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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跟他一起看了最多的日落。
如果这样的做法——每次太阳升起时都握着他的手——使得我从你母亲,或从你那里夺走了什么,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但我觉得我没有。
事已至此,安吉拉。
很遗憾听到你母亲逝世的消息,我向你致以哀悼。得知她这么长寿,我很开心。但愿她生时美满,死时也很安详。希望你再难过也要坚强。
我还想说,我特别开心你找到了我的下落。谢天谢地,我还住在艺术工坊这栋楼里!我猜,不改名、不换地址就这点好,人们永远知道要去哪里找你。
不过我应该告诉你,艺术工坊已经不再是婚纱精品店了,而是内森·劳特斯基经营的咖啡果汁店。不过,这栋楼本身是归我的。十三年前,玛乔丽在去世的时候把它留给了我,因为她知道我会比内森更擅长打理地产。于是,她把一切全权交给了我,而我也把这个地方照料得很好,也是我帮助内森把他的小本生意做起来的。相信我,他需要他能得到的一切帮助。内森这么可爱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给世界惹乱子的。我真的爱他。他一直说我是他的“另一个母亲”,我很开心能得到他的喜爱和关照。实际上,对于我这样高龄的人来说,我健康得都不太好意思了,这都是因为他照顾我。而我也照顾他,我们对彼此很好。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还在这儿——还在我从一九五零年起就住的地方。
谢谢你来找我,安吉拉。
谢谢你让我讲出真相。
我已经告诉了你一切。
我准备停笔了,但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很久以前,艾德娜·帕克·沃森说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有趣的人。也许她是对的。我没有资格评论,也无从知晓。她还说我是最差劲的那种女人——具体来讲,就是无法给另一个女人当朋友的那类,因为她“玩弄的玩具永远都不是她自己的”。从这方面来讲,艾德娜错了。这些年来,我成了许多女性的好朋友。
我过去常说我只擅长两件事:缝纫和性爱。但一直以来我都低估自己了,因为事实是,我也很擅长给别人当朋友。
我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了你,安吉拉,是因为我在向你递友谊的橄榄枝,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跟我做朋友。在读了所有这些之后,也许你永远都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了,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卑鄙的女人。我能理解。我并不觉得我卑鄙(我再也不觉得任何人卑鄙了),但这件事我会留给你自己决定。
但请一定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这是我毕恭毕敬给你的建议。
你看,在为你写下这么多页的东西时,我全程都在脑海中把你想象成了一个年轻女性。对我来说,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在一九七一年走进我的婚纱店的二十九岁女权主义者,坚定、聪明、不耍滑头。但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已经不是个年轻女性了。根据我的计算,你已经快七十岁了。显然,我也不年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明白了关于人生的一件事:你会开始失去别人,安吉拉。并不是说缺人——天呐,才不是。只是说——随着岁月的流逝——你的 人缺得厉害。你 爱的那些人,认识你爱的人、并且和你一样 爱他们的人,知道你的全部往事的人。
这些人开始遭遇死神的追索了,而且在他们走之后,想找人替代他们难上加难。过了一定的年纪之后,结交新朋友会变得很困难。世界会变得既孤单又空旷,虽然那里可能满是新鲜出炉的年轻人。
我不确定你是否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但我已经有了。将来有一天,你可能也会有这种感受的。
如此种种就是为什么我想用下面这句话做结——虽然你不欠我什么,我对你也没什么期待——不论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珍贵的。万一哪天你发现你的世界变得既孤单又空旷,需要新朋友了,请记住有我在。
当然,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多久——但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亲爱的安吉拉,我就是你的。
谢谢你听我述说,
薇薇安·莫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