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香料热红酒(2/2)
警车呼啸着开进了这条街,但山姆早已经跑了。爱莎瘫倒在雪地里,好像她衣服中填充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她感觉阿尔夫接住了自己,听见他命令呜嘶在警察看到它前跑上楼。她听见布里特-玛丽的喘气和警察跑过雪地的声音,但意识已经模糊了。她很惭愧,为自己如此害怕而惭愧。她闭上眼睛,逃进了自己的意识中。没有一个密阿玛斯的骑士会被恐惧吓瘫,一位真正的骑士应该挺直脊背,严守岗位,而不是在沉睡中避难。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对一个即将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太过于真实了。
她在外婆卧室的床上醒来,很温暖。她感觉呜嘶的鼻子抵着她的肩膀,于是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好勇敢。”她轻声说。
呜嘶觉得应该获得饼干的奖励。爱莎滑下汗水濡湿的床单。透过大门,她看见妈妈站在门厅,脸色灰暗。她愤怒地冲阿尔夫大喊,气得眼泪都出来了。阿尔夫站在那里默默承受。爱莎冲进妈妈的怀里。
“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想保护我。”爱莎啜泣道。
布里特-玛丽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这明显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所有一切显然都是我的错,乌尔莉卡。”
爱莎转向布里特-玛丽,这才意识到莫德、莱纳特和生病男孩的妈妈也在。每个人都看着布里特-玛丽。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
“他站在门外,偷偷摸摸,但我闻到了香烟味。所以我跟他说,这里的租户协会规定了不能抽烟!然后他就拿出了那把……”
布里特-玛丽的声音颤抖着,说不出“刀”这个字。她看上去很不满,因为她是唯一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你们当然都知道他是谁!但没有一个人想到提醒我,哦,没有。即使我是租户协会的信息负责人!”
她抚平裙子上的一道皱褶。这次是一道真实的皱褶。她的脚边放着装有棒棒糖和漫画书的袋子。莫德温柔地想搭上布里特-玛丽的手臂,但布里特-玛丽甩开了她的手。莫德惆怅地笑了笑。
“肯特在哪儿?”她轻声问。
“他在开会!”布里特-玛丽咆哮道。
阿尔夫看着她,然后看了看超市袋子,又看向她。
“你这么晚在外面干吗?”
“肯特的孩子们来过圣诞节,他们喜欢棒棒糖和漫画!一直是这样!我之前去商店了!”
“对不起,布里特-玛丽。我们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看,要不你今晚待在这儿?我们大家在一起的话,可能更安全。”
布里特-玛丽高傲地扫视了他们一圈。
“我要回家睡觉。肯特今晚回家。他到家的时候,我总是在家的。”
绿眼睛的女警走上楼梯,来到她身后。布里特-玛丽转过身。绿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你们也该出现了!”布里特-玛丽说。绿眼睛警察不发一言。另一位警官站在她身后,他看见爱莎和妈妈后,似乎有些慌张,大概是想起了护送她们去医院,结果被放鸽子的事情。
莱纳特邀请他们俩都进来喝咖啡,“暑期工”警察看上去更想带警犬去巡逻,但他的上级瞥了他一眼后,只能摇着脑袋低下了头。绿眼睛女警的嗓门很大,轻易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们会找到他的。”她依旧注视着布里特-玛丽,“另外,肯特昨天报案说的那条狗是什么情况,布里特-玛丽?他说你在楼梯上发现狗毛了。你今晚看见它了吗?”
爱莎屏住呼吸,紧张得都没有对绿眼睛直呼肯特和布里特-玛丽的名字感到奇怪。布里特-玛丽环顾了一下房间,看了看爱莎、妈妈、莫德、莱纳特和生病男孩的妈妈,最后看着阿尔夫。他面无表情。绿眼睛扫视了一下门厅。爱莎的手心里都是汗,她捏了捏手掌,让它们不再颤抖。她知道呜嘶就在身后几米的地方睡觉,在外婆的房间里。她知道一切都完了,而她不知道该怎么挽救。她没法带着呜嘶从楼下这么多警察的眼皮底下逃跑,就连呜嘶都办不到。他们会开枪打它,杀了它。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暗影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因为他不敢与呜嘶战斗。没有了呜嘶,没有了狼心,城堡毫无防御。
布里特-玛丽见爱莎盯着她,抿了抿嘴唇,交换了一下放在腹部的手,冲绿眼睛哼了一声,突然表现得特别自信。
“也许我们误会了,肯特和我。也许那不是狗毛,可能是别的什么讨厌玩意儿。如果不是这么多怪人这些天在我们的楼道里进进出出,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奇怪了。”她的语气半是道歉半是指责,调整着自己印花外套上的胸针。
绿眼睛快速扫了爱莎一眼,然后轻快地点点头,似乎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然后她保证,晚上会有警察盯着这栋房子。大家还来不及说什么,两位警官就已经朝楼下走去。爱莎的妈妈重重地喘着气。她向布里特-玛丽伸出手,但布里特-玛丽避开了。
“显然,你们觉得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笑,觉得把我当傻瓜很好笑!”
“拜托,布里特-玛丽。”莫德试着劝说,但布里特-玛丽摇着头,拎起她的袋子,跺着脚走出了门。没有恶意。
但爱莎看见了她离开时阿尔夫看她的眼神。呜嘶站在卧室门口,露出相同的表情。现在,爱莎知道布里特-玛丽是谁了。
妈妈也下楼了,爱莎不知道为什么。莱纳特端出几杯咖啡,乔治端出煎蛋,还有更多的热红酒。莫德分发着饼干。生病男孩的妈妈爬进衣橱找她的儿子,爱莎听见他的笑声。
阿尔夫走去阳台,爱莎跟着他,迟疑地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加入他,跟他一起从栏杆往下看。绿眼睛站在雪地里,正和爱莎的妈妈讲话。她微笑的样子和她在警局朝外婆微笑的模样一样。
“她们认识?”爱莎惊讶地问。
阿尔夫点点头。
“不仅仅是认识,她们在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朋友。”
爱莎的视线转向妈妈,看得出她还在生气。然后她盯着阿尔夫放在阳台角落的榔头。
“你那时会杀了山姆吗?”
阿尔夫的眼睛里露出歉意,但他还是坦然地说:“不。”
“那为什么妈妈冲你发火?”
阿尔夫的皮夹克轻微地起伏着。
“她生气是因为当时她没在那儿拿着榔头。”
爱莎的肩膀沉了下去,她蜷缩起身体来抵御寒冷。阿尔夫把自己的皮夹克披在她身上。
“有时候,我觉得我希望某人能杀死山姆。”
阿尔夫没有回答。爱莎看着榔头。
“我是说……差不多杀死什么的。我知道认为别人该死是不对的,但有时候我不确定他那样的人是否应该活着……”
阿尔夫靠着阳台栏杆。
“人就是这样。”
“希望别人死?”
阿尔夫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人总是不确定。”
爱莎又朝夹克里缩了缩,想鼓起勇气。
“我很害怕。”她低声说。
“我也是。”阿尔夫说。
然后他们就没有再聊这件事。
等所有人都入睡后,他们带着呜嘶偷偷溜了出去,但爱莎知道妈妈看见了。她确信绿眼睛也看见了。女警一直在暗处看顾着她们,就像狼心一样,如果他在这里的话。爱莎不想在心里责备狼心,但不怎么成功。他不在这里。在发誓要保护她之后,他却让她失望。
她没跟阿尔夫说话,他也没开口。今天是平安夜,却不太平安。
他们回到楼上时,阿尔夫在布里特-玛丽的门前稍稍停了一下。他看那扇门的眼神,既像是第一次相见,也像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一样。爱莎看着圣诞装饰,它们第一次没染上披萨的气味。
“肯特的孩子多大了?”她问。
“他们都成年了。”阿尔夫简短地回答。
“那为什么布里特-玛丽说他们要漫画和棒棒糖呢?”
“布里特-玛丽每年圣诞都邀请肯特的孩子来吃晚餐,但他们从没来过。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孩子,喜欢棒棒糖和漫画。”阿尔夫的声音空洞。
他拖着脚步上楼,爱莎也跟在他身后,然而呜嘶却留在了原地。即使爱莎这么聪明,还是花了挺长时间才明白为什么。
两位王子都深爱着密普洛瑞斯的公主,他们为了她的爱而战,直到彼此怨恨。密普洛瑞斯的公主曾经被女巫偷走了一件宝物,她如今住在悲伤的国度。
呜嘶守护着她的城堡大门,因为那就是呜嘶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