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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比利时(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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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里,路易斯心儿怦怦跳地等着,面前是涂成森林绿的一尊石膏像,一个长胡子、打艺术家领结的弗拉芒头脑。一个戴领结的男人介绍自己是评委秘书,问路易斯他可以如何为他效劳。“我来递交我的小说。”(我的文稿,编号了页码,装订好了,我的毕生制作,我的心血,我的孤儿。妈妈付了一个前“黑卫队”首领许多钱,让他打出了两份。“您觉得怎么样?”“我打字的时候没法阅读的。”“是啊,但是您的大体印象呢?”“不是我喜欢读的那一类。”)

“《哀愁》,路易斯·塞涅夫作。”这男人用男低音读道,就像是在电台里预告一个广播剧,“可是年轻人,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完全不符合规则。”

“日期……”(妈妈把写了规则的那份剪报扔掉了。但我记得日期。还有《最新快报》的地址。还有必须递交三份打字稿。)

“可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啊!这可不行!”

“这不是我的名字。”路易斯说,“这是我哥哥的名字。”

“您哥哥难道就不会读一读规则吗?每篇竞赛稿都要邮寄送来。邮戳日期是按期递交的证明。这些规则不是我们凭空想出来的。可是您就这么把文稿带来了,上面还有作者的名字,您哥哥的名字。上面只能有一句题词。我们不可以认出作者来,不然我们就会先入为主了。这样的事儿我还从没遇到过。”

路易斯的心狂跳起来。我马上就要神经错乱了。

“这个作者,”他说,“读不了规则。因为他已经死了。”

秘书指了指一把用古典皮革做的镶黄铜铆钉的椅子。他自己也坐下了。“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个难题了。”

“我哥哥是在一个集中营里丧生的。”路易斯说,“他是个积极参加抵抗运动的知识分子,但是他已经没法享受到他的地下工作的成果了。”

“文稿里有他自己的经历吗?”

“他自己的经历吗,当然了。”

“这样的经历,《最新快报》肯定是感兴趣的。”

“书里没有直接写到集中营。而是……”

“哪一座集中营?”

“……以象征手法写到过。嗯,诺伊恩加默 [658] 。”(我会为此遭报应的。深入血液的惩罚。癌症。首先是肠道。然后扩展到全身。)

“一个重要的主题。比利时民众必须了解真相。从第一手资料里了解。”

“他在被押走前给了我这些文稿。他上了一辆运牲畜的车。‘好好保管它,路易斯。’他说。”

“您哥哥不是叫路易斯吗?”

“他请求我以后用他的名字。这样在他死了之后,我就可以挽救他的毕生心血,能够让它延续下去。我叫莫里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能想到一个办法的。作为评委秘书,我没有投票权。我可以说是不会带有偏见的。我相信,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手稿是邮寄来的。”

他在手掌上掂量了一下信封。“大概二十法郎。您立刻把这一封信投入街角处的信箱里,那它明天就会到达这里,很符合规则。谁都不会关心这种事儿。我很乐意自己掏腰包来付邮票钱。一个抵抗运动战士一定要得到平等的机会,哪怕得不到更好的机会。但我在月底也要考虑家用。我有三个女儿,钱上面也不宽松。”

“多谢了,先生。”

“里面肯定写了不少可怕的事儿吧?”

“里面更多的是关于他的童年。”

“《哀愁》,这是个好标题。另一方面……还缺了点什么。这标题显得……显得……太单调了。每个人都有哀愁。为什么您不写成《为祖国而哀愁》?我常常给我们自家报纸拟标题……”

“我不知道我哥哥会不会同意改标题。”

“或者,简单点,就叫《比利时的哀愁》。英语就是the rrow of belgiu。 如果您以这个标题得奖了的话,您就可以亮明身份了。”这不是开玩笑的。这不是开玩笑的。

“其实我想把奖金给路易斯的母亲。”路易斯说,“她在凑钱做一块纪念碑。”

“噢,对了!”秘书叫起来,“该死的!题词。您别忘了题词。在简历信里也要有完全一致的题词。”

“生活要过美好 。”路易斯说。

“不可以。太有弗拉芒独立主义色彩了。现在不是捣弄这些中世纪标语的时候了。要写了这个,盖尔桑特·凡·科克莱尔,我们的总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不过他也不会往其他文稿里看一眼。但如果有能让人联想到弗拉芒独立主义的任何蛛丝马迹,他想都不想就会投反对票。当然他平时想得也不多。但他的投票在大家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会起很大作用。”

“科尔尼德莱 。” [659] 路易斯说。耶路撒冷的哭墙整个都在哀叹。

“这是希腊语吗?”

“是希伯来语。”

“啊,是嘛,当然了。这个姓塞涅夫让我有点困惑。塞涅夫,塞森斯,这听起来是弗拉芒的姓。当然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参加抵抗运动。你们犹太人总是在对抗纳粹的最前线。我怎么没有立刻就想到这一点。抱歉。”

“难道您看不出来吗?”路易斯一边问,一边向那人展示了他凹陷下去的西弗拉芒侧脸,这是他从爸爸和教父那儿继承来的。

“经您这么一说我就看出来了。我是说,您提醒我,我就注意到了。那个题词叫什么来着?科尔尼德莱?我要记住它,到评委会议上说。”

路易斯重复了这个题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说,满心都是对那个很多年前遭到荷兰语老师戴尔斯侮辱,被他说关于城中春天的作文不是自己写的男孩子感到的恶心,他如今居然用这么可恶的方式找到了补偿。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带有题词的文稿和信一起投入了街角处的信箱里。

欧梅尔舅舅大张着腿站在一棵苹果树下,在树干上摩擦自己的下体。尽管家里没有其他人在,路易斯还是急忙走到了他面前。

“别这样做了,欧梅尔舅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呢,所有问题中最痴呆的问题。)

“你母亲会看到的。”

颤动停止了。一片空洞的寂静。路易斯牵起了温暖的、发抖的手,领着他舅舅回到了房子里。欧梅尔舅舅张开了胳膊,发出扑噜扑噜的声音,模仿双翼飞机,然后突然发出一声呜咽的叫喊,冲进了车库,把车库门锁上了。阿尔曼德舅舅骑着摩托车,沿着大丽花一路开了过来。当他摘下防护眼镜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了眼镜边留下的印痕。他食指竖起在嘴边,踮着脚走到了车库那儿,带着担忧的好奇,透过脏兮兮的窗户往里看。路易斯站到他身边,看到欧梅尔舅舅的头和上身都藏进了四五条英国军被下面。举起的裤腿下面赤裸的小腿肚毫无防护,纸一样白。

“你看,”阿尔曼德舅舅低声说,“你看看。”他擦掉了肩头上的石灰,走进了厨房。路易斯说,女人们都在女裁缝那儿。阿尔曼德舅舅在厨房柜子里翻找,独自待在母亲房子里的一个儿子。他找到了饼干,用发黄的长牙齿吃掉了几块。

车库里传来了单调的诉苦声,比平常持续得更久。也许欧梅尔舅舅在等待他熟悉的黑克托的陪伴。但是,黑克托已经被吃掉了。爸爸吃了一半。

“我们必须给欧梅尔搞个女人来。”阿尔曼德舅舅说,“也许可以找‘希罗克’里面那三个妞儿中的一个。但我没这个钱。我可以让他上摩托后座,把他带到‘希罗克’里去,比如两三点的时候,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儿的话。那样他就能平静下来了。”

“或者更闹腾。”

“很有可能你是对的,路易斯。我反正也没这个钱。”

阿尔曼德舅舅身上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他赤裸的胸脯上有包装纸。他从坐牢的时候起,支气管就落下了毛病。

“更闹腾。”他说,“你说得对。我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们最好还是把他放到自己手中或者塞进一个牛奶瓶子里。”

爸爸和路易斯朝一个软木塞扔小铅片,木塞上堆了一法郎硬币。硬币飞散的时候,爸爸发出了一声人猿泰山式的大叫。妈妈从她房间的窗户往下喊道:“现在安静安静好吗,大孩子?”

“说的是你。”爸爸说。

“滑头。”路易斯说。他们走进了房子。

“等我下次回瓦勒的时候,我就组织一个朗诵会,只念讲死亡的弗拉芒语诗歌。马尔尼克斯·德·派德可以弹钢琴伴奏。为了致敬我的同志塞瑞斯,他在‘弗兰德里亚’牢房里死于伤寒。我今天早上刚听说的。”

“塞瑞斯,那是谁?”

“扮演宛腾的那个男人,一个工程师。药方师傅佩林克可以从他的常备节目单里找一找,重新作为达勒登台。圭多·赫泽拉、叙利尔·费夏福、阿尔布莱希特·罗登巴赫的诗歌,这之间作为消遣调剂,与以前一样,演点儿《宛腾和瓦勒》的段子。”

“那谁来演宛腾呢?”

“当然是我了。”爸爸说,“我对他们的演出戏码了如指掌。而且我学得也快啊。”

“饭好了!”维奥蕾特姨妈在吼。

“我们可以一起移民到阿根廷去。比特贝尔一家在那儿开了家木材店。作为普通的店铺管家,在那儿挣的钱用了还有富余。生活又便宜。肉是成堆成堆直接从南美大草原上运来的。”

“那妈妈怎么办?”

“她也可以一起走啊。”爸爸有点儿犹豫地说,“如果你非要不可的话。”

罗伯特叔叔再也不吃肉了。他连看都不能看,闻都不能闻。他也不可以吃太多鸡蛋,几乎吃不了巧克力,因为他的肝脏,人体里最难修复的器官有了病。

“一根雪茄,路易斯?拿吧,你穿着灯笼裤呢,就算拉肚子了也没问题。这些味道可重了。不过你也不一定抽了就会咳嗽。”

“弗兰德狮子。”一个“黑卫队”用的牌子。

“你的罗伯特叔叔,”莫娜姑妈说,“不知道怎么花掉他的钱。财政部长古特也没法从他那儿拿到钱。他有第六感,即使把所有钱都投资到了房子和地产上。当然用了不同的名字。但最妙的是,他在自己的路易十六卧室里偷偷地在天花板下面放了一面镜子。你明白吗,路易斯?就是要看着他们在一起……你懂的。好,在第一天夜里他们睡到了床上,罗伯特和他的莫尼克,那个鲱鱼刺。然后他们才发现他俩都戴着眼镜,因为他们干那好事,你懂的,那时候如果要看清楚就得戴上眼镜。我真是差点儿笑尿了!”

“你的莫娜姑妈,”罗伯特叔叔说,“真是让我感到难过。虽然她把父亲最后一点儿钱都哄骗到手了。因为她现在先得操心希采丽的事儿。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希采丽怀孕了。她才十五岁,被一个十六岁的芭蕾舞演员搞大了肚子。比利时最年轻的父母。莫尼克和我,我们笑得东倒西歪的。这是在市剧院第一次弗拉芒芭蕾舞演出的时候发生的事儿。那男孩是从登德略夫区来的,他把她带回了家。是啊,带回了家。他们一路都在卿卿我我搂来抱去的,一直到宪兵队那儿。结果他们就干了那回事儿,靠着宪兵队驻地的围墙,站着干的。我说,‘莫娜,他们就不能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呀,那地儿直接正对着妇产科医院。’我们笑得都不行了,莫尼克和我。”

“我只担心一件事儿。”莫纳姑妈说,“孩子会像我一样脚踝太细,脖子太瘦。我这一辈子就因为这个老是出毛病。其他的,罗伯特想笑就笑吧。”

“哟,这可真摩登啊,莫娜。年轻人如今开始得真早。”

“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到底多大?也才十四五岁呢。”

“我会把父亲的房间出租给两位新人,这样大家都得好处。如果谁觉得不合适,他尽可以走人。”

“那我们很快又能从我们的路易斯那儿听到,他有了女朋友,对不对,路易斯?”

“我们的路易斯对女人们可不是这样儿的。”妈妈既温顺又刻薄地说,指甲涂成鲜红色的修长手指搁在干燥的怀里,那里我曾经——迫不得已——晃荡过,遨游过。

“你那时候才刚出生,路易斯。”维奥蕾特姨妈说,“我去看望你妈妈。我坐火车的时候晕车。你妈妈打了一针,刚睡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我,说:‘天哪,维奥蕾特,你穿的这是什么呀?’我是为了这次探望,特地在妇产医院买的这套裙子,查尔斯顿风格的,正好搭配我的丝绸小外套。‘可是维奥蕾特,’她叫道,‘维奥蕾特,你没有穿百褶裙的身材。’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再也没有穿过有褶子的裙子了。”

“我们必须把欧梅尔重新送回到慈善兄弟会。但他们已经没有空位了。现在他进了圣伯纳哈德修道院。不这样不行了。邻居们都在抱怨他整夜不停地呼唤贝赫尼丝了。他白天里就一直把缝衣针戳进自己皮肤里。他可以在修道院花园里干活。圣伯纳哈德修道院不是普通的修道院。中国的前总理 [660] 都在里面。是的,穿着僧侣袍。不,当然不是作为病人。拜托,那是一位总理。他和一个比利时女人结了婚。是不是一个凯尔怀恩·德·罗泽贝克伯爵呀?他叫傅,或者杜,我也记不清了。现在他叫佩特鲁斯·策勒斯汀努斯。见习修士总是围着他转,因为他能讲那么多亚洲的事情。那儿的人脑袋壳长得都和我们不一样。但他是个值得敬爱的男人。是呵,我在会客室里和他谈过话,就在他们把欧梅尔塞进浴缸里的时候。每次有访客来,他们才会洗澡。我们谈到了教会。他知道梵蒂冈的所有事情,这个傅先生。或者杜先生。改宗的人经常会这样。他们比我们要狂热多了。我们也笑了。因为他说教皇列奥总是布道讲述游戏的罪恶,但自己却整晚整晚地下棋玩儿。而教皇皮乌斯,我想是皮乌斯九世,打得一手好桌球。”

“我的友情会给你,二十个法郎就可以。”贝卡在黏土坑里唱道。

“贝乐——巴巴——乐吧。”海伦·休谟斯 [661] 在“美国军中广播”里唱道。一个有电击效果的声音。

爸爸想开一个新的、锃亮锃亮新的印刷厂。开在罗伊佩赫姆 [662] 。妈妈不愿意。“我不要老死在罗伊佩赫姆,斯塔夫。”——“那你更愿意待在大都市巴斯特赫姆咯?”——“这里住着我的兄弟姐妹。”——“还有你母亲。”——“我母亲又怎么了?”——“她就是个复仇女神。”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爸爸走了进来,被布兰肯贝格的阳光晒黑了。他一定要去看海。海,与“零狮子”一样是中性的。人们说,德国人,德国人,对啊,是德国人正式为伟大的语言学家弗林克,瓦勒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朝他扔石头的那位,安排了葬礼。

“我被晒伤了,伤得很厉害,康斯坦泽。”

“涂点人造黄油。”

“我带了螃蟹钳回来,新鲜得很。”

“今天晚上我没法煮它做菜了。别来烦我了。我正在听广播。”

“但它们都煮好了的。能当冷菜吃,就着蛋黄酱。”(蛋黄酱,在蒸汽中伴着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凝固,那是从她,从她的“友情”里冒出的蒸汽。)

(结果就用了酸味沙拉酱。切碎的香菜和葱。剪刀去哪儿了?剪刀在脏塞弗的眼睛里。它在里面不颤抖。索灵格钢铁做成的剪刀。)

爸爸把螃蟹钳放在了厨房桌子上,用一把锤子砸。要把它们里面最后一点儿肉丝都弄出来。这些螃蟹,这最后几克的连接组织。

“斯塔夫,现在弄完了吗?”

妈妈已经听不到广播里在说什么了。

(“转到另一个频道啊,康斯坦泽。”

“我不行,维奥蕾特,现在不行。”)

德国的电台播音员,我们从来听不到她猛地吸气,听不到她打嗝,她也从来不说:我和我的嗝,飞得远又远。她说的是:“多瑙辛根、哈斯、哈贝曼、哈伦、赫伯、赫克、赫尔波斯特中尉、霍伊斯勒、西贝、麋鹿…… [663]

“在1942年1月的某个夜晚,我重复一遍。在1940年9月3日……”

爸爸把螃蟹钳放在叠成三叠的手帕上,手帕放在厨房地板上,然后温柔地砸下去。对螃蟹钳来说太温柔了,对妈妈来说还是太吵了。她大叫道:“现在完了吗?你到底能不能停下了啊?”

在说到字母,马勒、马席勒、马提乌斯的时候,她带着自己的海水气味走进了厨房。因为螃蟹的气味而大发雷霆。

惹她生气的还有刚擦干净的地板上的礼物。这些碎壳!我们该拿这些碎壳怎么办?(像人的骸骨一样在匆匆烧掉之后踩碎、碾碎,然后把骨灰撒到玩具厂周边的田里,用作肥料。)

“你想尝尝吗,康斯坦泽?新鲜得很呢。”

“不用了,谢谢。”

爸爸吃得太快了,太有塞涅夫的急速进食做派了,总是要躲开钳子。他吃得太多了,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蟹肉,大口嚼,吞下去。德国电台播音员也说个不停。只有妈妈是一个不可预见的长停顿。爸爸,嘴里塞满了蟹肉,打着嗝,喘着气,站在阳台上。

“一个简单的小房子。用稻草做应急的屋顶。”他说,“在罗伊佩赫姆这样的村子里还能找得到这样的。自己刷的墙。晚上在炉火边读一本富于教育意义的书,或者听乌鸫唱歌。”

维奥蕾特姨妈转到了“美国军中广播”频道。现在她可以这么做。德国落败者的字母表明天还会再播出的,在同一个时段。

没有人提到放榅桲果的地下室里劳拉夫人身上长出的蛆。但是,肯定有人听到了动静。产卵、成蛹。如果榅桲果地下室里暖和的话,它们一天之后就会孵出来。虫卵大多数时候是白天产下的,在阳光下。蛆虫是贪吃无厌的,比塞涅夫几代人都吃得更急切。

评委秘书说:“一种卑劣的、极其卑劣的诡计。我们都说不出话来了。就有些事物,是你从来就不,永远都不会……

“总而言之,评委和我都觉得您的做法很没品格。好吧,您还年轻,所以……

“道德方面就不说了,简直不值一提。

“说到底这事关……

“当然,有趣是足够有趣,以至于……

“不过太长了,就是太长了,这是个该死的……

“如今会把这样的书稿称作长篇小说,说实在的。

“但太不清晰晓畅了,对于我们普通……

“而且太生硬了。我们的一般读者……

“《墨丘利》的约翰·菲尔海森先生将给您……是的,就是《墨丘利》杂志的。”

光荣的日子就要来了 。 [664] 我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公牛的爱人,伊维恩那头母牛,挥舞着一把干草叉,在我身后喊着“黑混蛋”。

车站上看不到少年足球运动员。莫伦斯管他们叫“足球小子”。

然后出现了朕兆 。列车员用一声不祥的口哨给了火车司机发车的信号,这时缠头巾女人还想下车,已经准备好下车了,冲到了砾石上,拽住了车站站长巴克尔斯的吊裤带,依靠自己两条肥胖的腿愕然地站起身来。戴头巾女人缓过神来,开始打。列车员丢了自己的帽子,叫唤起来。他等到了规定的时间,整整五十秒。

我去剃了胡子,在我早熟早堕落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

我的鼻子被紧紧地夹在了两个手指之间。

杰迪:“如果你后半辈子都想安逸,不想再剃胡子了,你就必须烧掉最早长出的胡须。”真是这样吗,还是开玩笑的?

(达勒尖声尖气地说:“对祖国的爱,最高表现是什么,宛腾?”

迟钝的宛腾:“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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