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花果叶(1/2)
路易斯向梅尔克告了别,但为时过早,因为他还要在自己的行李箱旁等阿尔曼德舅舅在厨房剃好胡须,这时候收音机里曼陀林乐队正在演奏行军曲《我们的奋斗》:“行动起来,战士,列队向前开!”然后,有个教授讲了一个真实事件:来自比利时所辖刚果的一头&16034;&15970;狓 [182] 在德国人入侵波兰之后就什么食物都拒绝吃了,在它眼里人们能读出难以言状的哀愁。巴黎动物园园长和一群优秀的兽医一起熬了一整夜想给它喂香蕉。但就在天亮前不久,这头&16034;&15970;狓往法国灰色天空里眺望却望不到阳光,之后便一命呜呼了。
“真让人伤心啊。”梅尔克说。
“就因为我要走?”
“也因为这个,路易斯,也因为这个。可那头动物多可怜啊。”
“那今天在巴黎就有&16034;&15970;狓肉排吃了。”阿尔曼德舅舅擦掉了脸上那一团团的泡沫。
虽然梅尔克不准他这么做,可是拉夫还是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
他的动作就像个女孩子。路易斯说:“再等一分钟,阿尔曼德舅舅,求您了。”然后跑到了他这位站在火鸡黑克托身边的朋友面前。“别了,黑克托,”路易斯说,“再会,我再也见不到活着的你了。”火鸡咯咯叫,举起翅膀晃动着。
“你知道一个女人和布鲁日城之间有啥区别吗?”拉夫问。
“不知道,你说吧。”
“布鲁日城一年才有一次圣血游行 [183] 。”拉夫呼哧一下说出来,用软绵绵的手挡在嘴前。黑克托扯破喉咙的尖叫声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是啊,是啊。”路易斯说。他并不明白这个谜底。难道说,女人们除了每年基督升天日在布鲁日举行的圣血游行之外,还会去另一个游行——大概在另一个国家吧——而且每年要去好几次吗?他觉得自己就像坐在一个毛玻璃做的四方盒子里,而拉夫从外面把鼻子压扁在玻璃板上,呼哧呼哧地大笑。
“不论别人怎么说我都好,我反正是愿赌服输的。”拉夫说,“今天早上我在收音机里听到,波兰上演了好大一出戏。我们的国王和教皇都在中间调停,但希特勒会为他们操个屁的心。所以,给……”他翻了翻裤兜,塞给路易斯那块带花边的丝绸破布。路易斯把它迅速塞进了大衣口袋。谁都没看到,就连黑克托都没有。“你赢了。德国人要过来了。你看,我是愿赌服输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路易斯说。
“这样才好。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好好照看劳拉夫人的无花果叶子 [184] 。”
“可是,这不会让你事后又伤心吧。”
“哪儿的话,我家里还有两条呢。”拉夫说。他们握了握手,十字军战士路易斯有了斧头,他的胆小封臣把它遗留在了巴斯特赫姆的巢里,奶牛中间。
梅尔克说:“照顾好自己!妈妈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还嘴!”
维奥蕾特姨妈摇摇摆摆地一直送到大门口,嘱咐路易斯给梅尔克写封宫殿信 好让她高兴高兴。一个谜。又一个谜。一封出自宫殿的信。是说劳拉夫人的宫殿吗,劳拉夫人穿着白衣站在户外楼梯上朝她的新郎,那个公证员微笑的地方?
维奥蕾特姨妈在他脸上读出了他的困惑。“一封漂亮的信,字迹要清楚,上面写你感谢梅尔克的热情款待。这就是一封宫殿信 。”这个直到进棺材的时候都只是一个女教师兼图书管理员的姨妈说。
阿尔曼德舅舅把他的头硬塞进一顶飞行员皮帽里,戴上手套,钻进了他从“皮卡迪”酒馆的米赫耶那儿借来的汽车里。他们朝身后房子、大丽花和维奥蕾特姨妈挥挥手,维奥蕾特姨妈鼓胀得快要爆炸了,她为路易斯离开而伤心,刚刚吃下了半公斤带芥末的猪头肉冻。
“抓牢了啊。”阿尔曼德舅舅说,“这车可以开到一小时八十公里呢!”他鸣着喇叭驱车穿过村子。在“皮卡迪”前面时,他放慢了车速,不过百叶窗都关着,放荡之屋没有任何活动迹象传出来。“下一次我把你带上。”阿尔曼德舅舅说,“也该是时候让你认识认识世界了。但不能在星期六或星期日,那个时间是赛马包场。不,还是在星期中选个日子吧。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我俩。”
在去瓦勒的大街上车开得这么快,阿尔曼德舅舅都快忍不住叫起来。“你觉得将来谁会统治世界?”
“耶稣。”路易斯说。
“什么,你这好心信教的傻瓜蛋。是希特勒?”
“希特勒。”路易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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