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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修女圣盖洛尔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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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儿?”

“在城堡中的一个小房间里。她出身一个贵族家庭。以前她有过四个姓。”

“哪些呢?”

“呃……她自己也早就忘了是哪些。她丈夫,一个公爵,把她赶出了家门。为了对他的罪孽进行忏悔,她就放弃了世俗生活。她身体就动不了了。”

“为什么动不了?”

“因为她被绑在一个座椅上绑太久了。在椅背顶上是一只橡木做成的山雕。”

“鸟类之王,”瓦尔杰急忙说,“她是被什么绑起来的?”

“有三条绳索绕住山雕的爪子和她的脖子,有三条捆住她双腿,三条围着她手臂绕了两圈。过了几年后,修女恩格尔对她怀有怜悯心,悄悄给她松了绑,但是已经太晚了,修女圣盖洛尔夫已经动不了了,她一站起来就轰然一下面朝下倒了下去,她的整个脸都被刮伤了。”

“她是坐在一把可以拉屎的椅子上吧?”

“当然。没别的法子啊。”

“为什么她要被绑起来?”

“因为她用一把削土豆的刀子剜出了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在自己房间里舔墙壁舔到舌头嘴唇都破了。所以修女们就把她绑起来了,是同情她。”

“她在进修道院之前叫什么名字?”

“公爵夫人卡特琳娜殿下,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卡特琳娜,卡着了脑袋瓜。”瓦尔杰唱道。

“有段时间是两个男杂工照看她,他们时不时地在厨房帮忙做点事,是对双胞胎,两个大粗膀子。但是修女长后来禁止他们去了,因为这俩家伙是臭流氓。”

“臭流氓?他们做啥了?”

“没羞没臊的丑事儿,多的我可不能再透露了。不过他们还是整天整天在修道院周围耍流氓。到了晚上他们就在修女圣盖洛尔夫的窗户底下像狗一样汪汪叫。而且,他们似乎在叫的时候还脱光了衣服。”

“那米泽尔们肯定出来把他们赶跑了?”

“什么?米泽尔?米泽尔是什么?谁跟你讲起米泽尔的?”

瓦尔杰把手遮在脸前面,做出抵挡的样子。

“是谁?”路易斯叫唤起来,“说话!是你那个傻帽哥哥,对吗?你倒是说话呀!”

“我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的。”

“他都对你说了啥?他的话我全都要知道。现在就要!”

“他说,他说米泽尔四处飞,到处都有,但是只有你们,只有四大使徒能看得到、听得到。”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什么米泽尔。不过,还是不要对外说。跟谁都不许说。不然有你好看。你哥哥真是笨鸟脑袋。”

路易斯又拿起了他手上的书。“西弗拉芒意识,”他读道,“为了弗拉芒语折断长矛而起事,为它争取认可,让它平等地成为伟大的尼德兰语祖国的语言的一部分……”

“再说点儿修女圣盖洛尔夫的事儿吧。”

“为什么?”

“因为你挺体谅她的。从你的声音里听得出来。”

“你这个拍马屁的。”路易斯说这话的腔调就像一个教父在说自己的教子,他合上了书。“她是修女中最正直,精神最高贵的,所以她才被绑得那么牢。”

“多可怜啊。她整天到底都干些什么呢?”

“她手上拿着每日祈祷书,做出要念它的样子。她全身都冒出了脓包,因为她披着山羊毛做成的忏悔服。”

“她很快就要死了。”

“死在圣洁的气味中。现在虽然是腐烂的鱼一样的臭味,但到时候会变出焚香和鲜花的香味。修女长看到这情景会被吓坏的,会在漫漫长夜里悔恨得合不上眼的,因为她都没发现自己的修道院里有一个真正的殉道烈士。”

“她身子动不了。”瓦尔杰自言自语道。

“一寸都动不了。她要在椅子上接受圣餐。其他修女对她非常礼貌,因为她身上流着贵族血。她早上也是第一个得到清洗和喂食的。”

最后一点,路易斯当然从来没有看到过,因为自修道院学校成立以来就没有学生闯进城堡里去,也没有任何人给他讲过这些,但他就是知道。在冬天,负责生火取暖的修女会在一大早点燃学校里的炉子,抬着一铲子冒烟的滚烫的煤,就像抬着祭祀供品一样穿过走廊,她拉长了的身影在墙上滑过,听得到热煤咝咝作响和裙子簌簌有声,粉红色的炭火从下照亮了她面具一样的脸庞,她最先走进城堡,如果不是去她被捆绑的姐妹那儿,还能去哪里呢?她在那边会小心翼翼地、全心投入地、满意地将煤送进炉子。修女圣盖洛尔夫会在结痂的眼眶里感受到温暖,会轻声说:“啊,姐妹,谢谢,谢谢你生的这火,黑暗世界的边界现在又退后了一段,因为我,我这个被我们的救世主用眼盲来惩戒的人,更能感受到你带来的温暖呵。”

有一天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儿,在日出之前:就在修女走到门槛处,置身于城堡和尘世之间的边界上的时候,弗里格悄悄往烧得通红的煤上撒了一把没药 。修女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板上,以路易斯为首的使徒们越过她,像苏族人 [39] 一样悄无声息地飞速掠过她身边,摸摸索索地走到了那间小房间门口。他们用一把小石斧砸开了门。我们在圣盖洛尔夫面前跪下,我亲吻她的手,瞎眼的她在空中摸索,找到了我的头。有那么一秒她以为是那两个身形怪异的裸体男仆回来了,但是我低声说:“四大使徒在此,不用怕,我的吻不是犹大之吻 [40] 。”然后我们都站得笔挺,这她是看不见的,不过也不一定,因为我们的肉眼是看不到耶稣的恩惠的。我们一起大声说出我们的名字。七个修女拿着飞网和哐啷响的锁链跑了过来,但我们坚忍不拔地站着,等待着审判。修女圣盖洛尔夫说道:“谢谢,谢谢,谢谢了,塞涅夫、弗里格、冬迭南和比特贝尔!在这一片黑暗里我年复一年地活着,我的姐妹几乎都不知道我还存在于她们之中,在她们的世界里。谢谢!现在大可为我准备好死亡之刀了。”我们和她一样怀着感激之情,被拖到了地下煤窖里。我们并不反抗,远远地还能听到修女圣盖洛尔夫的低沉声音在回响:“我们欢迎你,我主基督。”随后就该是法庭听审了,修女长就该把她那把沥青黑的长尺子砸到桌子上,砸到四十根手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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