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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诺韦法的时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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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邂逅之后,盖诺韦法再也不想开口。她回答别人的问话仅仅是“是”或“不”。她偶尔听见帕韦乌跟米霞窃窃私议,说中风也会侵袭人的头脑。“让他们说去。”她心想,“中风会侵袭我的头脑,可我,依旧是我。”

吃过早餐后,米哈乌把盖诺韦法推到屋子前边。他把轮椅放在靠近栅栏的青草地上,而后自己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他掏出卷烟纸,花了很长时间用手指将烟叶揉碎。盖诺韦法望着自己前方的官道,她打量着光趟平整的铺路石头,觉得这些铺路石头仿佛都是埋在地里的、成千上万的人的头颅。

“你不冷吗?”米哈乌问。

她摇摇头。

后来米哈乌抽完了烟,走开了。盖诺韦法待在轮椅上,她望着帕普加娃的花园,望着在绿色和黄色的斑点之间,弯弯曲曲地延伸的田间砂石路。然后她又望着自己的脚、膝盖、大腿,它们同样是那么遥远,同样不属于她,就像那些砂石、田野和花园。她的躯体是用脆性的、人的物质捣碎后捏成的泥人儿。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手指还能动,苍白的手上手指尖还有感觉,她这一双手已有好几个月不曾领略过劳动的疲累了。她把这样的两只手放在失去知觉的膝盖上,她用手指翻弄着裙子的皱褶。“我是一具活尸。”她自言自语说。而在盖诺韦法的躯体内,像癌,像霉菌那样杀人的景象已在不断地扩大。屠杀的要害在于剥夺运动的权利,须知生命就是运动。被杀的躯体不能动,人就成了一具活尸。人所体验到的一切,在躯体内都有个开头和结尾。

有一天,盖诺韦法对米哈乌说:

“我觉得冷。”

米哈乌给她拿来毛绒头巾和手套。她动了动手指,但已感觉不到它们。因此她不知道手指在动,还是没有动。她将目光投向官道,她看到许多死去的人回来了。他们沿着官道从切尔尼察向耶什科特莱走去,宛如大规模的圣像巡行,宛如去琴斯托霍瓦的朝圣队伍。但朝圣总是伴有喧哗、单调的歌曲、如泣如诉的连祷、鞋底磨擦石头的沙沙声。而这里却笼罩着一派寂静。

他们有成千上万之数。排着不整齐的、零零落落的队列行进。他们在冰封的寂静中快步走着。他们都是灰色的,仿佛都给抽干了血。

盖诺韦法在他们中间寻找埃利和申贝尔特那个手上抱着吃奶婴儿的女儿,但是那些死难的人移动得太快,使她无法看清他们。直到后来,她看到塞拉芬夫妇的儿子,这只是由于他走得离她最近。他额头上有个褐色的大窟窿。

“弗兰内克。”她低声叫道。

他扭过头来,没有放慢脚步地瞥了她一眼。她向他伸出一只手。他的嘴巴动了动,但盖诺韦法连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看了他们一整天。直到傍晚,行进的队伍依然没有缩小。她闭上了眼睛,他们仍在继续向前移动。她知道,上帝也在瞧着他们。她看到了他的面孔——一张黝黑、可怕、伤痕累累的脸。

[35] 琴斯托霍瓦是一波兰城市,在今西里西亚省,滨瓦塔河,那里的光明山为天主教圣地。光明山上的大教堂和修道院历来是朝圣的地方。&8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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