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五、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 · 6(2/2)
“有时候。看情况。有时候也反对大公(112)。”
(112)奥地利大公。
路易十一走开,又坐下,笑笑说:
“噢,我们这里,他们还在反典吏的阶段。”
正说着,奥利维埃公鹿重新进来了,后面跟来两个童仆端着国王的梳妆用品。不过,引起路易十一注意的,是后面还跟着的巴黎府尹和巡防骑士。这两人都神色仓皇。满肚子牢骚的理发师也显得仓皇,不过内心里幸灾乐祸。是他首先开口:
“大王,请陛下原谅我带来了灾难性消息。”
国王在座位上急忙转身,椅子脚把地上的席子也揉破了。
“什么意思?”
“陛下,民众叛乱不是冲着司法宫典吏的,”奥利维埃公鹿一脸坏相——一个人对于给予别人沉重打击感到高兴时就是他这副模样。
“那么,是冲着谁的?”
“冲着圣上!”
老迈的国王一跃而起,身子板直,年轻人似的。
“你得解释,奥利维埃!你得解释!小心你的脑袋,伙计!因为,我凭圣洛的十字架(113)发誓,这样的时刻你要是撒谎,砍断卢森堡先生脖子的刀并没有缺口,不会砍不下你的头!”
(113)圣洛是现今海峡省首府。这个十字架是现已毁掉的圣洛圣母院里的古物。
这个誓言真是吓人。路易十一凭圣洛的十字架发誓,一生中也只有两次。
奥利维埃开口想辩解:“陛下……”
“跪下!”国王粗暴地打断他,叫道:“特里斯唐,你给我看着这个家伙!”
奥利维埃跪下,冷冷地说:“陛下,有个女巫前被圣上的大理寺判处死刑。她跑进圣母院去避难了。民众想用武力把她劫走。要是我说了假话,府尹大人和巡防骑士大人刚从乱民那边来,可以驳斥我的话。民众围攻的是圣母院!”
国王脸色煞白,气得浑身直哆嗦,低声说道:“哎呀!圣母院!他们到圣母的主教堂去围攻圣母——我们的女主人!……起来,奥利维埃。你说得对。我赏赐你西蒙·腊丹的官位。你对了!——他们是攻击我。女巫在主教堂庇护下,而主教堂是在我的庇护下。而我还以为是反对典吏!不,是反对我的!”
狂怒使他恢复了朝气,他开始大踏步踱来踱去。他不笑了,面容狰狞可怖,走过来又走过去。狐狸变成了豺狼。他似乎闭了气,说不出话来了,嘴唇直打战,瘦削的拳头抽搐着。忽然,他抬起头来,凹陷的眼睛好像火光闪闪,说话像喇叭轰鸣:“下手,特里斯唐,打击这群小人!干,特里斯唐,我的朋友!杀!杀!”
一阵爆发过去之后,他又坐了下来,冷冷地压抑着愤怒:
“这里,特里斯唐,我们身边,在这个巴士底,有吉夫子爵的五十名炮兵,这就有三百匹马,你带去。还有夏多佩先生的近卫弓手营,你也带去。你是都统管带,你有你管带下的兵卒,你带去。在圣波别庄,你可以聚集世子的新侍卫四十名弓手,你也带去。你带上这些兵卒,火速前往圣母院。……啊!巴黎平民先生们,你们居然这样与法国王室为敌,与圣洁的圣母为敌,破坏全民大家庭的安宁!……斩尽杀绝,特里斯唐,斩尽杀绝!一个也不留,只能剩下送到鹰山去处决的!”
特里斯唐打了一躬,说:“喏,陛下!”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拿女巫如何处置?”
国王对这个问题略一思索,说道:
“啊!女巫!戴屠维耳先生,民众要拿她怎样?”
巴黎府尹说:“圣上,我想,既然民众来把她从圣母院避难所抓出去,当然是他们对她免受惩办感到不满,要把她绞死。”
国王似乎沉思起来,然后向修行者特里斯唐说:“好吧,伙计!杀光民众,绞死女巫。”
里姆向科柏诺说:“正是如此:民众表达意愿,得受惩办,却按照民众的意愿行事!”
特里斯唐又说:“明白了,陛下。不过,要是女巫还在圣母院里,必须不顾什么避难权,进去抓她么?”
“帕斯克-上帝!避难权?”国王说,挠挠耳朵,“可是必须把这个婆娘绞死呀!”
说到这里,仿佛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猛然跪倒在椅子面前,脱下帽子,放在椅子上,虔诚地注视帽子上的一个铅制护身符,合掌说道:“啊,巴黎的圣母呀,我的仁爱的女主人,宽恕我吧!只此一遭。必须惩办这个女罪犯呀!我的慈祥的女主人圣母呀,我斗胆奉禀,她是个女巫,不值得您宽厚的庇护。圣母,您知道,许多君王尽管十分虔诚,也曾为了上帝的光荣和国家的需要,侵犯教堂的特权。英国主教圣雨格允许国王爱德华进入教堂去抓出一个魔法师。我的尊长圣路易(114)为了同样的目的,侵犯过圣保罗教堂;耶路撒冷王之子阿耳封斯亲王甚至侵犯过圣墓教堂本身。所以,原谅我这一回吧,巴黎的圣母!下不为例。我还要给您塑造一座美丽的银像,跟我去年献给艾库伊圣母院的那座一样。阿门!”
(114)路易九世(圣路易)是路易十一的曾外祖父。
他划了个十字,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对特里斯唐说:
“火速前往,伙计。你把夏多佩先生带去。你去敲响警钟。你去粉碎民众。你去绞死女巫。就这么办!我要你自己下手,办好行刑所需一切事宜。你回来再向我报告。……来,奥利维埃,我今夜不睡觉,你给我修胡子!”
修行者鞠了一躬,出去了。接着,国王挥挥手叫里姆和科柏诺且退,说道:“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好朋友弗兰德尔先生。去稍稍休息一会。夜深了。已经不是夜里,快早晨了。”
两人退去,由巴士底队长引去他们各自的卧室。科柏诺对威廉·里姆说:
“哼!我讨厌这个老是咳嗽的国王!我见过布尔戈尼的查理喝得醉醺醺的,就那样他也不像生病的路易十一这么坏。”
里姆答道:“雅各先生,这是因为国王们喝的酒不像喝的药水那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