?”

“来啦,一个让人讨厌的浑蛋!”

听了半泽的话,渡真利说道:“他可是个老狐狸。”

“那可是当年近藤所在支行的支行长,就是那个把近藤逼疯的浑蛋!”

“我知道!”半泽回答道。

“毫无例外,那位也是个自私自利、强硬专制的人,对自己非常自信而且固执己见。”

“既然是非常自信的人,那他为什么就甘愿待在副部长的位子上等着发霉呢?”

渡真利低声笑了,“估计就连人事部也觉得要是让这种人当上部长的话,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近藤最近怎么样了?难道他就是因为这种人葬送了自己的人生吗?”

“是啊,就是被那家伙葬送了,半泽。”渡真利略带些许伤感地说道,“行了,副部长不过是在名头上听上去好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没有什么管理能力的暴君。起码有一点我敢断言,他是绝对没有资格对你们融资课的体制指手画脚,挑毛拣刺的。”渡真利继续说道,“那家伙跟被你整过的小木曾关系也很亲密,可以说是一丘之貉,所以你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姑且不论小木曾做过什么事,他去就是为了证明那些人对你的评价没有错。”

“辛苦你啦。”半泽悠闲地说道。

“你可小心了,尽量别被他们联合起来坑了。”

渡真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因为考虑到后面会进行全员面谈,垣内立刻召集早会,进行了简单人数确认,传达相关事项。早会一结束,中西就去了木村所在的办公室,因为他是第一个接受面谈的人。

此时,半泽开始热血沸腾。

“办事人员都很努力地在工作,但是业绩却只有这么一点点,难道不是很奇怪吗?”木村直高挖苦道。

对此,半泽沉默以对,反而是记录员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什么。莫非写了什么“此人反应迟钝”之类的?

办事员都面谈过之后,就轮到了副课长垣内。

“您要多加注意啊!”

这是半泽刚才走进办公室之前,迎面擦肩而过的垣内给他的忠告。缺乏管理能力的人,一旦站在指导的立场上,总会忘记自己到底有什么水平,转而对别人评头论足。

“现在才刚刚中期呢!”半泽若无其事地说道,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木村咄咄逼人地说道,“说起来,业绩恶化,难道不是因为西大阪钢铁巨额坏账造成的吗?那是你的失误吧。就算是下属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挽回五亿日元的赤字!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认为的?”

“好像是事实判定失误。”半泽用冷静的语调回答道。

木村怒火中烧,瞪着眼睛,生气地看着半泽。

“事实判定失误?”

“到底是不是我的失误,目前还没有定论。至少,我不承认是我的失误。在关于本次事件的听证会上,我也明确否定了。莫非有人跟您说是我的失误了吗?”

“你说得可真好听啊。真是无理搅三分,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自己的失误!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木村气得爆发了,“发生坏账,当然是要你这个融资课长负责任了!”

“您今天这一天,到底在面谈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啊?”半泽慢条斯理地缓缓开口反击道。

一般来说,总部领导来店视察指导的时候,融资课长不可能反驳。木村敢于说出这种挑战性的话,应该也是算准了半泽不敢反驳他,但事实却与他的想象背道而驰。

即使没有听过渡真利的那番话,这家伙也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别把人看扁了——半泽抬起头,冷冷地凝视着对方。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会受到反击跟侮辱,木村面红耳赤,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半泽打断了。

“如果说呆账需要融资课长负责任的话,那么支行长以及同意这笔贷款的融资部应该一起负这个责。在西大阪钢铁的问题上,还有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内幕,对此,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不为人知的内幕?”

“哼,”木村挑衅般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是指你没有看出来假账,强迫融资部的领导签字批准的事情吗?”

“那个案子,原本就是浅野支行长亲自负责的。并且,是他指示我总结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就提出书面申请的。”

“你这是要把自己的能力不足,怪罪到支行长身上吗?”

“怪罪到支行长身上?”半泽想了想,“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吧。请把我下面说的话记录下来,在是否应该批准西大阪钢铁五亿日元贷款这件事上,浅野支行长的判断,很明显脱离了常规程序。”

“真是服了你了,”木村把手上的圆珠笔扔到记录板上,轻蔑地说道,“你的年收入是多少啊?你可不是个普通的银行职员。在自己工作范围之内发生的问题,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

“如果真的是我责任范围内的事的话,我自然会负起责任。”

“当然是你的责任了!”木村非常生气,大声吼道。

“我说不是。”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难得遇到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啊。”

“您才是那位蛮不讲理的人,您要是一开始就不想听我解释的话,又何必支付着高额交通费,特地来我们支行视察,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半泽摆出一副对决的姿态,“还有,在西大阪钢铁贷款问题上,是您把它当成了坏账、损失,然而我并没有放弃回收债权。”

“真是太有趣了吧。”木村脸上流露出挑衅般的笑容,“不过,我提前告诉你一句,暂且不论你的主张是什么,要是贷款没有回收回来的话,你可要负相应的责任。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吧!”

“是啊。但是,请不要忘记还会有相反的情况出现。”

“相反的情况?”木村憎恨地反问道。

“如果您非得无聊到想去歪曲事实,一旦真相大白,您也会被追究责任。临店检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恐怕您还想写对我不利的报告吧。但是,当最后大家发现它完全有违事实,您作为汇报者,只会暴露出自己的能力不足,仅此而已。”

暴跳如雷的木村,气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给你跪下道歉!但是,凭借我长年的现场经验来看,你能翻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就请您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吧!”

面谈就这么结束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泽!”

木村最后面谈的是支行长浅野。包含江岛在内,两个人在支行长办公室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送走木村离开支行之后,浅野怒气冲冲地把半泽叫了过来。

房门紧闭的支行长办公室内,江岛一边摆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架势,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半泽。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是自己的责任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身为融资课长,你不感觉可耻吗?”

面对着暴跳如雷的浅野,半泽冷静地反击回去。

“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不会推卸。这不仅仅是融资课长,也是银行员工,更是所有上班族应该做的。但是,我认为对不是自己的过错而去谢罪的话,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才更可耻!”

“半泽,你身为融资课长,可真是不称职啊!”

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江岛,以一副什么都明白的口吻说道。这家伙一向没有主见。不管何事,只要是浅野说的就是对的,浅野不认同的就是不对的,完全是浅野的忠实追随者。对于江岛这类人,半泽直接选择无视,一直观察着浅野的表情。

“没有下次了,半泽!”浅野满含恶意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

“这种拿人事调动来威胁部下,以上欺下的行为,只会反映出组织管理者的无能。”半泽说道。

“你在说什么?!”浅野因为愤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是在顶嘴吗?”

“关于西大阪钢铁的案件,听说你在跟总部汇报的时候,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个案件,原本就是支行长——你负责的案件。另外,连研究讨论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就强行决定发放五亿日元贷款。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感觉很不正常。即使对方是东田社长,也应该留有足够的研究讨论时间。不调查研究就发放贷款,真的很奇怪。还是说,当时没有进行研讨,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真是有意思。浅野脸上明显地浮现出狼狈的神情。那种狼狈,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地在眼中轻轻摇曳。最后,又在意志力的牵引下,勉强埋入感情深处。部下的反叛所引发的怒火跟想象中一样大,浅野的怒吼声穿过紧闭的房门,在整个楼层回荡着。不过浅野的这种态度,也表明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没过多久,浅野已经吼得筋疲力尽,肩膀也上下起伏。这个时候,江岛又开始刷存在感,插话道:

“就像支行长说的那样,半泽,你要好好反省,从明天开始,哦不,从现在就开始全身心地去反省。木村副部长那边我之后会去道歉的。”

半泽强忍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说了句“那就拜托了”,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3

“邮件?”

电话另一端的东田,只说了一句便陷入沉默。在听到浅野说存折丢了的时候,他还尚能从容面对,但是现在,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转发给你,应该是捡到存折的那家伙发来的。”

“赶紧发给我看看。”浅野没有挂断电话,拿着无线听筒跑到开着的电脑前,把那封可疑的邮件转发给了东田。没过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东田低沉的哼哼声,感觉像是在抱怨谁,随后吐出了一句,“情况不妙啊。”

“浅野,那个叫花的,你心里有没有头绪?”

不用东田说,在这之前,浅野就也已经想过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是谁给你发的邮件,浅野!”

“我也想把他找出来,不过不太容易啊!”

浅野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东田也知道自己的私人邮箱,“东田,你有没有跟谁说过我的邮箱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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