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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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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告诉她,我猜她一定会说她想看吧?”

“那是当然的啰。”

“我不喜欢那样。”

我还没问原因,仓持就将钥匙插进墙壁上的门锁。那扇门看起来也是金属制的。他一打开门,回头对我说:“来,你尽管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看的东西。”

我从门前往里瞧,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里头虽然昏暗,但堆积如山的金块和金条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浮现在一片漆黑当中。仔细一看,前方隔着一面玻璃帷幕,金子看得到却摸不到。堆积如山的金子另一头,有一座银色的保险库。

“您的金子就保管在里头的保险库。在您面前的,只是敝公司拥有的一部分金子而已。”仓持在我身后说。

“真壮观。原来真的有金子啊。”

在那之前我曾怀疑公司根本没有金子,现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大感意外。

“来,里面请。请再靠近一点看。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金子。”

“我不是叫你别再用那中怪腔怪掉的方式说话了吗?”

我凑近玻璃帷幕的正前方,光线十分微弱,金子却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让我频频眨眼,赞叹连连。

然而,我一面赞叹的同时,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觉得事有蹊跷。脑中出现一种疑虑,令我无法释怀。

不久,我就发现了是什么引起我的疑虑。我回头看着仓持。“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能够独自进来这里?我不认为公司那么信任你。”

仓持没有回答,从我身上别开目光。

“譬如说,”我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也可以打破这面玻璃,带走里面的金子。当然,假设我们那么做,可能马上就会遭到逮捕。但是,让我们两人独自进到这里,公司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甚至连警报装置都关掉了。”

“没有必要打破玻璃。”他在我面前亮出钥匙串。“这里也有进去里面的钥匙。”

我的身体微微向后仰。“还有那串钥匙?未免太容易就借到手了吧?应该需要经过更繁复的手续,不是吗?”

“这串钥匙是我擅自从山下先生的办公桌上拿来的。”

“山下先生负责管理钥匙?就算是这样,管理程序也未免太松散了吧?”

“没关系啦。”

“为什么?”

仓持拿着钥匙串,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靠近玻璃帷幕。他用一支钥匙前端轻轻地敲打玻璃表面。

“这面玻璃采用厚度高达两公分的防弹规格,是美国fbi推荐的商品。即使是用手枪从一公尺处激发,也不会出现一丝裂痕……”仓持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什么厚达两公分的防弹玻璃嘛。如果是的话,哪会发出这么廉价的声音?”说完,他又敲了几下。

“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他慢慢地转向我。“我说田岛,我可没说谎唷!我之所以模仿导览员,只是想告诉你公司是那样对客人解释的,但我可没说这些内容都是真的。”

“全部都是……假的吗?”

“假的、假的,全都是骗人的。那几扇门的锁,只要是有点本事的小偷,不用一分钟就打得开。这里不但没有红外线监控设备,也没有警报装置,就连警卫室也不存在。说到这面玻璃,也不过是普通玻璃,就像你说的,随便就能打破。”

“公司打算用这种东西保管黄金吗?至少,这是黄金吧?”我指着玻璃帷幕里面。

仓持听着金块和金条,抱着胳臂。“是啊。要是把这里面的黄金全部收集起来,说不定就只有小指指尖大小。”

我一时会意不过来他的言下之意。不过,当我盯着玻璃帷幕里的黄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货吗……?”我低声呻吟。

“恐怕是吧。用瓦楞纸或保丽龙做出黄金模样之后,再贴上金箔……大概就是那种玩意儿吧。真正的金块怎么可能放在这种地方?那不过是说服参观者的寒酸道具罢了。用来骗三岁小孩,不,骗老头子、老太婆的。这些人本来就有老花眼了,公司还不忘再把灯光调暗呢。”

“这么说来,保险库里也是空的啰?”

“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保险库呢。说不定只是在三合板上贴上铝片还是什么的,然后在加工看起来像是保险库而已。走廊上那面煞有其事的隔间墙,还有这间房间,如果真有意思要拆除的话,搞不好几个小时就能办到。这是为了预防万一,可以湮灭证据而设计的。”

“大家知道这件事吗?”

“天晓得,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我现在说的,并没有人告诉过我,都是我自己推论出来的。”

“没有人告诉过你,但你却看穿了这是骗人的把戏?”

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苦笑。“没看穿的人脑袋才有问题吧?只要稍微留心观察,这里根本就是破绽百出。最好的例子就是这堆黄金。田岛,你还记得黄金的比重吗?”

“比重……是多少哩?”

自从高工毕业之后,我就不曾使用过比重这两个字,突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二十。也就是说,相同的体积是水的二十倍重,十公分大小就有二十公斤。这么一来,光是展示在这里的金子就有一吨。加入这只是一部分,再加上保险库里的金子,究竟有几十吨呢?当然,还得加上保险库的重量。那么,你觉得这栋大楼的设计足以负荷这样的重量吗?这可是一栋普通的商业大楼唷!就算地板会穿洞,梁柱会扭曲也不足为奇。”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他说的没错。然而,我却反驳他的话,以掩饰自己的无知。

“我想,既然要放保险库,公司自然做了耐重的设计吧。”

“你认为楼下是什么?我们的办公室耶!一间梁柱不多,空荡荡的办公室耶!如果想要做成能够承受这些重量的设备,一般来说下面的楼层就不能用了。话说回来,公司里根本没有那样的施工记录。”

我沉默了。仓持的说法一点也不错。

“你倒不用因为没看出这点而感到沮丧,反正这些设备本来就是做来骗人的,你被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看过几次,就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所以你迟早也会发现这点。”

我没有说话。他试图安慰我,反而更伤我的自尊。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是骗人的?”

“什么时候呢?”仓持偏着头。“我曾经和资深员工带客人到这里几次过。大概是去年的秋天吧。在那之后,我就觉得这里有问题。”

“你知道这是骗人的,却还是照卖黄金?”说完,我摇摇头。“不,你卖的不是黄金,而是‘黄金收据’。而且还把我拉来跟你一起骗人。”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仓持靠在墙上向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向前伸。“我可没打算骗人哦!”

“你这哪里不是在骗人?明明就在卖不存在的东西。”

“我只能断定一件事,就是这个保险库里没有放真正的黄金。说不定公司将黄金藏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人说东西商事手上没有黄金。我是觉得很奇怪,但我没有任何证据。因此,我能做的就只有遵照上头的命令,做好我的工作。这哪里是骗人呢?”

“如果你觉得奇怪,确认清楚不就好了?就像你看穿这个保险库是骗人的时候一样。”

“为什么我得那么做?我不过是个推销员,又不是警察。不知道的事情就继续不知道,这有什么错吗?”

“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不是吗?我们是在制造受害者啊!”

“为什么你能一口咬定他们是受害者?他们不过是和公司缔结了黄金的买卖契约罢了。”

“可是,那些黄金却不在受害者的手上。即使他们想要解约,原本的钱也要不回来,这还不是受害者吗?”

“这我不知道。那是公司和客人之间的问题。”

“我们也是公司的一份子,不是吗?”

然而,仓持却摇摇头。“公司雇用我们是事实,但我们却不是公司的一份子。公司没告诉我公司里没有黄金。如果公司里真的没有黄金,那么受害者就不只是客人,连贩卖不存在的东西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就算打起官司,我们也不会被追究责任。毕竟,我们什么都不知情。”

“我们要为契约负责任吧?”

“为什么?契约书上盖的只有东西商事和客人的印章。你在上头盖了自己的章吗?没有吧?我们是和契约无关的第三者。这件事情为什么你不明白呢?”

“我们明明隐约察觉到那些老人重要的存款会化为乌有,还是用强硬的手法让他们签约了,不是吗?结果你竟然还想摆出第三者的姿态!”

“谁说我察觉到那样的事了?从刚才到现在我不是说了好几次吗?我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保险库里没有金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情。我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公司教我们的范本,向老年人推销商品。你说我们用强硬的手段,但我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了?石原先生好像对一个耳背的老婆婆用过类似小偷的手法,但我可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你忘记川本老婆婆那时候的事了吗?当时,我可没说任何一句要她向我们买黄金的话,是她主动说要买的。”

“是你设下陷阱,让她不得不买的,不是吗?”

“你问我的是有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我有将川本老婆婆逼到无所遁逃的绝境吗?”

“那么,三角签你怎么说?你不是让他们抽必定会中奖的签,然后将他们骗到公司去吗?”

“那是推销的手段啊。公司命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带到公司再说,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利用三角签带到公司的客人,他们签的契约都不算我们的业绩。那些契约全部算是山下先生签到的。”

这件事情我第一次听到,但那已无关紧要。

“不管你怎么抵赖,骗人总是个事实吧?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是间怪公司。”我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变得空虚无比。我低下头说:“不过,我也有罪。一开始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中途我发现了真相,却无法下定决心辞职。毕竟,自己最重要。”

“任谁都是自己最重要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又升起一把怒火。我抬头瞪着仓持。他有些震慑于我的气势,缩起了下巴。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刚才也说了,就算演变成诉讼案,我们也没有理由被追究责任。因为,我们不过是公司里的一颗小螺丝钉。只不过我们可能会遭人怨恨,你看到上原由希子小姐的眼神了没?她一开始简直把我们视为仇敌。”

“她会恨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倒不那么认为。算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仓持站着背对骗人的商品。“最近有越来越多的客人在抱怨公司。听说还有人打算请律师把钱要回去,不过上头似乎瞒着我们。上原小姐也可以说是其中之一吧?”

“这种骗人的生意怎么可能持久嘛。”

“没错。看来骗人的风声不假。东西商事就像是一艘快要沉默的船,如果说我们是船底的老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仓持压低音量继续说:“差不多该弃船逃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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