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2)
菲利普总是无法把她忘掉。他对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竟把一个患贫血症的女招待对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真是荒唐。但不知怎么,他老觉得蒙受了羞辱。尽管除了邓斯福特外,谁也不知道这桩丢脸的事,而且邓斯福特肯定也早忘了,可菲利普觉得自己不洗刷掉这种羞辱,心里就无法得到安宁。他仔细琢磨着最好的做法。最终他打定主意,以后每天都要到那家点心店去。显然,他已给她留下了很不友善的印象。不过他觉得自己仍有消除这种印象的本事。今后他要注意谈吐,让最敏感的人听了也不会觉得生气。后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却毫无效果。每逢他走进店堂时,总要道一声“晚上好”,她也照样回他一句。有一次他没有跟她打招呼,想看看她是否会先向自己问好,结果她什么也没说。菲利普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而他嘀咕的那个词语,尽管对某些女性往往很适用,但是在上流社会里却不常用来谈论她们。他脸色平静地要了份茶点。他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说,临走时也不像平时那样说一声“晚安”。他决心再也不上那儿去了,但第二天到了吃茶点的时候,他又觉得坐立不安。他竭力去想别的事情,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最后他豁出去了,说道:
“想去就去吧,毕竟又没有什么我不该前去的理由。”
菲利普思想斗争了好一阵子,等他最后走进那家点心店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菲利普坐下来的时候,那姑娘招呼说。
菲利普的心怦怦直跳,觉得自己脸也红了。
“有事耽搁了,不能早来。”
“大概在挑人家的刺儿吧?”
“还不至于那么坏。”
“你还在学校念书,是吗?”
“不错。”
她的好奇心似乎得到了满足,径自走开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照管的那几张餐桌上已没有别的顾客,她埋头看起小说来了,那会儿,市面上还没流行那种廉价的翻版小说。有一批无聊的雇佣文人,专门为一些识字不多的民众定期提供他们按照要求撰写的廉价小说。菲利普心里喜滋滋的。她总算主动来跟他说话了,他看出快要时来运转了,到那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对她的看法明确地告诉她。要是能把自己内心所有的轻蔑之情都发泄出来,那才真叫痛快呢。他定睛注视着她。她的侧影确实很美。说来也真奇怪,她那个阶层的英国姑娘往往具有完美无缺、令人惊叹的轮廓线条,但是她那侧影却冷冰冰的,好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般;微微泛青的细嫩的皮肤给人一种病态的印象。所有的女招待都打扮成一个样子:朴素的黑色衣衫,白色围裙,再加上一副护腕和一顶小帽。菲利普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白纸,趁她坐在那儿低头看书,努动着嘴唇阅读的当儿,给她画了幅速写。菲利普临走时把画留在餐桌上。这真是一个妙招。第二天他一进店门,她就对他露出了笑容。
“真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呢。”她说。
“我在巴黎学过两年美术。”
“我把你昨晚留下来的那张画拿去给女经理看了,她竟然看得出了神。那画的是我吧?”
“不错。”菲利普说。
当她去给他端茶点时,另外一个女招待朝他走过来。
“我看到了您给罗杰斯小姐画的那张画,画得真像。”她说。
菲利普还是头一次听说她姓罗杰斯,当他索取账单时,就用这个姓招呼她。
“看来你知道我的姓名了。”她走过来的时候这么说。
“你朋友跟我谈起那张画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姓名。”
“她也想要你给她画一张。你可别给她画。要是开了个头,事情就没个完了,她们都想请你替她们画。”紧接着,她突然毫无头绪地问道,“过去经常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上哪儿去了?已经离开这儿了吗?”
“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他。”菲利普说。
“他是一个模样长得挺俊的小伙子。”
菲利普心里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邓斯福特长着一头讨人喜欢的鬈发,脸上气色很好,笑起来也很甜。菲利普忌妒地想到了邓斯福特的这些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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