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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周,佩格姑姑已经开始创作要让艾德娜主演的舞台剧了。她下定决心要给她的朋友一份工作,而且这份工作必须要比莉莉剧院现在能提供给她的好——你总不能让这个年代最伟大的女演员之一去演《起舞吧,杰姬!》吧。

至于奥利芙,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她很爱艾德娜,但从商业角度来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莉莉剧院演一部体面(或半体面)的剧:这会打破我们的套路的。

“我们的观众群很小,佩格,”她说,“而且他们都是底层人民。但我们只有这么多观众,而且他们对我们很忠诚。我们也必须用忠诚回报他们。我们不能因为一部剧——更不能因为一个演员 ——就把他们抛在身后,否则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们的任务是服务好街坊邻里。而街坊邻里并不想看易卜生。”

“我也不想看易卜生,”佩格说,“但我不喜欢看到艾德娜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更不喜欢让她去演我们的某个无聊小剧。”

“不管我们的剧有多无聊 ,它们都帮我们交了电费,佩格。就这样还只是将将能把电费凑齐而已。别做任何改动,别冒这个险。”

“我们可以做个喜剧,”佩格说,“一个我们的观众会喜欢的东西。但它必须妙趣横生,得配得上艾德娜才行。”

她转向赫伯特先生,他像往常一样穿着宽松的裤子,上身只有一件衬衫,坐在早餐桌旁一脸悲伤地发着愣。

“赫伯特先生,”佩格问道,“你觉得你能写出既好笑又妙趣横生的剧吗?”

“不能。”他头都没抬地答道。

“那你现在在写什么?下一部要筹备的剧是什么?”

“叫《女孩之城》,”他说,“上个月我跟你说过。”

“讲地下酒吧的那个,”佩格说,“我想起来了。轻佻女子,黑帮分子,和类似的闹闹哄哄的东西。它具体是关于什么的来着?”

赫伯特先生看上去既受伤又困惑。“它是关于 什么的?”他问道。看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想到,莉莉剧院的剧应该是关于 什么的。

“算了不提了,”佩格说,“里面有艾德娜能演的角色吗?”

他再一次看上去既受伤又困惑。

“我不明白怎么可能有呢,”他说,“我们有一个天真少女,和一个男主人公。我们有一个反派。但我们没有老女人。”

“那个天真少女能有个妈吗?”

“佩格,她是个孤儿 ,”赫伯特先生说,“这个你改不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天真少女永远都得是孤儿。如果天真少女不是孤儿,这个故事就不成立了。观众会抗议的。如果天真少女不是孤儿的话,观众会往演员身上扔鞋和砖头的。

“在你的剧里,那个地下酒吧的老板是谁?”

“地下酒吧没有老板。”

“那它可以有吗?以及那个老板可以是个女的吗?”

赫伯特先生揉了揉额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佩格刚刚让他去翻新西斯廷教堂的天顶壁画似的。

“这从各个角度来看都会添麻烦,”他说。

奥利芙插了句嘴:“让艾德娜·帕克·沃森演地下酒吧的老板,没人会信服的,佩格。为什么一家纽约地下酒吧的老板是从英国来的呢?”

佩格的脸耷拉了下来。“真该死,你说得对,奥利芙。你老是对的,这毛病可真不好。我真希望你别这么做。”佩格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久,绞尽脑汁思考着。然后她突然说:“妈的,我真希望比利在这儿。他能为艾德娜写出轰动的东西。”

唔,这 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姑姑说脏话。但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她提起她那个关系疏远的丈夫的名字。而且我不是唯一一个一听到比利·布尔的名字就立马警觉起来了的人。奥利芙和赫伯特先生看起来都像是后背刚被浇了几桶冰块的样子。

“哦,佩格,别,”奥利芙说,“别给比利打电话。求你了,理智点。”

“你想让我把谁加进卡司里我都能加,”赫伯特先生突然配合了起来,“只要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就行,我会做的。地下酒吧可以有个老板,没问题。她也可以是从英国来的。”

“比利可喜欢艾德娜了,”现在佩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而且他看过她表演。他会知道怎么充分展现她的。”

“你可不希望比利掺和我们做的任何事情,佩格。”奥利芙警告道。

“我给他打个电话。就是让他出出主意而已。那个人浑身都是主意。”

“现在西海岸是早上五点,”赫伯特先生说,“你不能给他打电话!”

这看着太有意思了。不过就是提了下比利的名字而已,可房间里的焦虑指数无疑已经上升到了极高的程度。

“那我今天下午再给他打电话,”佩格说,“虽然我们也不能确定那会儿他就醒了。”

“哦,佩格,别 。”奥利芙又说了一遍,她似乎坠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就是让他出出主意而已,奥利芙,”佩格说,“打个电话又不会怎样。我需要他,奥利芙。就像我说的,那个人浑身都是主意。”

那晚的演出结束后,佩格带着我们一群人去了第四十六街上的丁蒂·摩尔餐厅吃饭。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下午的时候跟比利聊过了,她想跟所有人讲他给这部剧出的主意。

那天的饭局我在场,沃森夫妇在场,赫伯特先生在场,钢琴伴奏本杰明在场(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出门),西莉亚也在场,因为我和西莉亚总是形影不离。

佩格说:“大家听好。比利把一切都想清楚了。我们还是要演《女孩之城》,而且要把它设定在禁酒令时期。它会是个喜剧,这是当然的。艾德娜——你演地下酒吧的老板。但是为了让故事成立,同时让它好玩,比利说我们必须把你打造成一个贵族,这样你天生的文雅气质在舞台上就说得通了。你的角色是个贵妇人,她机缘巧合地贩起了私酒。比利建议先让你的丈夫死掉,之后你又在股灾中赔光了所有的钱。然后你开始自己蒸馏杜松子酒,还在自家豪宅里开起了赌场,靠这种方法过活。这样一来,艾德娜,你就可以保留让你备受爱戴的标志性高贵气质,同时又能与一部有舞女和舞蹈演员的时事讽刺喜剧融为一体——这类剧是我们的观众喜欢的东西。我觉得这主意很棒。比利觉得如果那家夜总会同时也是个妓院的话,会很好笑。”

奥利芙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让我们的剧发生在妓院里。”

“我喜欢!”艾德娜容光焕发地说道:“整个想法我都喜欢!妓院的老鸨和地下酒吧的老板我都 演。多让人高兴啊!你想象不到演喜剧对我来说会有多治愈 ,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在我演的最后四部剧里,我要么是个谋杀了自己情夫的失足妇女,要么是个常年受气的妻子,丈夫被失足妇女谋杀了的那种。那种戏剧张力 很消耗人的。”

佩格笑容满面。“随你们怎么说比利,但这个人是个天才。”

看上去关于比利,奥利芙似乎有很多 想说的,但她把话憋了回去。

佩格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们的钢琴伴奏身上。“本杰明,我需要你给这部剧创作赞爆 了的音乐。艾德娜的低音唱得很好,我想听到这声音原原本本地响彻莉莉剧院。她的歌要比平时我让你写的那些腻腻歪歪的民谣简洁明快。或者干脆从科尔·波特 那抄点东西,你有时候不就这么干吗。但一定要让它好 。我想让这部剧活泼一点。”

“我不抄科尔·波特,”本杰明说,“我不抄任何人。”

“你不抄吗?我一直以为你抄呢,因为你的音乐听起来 跟科尔·波特的特别像。”

“呃,我不太确定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本杰明说。

佩格耸了耸肩。“没准科尔·波特是在抄你 呢,本杰明——谁知道呢?把曲子写棒点就行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一定要给艾德娜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东西。”

然后她转向西莉亚,对她说:“西莉亚,我想让你演那个天真少女。”

赫伯特先生看上去好像想插个嘴,但佩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闭嘴了。

“不,大家都听我说。这是另一类天真少女。我不希望这次的女主角是个瞪着圆眼睛、穿着白裙子的孤女。我想象的这个女孩,她的言行和姿态都极其撩人——你就是这样,西莉亚——但从某个方面来说,她依然未经世事。她很性感,但她身上还是有天真的气息。”

“一个心地善良的妓女。”西莉亚说道,她比看上去要机灵一些。

“没错。”佩格说。

艾德娜轻轻地碰了一下西莉亚的胳膊。“我们就把你的角色看成是风尘女子 吧。”

“没问题,这个我能演,”西莉亚又伸手拿了一块猪排,“赫伯特先生,我有几句台词?”

“我不知道!”赫伯特先生说,他看上去越来越不开心了,“我不知道怎么写一个……风尘女子。”

“我可以给你编点素材。”西莉亚提议道——这家伙可真是会演。

佩格转向了艾德娜。“你知道当我告诉比利你在这里之后,他说了什么吗,艾德娜?他说,‘啊,现在我好嫉妒纽约啊!’”

“他真 这样说吗?”

“真这样,那个油嘴滑舌的东西。他还说,‘小心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在台上看到个什么样的艾德娜:有的晚上她很棒,而其他晚上她是完美的。’”

艾德娜满脸笑容。“他的嘴可真甜啊。没人比比利更会让女人觉得自己有魅力——有时候这种感觉能持续十多分钟呢。但是,佩格,我必须问一下:你有没有能让亚瑟演的角色呢?”

“当然有了。”佩格答道——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根本没有 能让亚瑟演的角色。实际上,我很清楚,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亚瑟的存在。但亚瑟就坐在那里,帅得直冒傻气,像个正在等球的拉布拉多巡回犬一样等着他的角色。

“我当然有能让亚瑟演的角色了,”佩格说,“我想让他演——”她犹豫了一下,但只犹豫了超短 的一下(如果你不了解佩格的话,可能根本注意不到她犹豫了)“警察。是的,亚瑟,我计划让你演个警察,他一直想要关掉这间地下酒吧,但他却爱着艾德娜。你觉得你能说美音吗?”

“我什么 音都能说。”亚瑟的语气中带着恼火——我当即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说美音。

“警察!”艾德娜鼓起了掌,“而且你还爱着我 ,宝贝!多有意思啊。”

“我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警察的角色。”赫伯特先生说。

“哎,不是的,赫伯特先生,”佩格说,“警察一直都在剧本里呢。”

“什么剧本?”

“明天一早,天一亮你就要开始写的那个剧本。”

看上去赫伯特先生的精神病快要犯了。

“我有自己的歌可以唱吗?”亚瑟问道。

“哦,”佩格说,停顿在这里又出现了,“有 。本杰明,一定要把那首歌给亚瑟写出来,我们讨论过的那首。警察之歌,麻烦你了。”

本杰明与佩格对视着,重复了一下她的话,语气中只带着最微弱 的讽刺:“警察之歌。”

“没错,本杰明。像我们已经讨论过的那样。”

“也许我从格什温 那里抄一首警察之歌就行了?”

但佩格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戏服!”她欢快地说,而她这话刚说出口奥利芙就宣布道:“几乎没有预算给戏服了。”

佩格的脸耷拉了下来。“烦死了。我把这给忘了。”

“没关系的,”我说,“所有东西我都从劳特斯基那里买。直筒裙 很简单的。”

“太好了,薇薇安,”佩格说,“我就知道你能搞定。”

“严格控制预算。”奥利芙加了一句。

“严格控制预算,”我答应了她,“必要的话我甚至会自己贴钱进去的。”

对话还在继续,除了赫伯特先生,每个人都越来越激动,给这部剧提着建议,而我则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我差点撞上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他系了条宽领带,表情色眯眯的,一直在楼道里等我。

“嘿,你朋友真是个大美人,”说着他往西莉亚的方向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们听说了。”我直视着他,回了他的话。

“你们两个想跟我回家吗?”他问道,连铺垫都不做一下,“我朋友有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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