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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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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六岁就被查出先心病,姐姐上大学的钱被爸妈拿来给他治病,当时姐姐都已经考上最好的美术学院了。爸妈都说艺术家都是男的,女的天生没那个脑子。

其实是他的出生拖累了姐姐的梦想,但姐姐没怪他,用第一次打工赚的钱给他买了一盒白夜水彩和一沓水彩纸,笑着对他说,画画会让身体忘记疼痛,要好好画画啊。

后来他又不慎有了一个妹妹,这个妹妹在被确定是妹妹的当天就被爸妈流掉了。

“我和你没有仇,我只是讨厌你。”文羚默默转着茶杯,抬眼问唐宁,“你也觉得女孩子不好吗。”

唐宁笑了笑:“跟你说你也不懂。”

楼下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爆炸巨响。

文羚吓了一跳,放下茶杯趴到窗口向下望,有浓烟从厨房窗口涌出来,不少佣人从宅门里跑出来,大叫着天然气爆炸了。

文羚愣了愣,回头看唐宁。

“放心,我们唐家过了今晚就会在国内消失了。我要送给梁在野一份礼物。”唐宁缓缓拉开挎包的拉链,“我和你也没有仇。但我得让他失去点什么。”

文羚读懂她的意思以后立刻朝门外跑,然而唐宁先一步走出卧室,朝房间里扔了一个玻璃瓶,迅速把文羚锁在屋里。

玻璃瓶炸裂在地板上,透明液体四处飞溅,浓重的汽油味扩散开来。

老宅东苑各处都燃起了火焰,宅院自带的消防用具却被人破坏了。

短暂的几分钟内滚着黑烟的火舌就已经舔到了二楼,文羚用尽力气把饮水机推倒打湿蚕丝被,然后拽掉窗帘剪成条连接起来。做完这些文羚已经没有力气了,坐在打湿的被褥里扶着胸口喘气。即使他身在二层,因为老宅构造宽阔,层高非常高,靠他自己根本也爬不出去。

他所在的小房间偏僻又闭塞,此时就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喧嚷声,哭叫声,火焰燃烧木材时的噼啪炸裂声,还有狗叫声。

文羚听到他的狗在拼命挠卧室的门,疯狂吠叫——它原本应该被栓在院子里的。

文羚走到门边,把最后一瓶矿泉水贴着门缝倒出去,然后下命令:“善哉,躺下。”

那条大德牧异常听话,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浑身皮毛都裹上了水。

“去吧,跑出去。”文羚贴着门对它说,“谢谢你。”

大狗哀叫了好几声,叫声渐行渐远了。

浓烈的黑烟熏得文羚喘不上气来,他用湿窗帘捂着鼻子跪在了床边。床底下有一盒旧白夜水彩,水彩底下压着梁如琢的照片和袖扣,文羚慢慢把它们拿出来,装进了湿被褥拉链里。

想了想,又去书架上翻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也装进了湿被褥里。

外边的火星溅落进来,引燃了地上的汽油,火焰立刻舔到了墙上的画,一幅一幅的画开始燃烧。

文羚平静下来,默默坐在小角落,望着墙上燃烧的画。

那些都是他用绝望画成的作品,确实,再过一瞬间这些画就会化为灰烬,但当它们熊熊燃烧时,就拥有了光明。

文羚好像读懂了什么,但这些事他也只能带回天堂思考了。

他又听到了狗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的,它的肺好像都在呼啦呼啦地响。

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地喊。还有佣人在尖叫,二少爷!二少爷快下来!

小窗就那样炸开了,梁如琢敏捷地从窗口翻进来,和冲天的火焰一起,像耀眼的加百列降临在他面前。

文羚怔怔地想,这个构图好完美,为他添一双翅膀就更加完美了。

“羚儿!”梁如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把文羚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拉回了现实。

“宝贝,你那条狗真没白养。”梁如琢用地上的湿被把他裹起来,飞起一脚踹开卧室门,抱着他翻越护栏,向楼下飞奔。

“别害怕。”梁如琢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护在他头上,宽阔有力的手掌把文羚的脸捂住按在胸前,不顾一切地在掉落的火苗中向外冲。文羚听得到梁如琢心脏有力的搏动,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句喑哑温柔的安慰,不怕,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在我怀里不要动,我爱你。

烧断的巨大木雕砸了下来,梁如琢想也没想就把文羚护在了怀里,燃烧的木杈挂在半截装饰铁链上直直朝梁如琢的眼睛刺来。

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变成了一片血红。他看见文羚在对他笑。

文羚把右手从梁如琢眼睛上移开,整个手背被木杈贯穿了,血淋淋地像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梁在野是跟消防队一块来的,他和郑昼飞车赶到时整个东苑都笼罩在一股巨大的黑烟中,佣人管家都在哭泣叹息,左右都不见文羚的影子。

消防员们拉起警戒线,把梁在野拦在外边,梁在野大力推开几个消防员往房子里跑,嘴里咒骂唐宁那个毒辣的泼妇居然会调虎离山。

他一直不明白唐宁所说的付出惨痛代价意味着什么,金钱吗?公司吗?合作伙伴吗?他不明白,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但看着文羚卧室的小窗燃起冲天火焰,冒着滚滚浓烟时,他感到痛了,从骨到皮地痛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心尖上正在挣扎着失去。

宅门轰的一声被人踹开,梁如琢抱着文羚缓缓走出来,无情地看了马上要冲进来的梁在野一眼,撞开他的肩膀走向救护车,大德牧伸着舌头跑过来舔文羚垂落的脚。

护士们争分夺秒地接下文羚虚弱的身体,梁在野也想跟上去,被梁如琢一拳揍翻在地上,发狠的拳头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在脸上身上。

梁在野刚想还手,就看见他弟弟脸上湿了,眼泪淌得毫无风度。

上一次他弟弟哭是什么时候呢,梁在野怔然回想。

哦,原来他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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