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 05(2/2)
夕子感觉全身几欲就此颤抖。“这有可能吗?”
“只能这样推测,虽然杉江教练否认。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岛野死了吗?”
夕子颔首。那是最近刚发生的事。
“他从通道上坠落的事,至今仍原因不明。但是我、小泉,以及常和岛野讨论的冰室兴产的日野,都知道原因。岛野曾经说过,他的工作是以无线对讲机来引导机器。我们猜,有可能是无线对讲机发出杂音,因而引发意外。”
“为甚么会这样?”
“详情我不清楚。应该是那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使得身体极为敏感,动不动就会产生影响。算是一种发作症状。”
“发作……”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地阴沉骇人。
“我不知道 cybird syste 的真实样貌到底为何。但基本构造应该一样,翔绝不能接受那样的训练。”深町以严肃的表情结束两人的对谈。
夕子心想,我就去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吧。但泰介坚持不让夕子和文代到现场参观,于是夕子改向榆井请托。
“既然这样,只要你和我早点到实验室去,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就行了。等练习结束,大家都走了之后,你再偷偷离开。”夕子想看弟弟练习的心愿,榆井没半点怀疑。
就这样,夕子目睹那幕光景。
弟弟宛如机器的一部份,是一个被电线所控制的人偶,配合各种机器的运动摆好姿势,展开跳跃。
每次跳跃,他总会痛苦地惨叫。悬吊在天花板下,全身缠满电线,双手抱头。
“再来一次。”站在电脑前的泰介,彷佛没听见儿子的悲鸣般,仍如此下令。接着机器随着他的暗号而启动,翔的身躯就此被抬往机器上。
马达声响起,翔腾空而上。随后是惨叫声、机器停止的声音、“再来一次”的命令声。
翔是用来做耐久测试的机器零件,以起重机来回于输送带与空中之间。
翔和爸爸都疯了──夕子躲在机器后方发抖。
文代也早已发现丈夫与儿子的异常行径。当夕子将他们所进行的疯狂训练告诉母亲后,两人决定加以阻止。但泰介根本置若罔闻。就他的立场来说,现在正是展现出训练成果,最全神投入的时候。
而更令夕子和文代感到悲观的,是翔的反应。面对父母和姊姊激烈争吵的画面,他只是以充满血丝、不带半点情感的眼神旁观。
他疯了──当时夕子已感觉到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起事件。就是宫之森跳台滑雪场的那起命案。
从跳台上滑下的榆井,在夕子面前昏倒。她快步奔向前,扶他坐起身。只见榆井满脸通红,呼吸困难。
但当时他并未就此断气,他举起握拳的右手,在夕子前面摊开手掌。
他手中握着一颗胶囊。
“这是毒药。”他喘息着说道。“峰岸先生想要让我吞下它。可是我一看就明白,因为只有峰岸先生会这么做。”
也许是呼吸急促的缘故,榆井的胸口急遽起伏。
“峰岸先生他恨我,因为我骗了他,也难怪他会恨我。”
“所以你吞了毒药吗?”夕子如此问道,榆井的表情变得扭曲。其实他在微笑。
“我只舔了一下……”
“舔?”
“这么一来,峰岸先生,应该,会原谅我吧?”
“榆井……”夕子不懂整件事的始末,她只知道峰岸想取榆井性命。
她本想打电话给饭店,但当时榆井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我想……喝杯水。”
胶囊从榆井手中掉落,夕子将它拾起。
“水是吗?我知道了。”夕子留他在原地,前往取水。管理事务所前有水龙头。一旁备有一个红色的塑胶杯。
当夕子朝杯里装满水时,有个念头在她脑中萌芽。
要是榆井就这样死了的话……
翔的悲鸣和改变、文代的悲戚,登时全都浮现在脑中。要是榆井就此丧命,杉江他们的计划非中止不可。
一想到这点,夕子便将胶囊里的药丢进杯中。然后带着它返回榆井身边。
喝完水后,榆井的表情平静了一会儿。但旋即又呼吸急促,张大着嘴像在喘息一般。接着嘴角垂涎,表情因痛苦扭曲,双手紧紧按着胸部和腹部。
夕子颤抖着目睹他挣扎的模样。榆井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她,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被心爱的女人所骗。
他咽气之后,夕子勉强站起来。双脚不大听使唤,感觉从这里走到管理事务所的路途变得无比遥远。
那晚,夕子深受罪恶感所苦。还有很多其他方法不是吗?根本没必要杀死他。
经历百般苦恼后,她向母亲道出一切,想向警方自首。
文代似乎颇受打击,但是她旋即重新振作。接着她对夕子说,你不必自首,我自有打算。后来,文代似乎向警方寄出那封告密信。她满心以为,只要峰岸被捕,警方就不会找上女儿。
事件的方向一如预料,但意想不到的是,翔那异常的训练丝毫没因此减少。泰介对没能取得新的资料深感遗憾,但他似乎没有要中止训练的意思。
但最后却以意外的形式解决此事。
约莫两天前,夕子和文代在家里厨房谈这起事件时,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转头一看,翔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不知道翔是否已听见她们两人的交谈。
夕子她们无法开口询问。
结果当天晚上,当夕子得知翔破坏了实验室的消息时,她心想,这就是翔的答案,证明他还保有人性。
猛然回神,夕子已经是泪眼涟涟。夕子拿起手帕偷偷拭泪,不让翔发现,接着拿起苹果开始削皮。那是百感交集的泪水。
削完皮时,病房的房门突然开启。泰介走了进来。他发现夕子在场,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
“你今天放假吗?”他问。
“我向公司请假。”
“这样啊。”泰介似乎对夕子完全不感兴趣,他大步走向床边。
“你的脚状况怎样?”他问。
“得再观察一阵子。”
听完翔的回答,泰介暗啐一声。“甚么时候可以开始练习?下个月就能练习了吧?”
“不可能。我现在完全不能动。”
“瞧你讲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泰介朝床脚踢了一脚。“你知道自己干了甚么事吧?损毁的机器,大可用新的替代,但榆井的资料已经全毁了。现在得赶紧让你痊愈,尽可能恢复原有的资料。但问题是,在那之前,你的身体不知道还留有多少榆井的技巧。”
翔不发一语望向窗外。从夕子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他此刻正紧握毛毯。
“真是的。”泰介不悦地说道。“真不知道你在想甚么。你想以此来摆脱特训吗?还是藉此表示你对机器的不满?不管是怎样,你都太天真了。明明知道没有它,你根本就达不到榆井的水准。你自己好好冷静想一想。”
尽管如此,翔还是不打算开口,姿势也维持不变。泰介朝儿子的侧脸瞪视半晌后,再度暗啐一声,就此转身。
“参加世界赛的选手名单已经发表了。少了榆井和你,那些没本事的家伙可乐着呢。”
泰介走向门边,握住门把。最后又补上一句。“不中用的东西。”
夕子听闻此言,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她朝父亲背后唤道:“等一下。”
泰介维持开门的姿势,就此转身。
“我有话跟你说。”夕子低头望着手中紧握的水果刀,如此说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下次再说吧,我有急事。”
“你现在不听,一定会后悔的。”夕子从水果刀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来,注视着泰介,如此说道。“因为是关于我自首的事。”
“甚么?”泰介为之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