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
“我带你出去,我的小宝贝。”说着他领我下了楼梯,穿过满是小布巾的起居室,往佣人的出入口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信封递给我。
“一点心意。”他说。
我知道那是钱,我根本忍不了。
“哦,不行,我不能要,哈罗德。”我说。
“哦,但你必须拿着。”
“不行,我不能要,”我说,“我绝对 不能要。”
“哦,但我坚持 要给。”
“哦,但我绝对 不要。”
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所以拒绝,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被当作妓女看待。(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交礼仪。你看,我父母每周都会给我零花钱,佩格姑姑周三的时候会把这钱给我,所以我真的不需要凯洛格医生的钱。而且,我身体里某个古板的声音告诉我,这钱不能算是我挣来的。关于性我知道得不多,但我并不觉得我让这个男人好好快活了一场。一个仰面躺着,胳膊直直地贴在身体两侧,除了每次你一开口说话就用嘴攻击你之外一动不动的姑娘——她的床上功夫不可能有多厉害,是不是?如果别人要付钱跟我上床的话,我希望能做一些值得他们掏钱的事情。
“薇薇安,我命令你收下这钱。”他说。
“哈罗德,我拒绝。”
“薇薇安,我真的必须坚持请你别跟我闹。”说着他微微皱了皱眉,使劲把信封往我这边塞了塞——这个瞬间是我落到凯洛格医生手上以后,离危险和刺激最近的时刻。
“那好吧。”说着我接过了钱。
(你们觉得这 怎么样,我高贵的祖宗们?我卖身赚钱,开了家族的先河!)
“你是个可爱的年轻姑娘,”他说,“请别担心:你的胸部还有大把的发育机会。”
“谢谢你,哈罗德。”我说。
“如果你每天喝两百克脱脂牛奶,应该能促进它们发育。”
“谢谢,我会喝的。”我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没有任何每天喝两百克脱脂牛奶的打算。
我正要迈出门去,可这时我突然很想弄清楚一件事。
“哈罗德,”我说,“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吗?”
我猜他要么是妇科医生,要么是儿科医生。我觉得儿科医生的可能性更大。我只是想给自己脑子里的猜想做个了结。
“我是个兽医,我的宝贝姑娘,”他说,“好了,请代我向格拉迪丝和西莉亚转达最诚挚的问候,明年春天别忘了看芍药啊!”
我沿街飞奔,放声大笑。
我跑回了那家小餐馆,姑娘们全都在里面等我,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尖叫了起来:“兽医? 你们把我送到了一个兽医 那儿?”
“怎么样?”格拉迪丝问道,“疼吗?”
“他是个兽医 !你说他是个医生 !”
“凯洛格医生的确 是个医生!”珍妮说,“他名字里有这个词。”
“我感觉你们好像是送我去绝育 了!”
我钻进了西莉亚旁边的座位上,安心地靠在她暖洋洋的身子上。我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狂欢洗礼。现在我从头至脚,浑身都在颤抖。我感觉到了野性,也感觉有些错乱。我感觉我的生活刚刚炸开了。我被兴奋感、情欲、厌恶、尴尬和自豪感淹没了,这些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却奇妙无比。这后劲比那件事本身震撼多了。我不敢相信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那天早上我的胆量——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好像是从别人身体里冒出来的,但我也感觉我比以往都更忠于自己。
而且,看着围坐在桌旁的舞女们,我感受到了一股无比深厚的感激之情,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有姑娘们在那里陪着我真的太棒了 。我的朋友们!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最久的朋友们!我两周前才认识的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最久的朋友们——除了珍妮之外,她是我两天前才认识的!我是那么地爱她们所有人!她们等着我!她们在乎我!
“感觉怎么 样?”格拉迪丝说。
“挺好的。挺好 的。”
我面前堆着一摞那天早上没吃完的薄煎饼,已经凉了。我饿得狼吞虎咽了起来,像是在对那薄煎饼动粗一样。我的手在颤抖。上帝呀,我从没这么饿过。我的饥饿是个无底洞。我把薄煎饼浸在更多的糖浆里,把它们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不过他没完没了地念叨他老婆!”我在往嘴里塞食物的间隙说到。
“没错!”珍妮说,“在这方面他烂到家了!”
“他弱爆了,”格拉迪丝说,“但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这才要紧。”
“但是你疼不疼 ?”西莉亚问道。
“你知道吗,不疼,”我说,“我甚至连毛巾都没用上!”
“你真幸运,”西莉亚说,“你好 幸运啊。”
“我不能说那过程好玩,”我说,“但我也不能说它不好玩。我只是很高兴它结束了。我猜第一次时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所有其他情况都比这个糟糕,”珍妮说,“相信我。我全都试过。”
“我特别为你感到自豪,薇薇,”格拉迪丝说,“今天你是个女人了。”
她举起咖啡杯敬了我一杯,我则用水杯跟她碰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个入会仪式像我和领舞格拉迪丝干杯的这个瞬间这么完满、这么让人满意。
“他给了你多少钱?”珍妮问。
“啊!”我说,“我差点忘了!”
我把手伸进手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
“你打开。”说着我用颤抖的双手把它递给了西莉亚,西莉亚马上扯开了信封,娴熟地点起了钞票,然后宣布道:“五十美元!”
“五十美元! ”珍妮尖叫道,“他一般只给二十的!”
“这钱我们应该怎么花?”格拉迪丝问道。
“我们得拿它干点特别的。”珍妮说——我一下子就放心了,因为姑娘们觉得这钱是我们的 ,不是我的。这让每个人都沾染上了犯罪的污点,如果这话说得通的话。而且它还加深了我们的姐妹之情。
“我想去科尼岛。”西莉亚说。
“没时间了,”格拉迪丝说,“我们四点之前要回莉莉剧院。”
“有时间的,”西莉亚说,“我们动作迅速一点,买上热狗,看一眼海滩然后直接回家。我们打车去。反正我们现在有钱了,是不是?”
于是我们摇下车窗,坐车去了科尼岛,边抽烟边说笑边八卦。那是入夏以来最暖和的一天。天空明亮得让人心旷神怡。我坐在后排座位上,窝在西莉亚和格拉迪丝中间,而珍妮则坐在前排跟司机喋喋不休地聊着——司机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车里竟然涌进来这么一群美女。
“你们这帮姑娘的身材真棒啊!”他说。珍妮接过话茬:“你可别毛手毛脚的,先生。”但我能看出来她喜欢这感觉。
“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凯洛格太太?”我问格拉迪丝,因为我对自己那天的行为感到有点担忧,“我的意思是,毕竟我跟她老公上床了,我应该 觉得对不起她吗?”
“哎,你做事不能太 有良心了!”格拉迪丝说,“不然你会没完没了地担心的!”
恐怕这就是我们的良心所遭受的最大折磨了。讨论结束。
“下次我想和别人试试,”我说,“你们觉得我能找到别人吗?”
“小菜一碟。”西莉亚说。
科尼岛既明媚又浮夸又有趣。栈道上全是吵吵闹闹的家庭,年轻的情侣,还有和我一样魂不守舍的熊孩子们。我们看了畸形秀的引导牌。我们跑到岸边把脚伸进海水里。我们吃了太妃苹果糖和柠檬冰棒。我们和一个猛男照了相。我们买了毛绒玩具、明信片和纪念品化妆镜。我给西莉亚买了一个很可爱的藤条小手包,上面还缝了一些贝壳,我还给其他的姑娘们买了墨镜,除此之外 ,我还付了大老远回中城区的车费——凯洛格医生的钱现在还剩九美元呢。
“你剩的钱够让自己吃顿牛排的了!”珍妮说。
我们回到莉莉剧院的时候将将赶上早场开演。奥利芙担心舞女们会赶不上开场,已经疯掉了。她转着圈地表达着不满,嫌每个人都慢吞吞 的。但是姑娘们钻到更衣室里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好像瞬间长出了发光小亮片、鸵鸟毛头饰和魅力似的。
当然,佩格姑姑也在那儿,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我,这一天过得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了!”我说。
“很好,”她说,“你还年轻,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玩。”
西莉亚在马上要上台的时候捏了捏我的手。我抓住她的胳膊,凑近了她的美貌。
“西莉亚!”我小声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今天把第一次献出去了!”
“你不会怀念它的。”她说。
你知道吗?
她一点都没错。
医生就职时所宣读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