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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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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的身材很瘦小,热身的时候甚至会把她错认为是村主。只见她那小小的身躯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时而舞动着,当然始终都在滑行着,让人看得完全入了迷。在表现活力这一点上,她算是所有选手中最出色的。结束最后的旋转动作后,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个选手太棒了!”黑衣君也兴奋不已地鼓着掌。

“嗯,这个也是强敌呀。战胜她是很有难度的。”

我们都觉得她的分数恐怕会极高。果然,结果跟预想的完全相同。科恩的得分出来后,一下子跃居首位。美国拉拉队那边顿时欢声一片。

“但是,她们几个之间的差距都不大。”大叔冷静地说道。

的确,虽说是第一,但科恩只领先位居第二的斯鲁茨卡娅零点零三分,跟荒川静香也只有零点七一的分差。

“这可就不得了了,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怎样。”

“日本选手分列三四位,这符合东野先生讲过的获得奖牌的条件呐。”

“嗯,总算有一种能真正看到日本队获得奖牌的感觉了。”

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好,我们心满意足地走出了体育馆。一出来就有出租车等在外面。司机用生硬的英语告诉我们他叫保罗。

保罗向我们询问比赛的战况。

我们告诉他日本选手获得了三四名,没想到他马上问我们俄罗斯队得了第几名。

“第二名。”

“俄罗斯只得了第二?”

“意大利得了第十一名。”

“意大利什么的无所谓啊。没想到俄罗斯才得了第二名啊。”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也许是斯鲁茨卡娅的粉丝,像斯鲁茨卡娅这样优秀的选手,受到国外粉丝的欢迎也不足为奇。说起来比赛时好像也有许多外国人为荒川和村主两人加油。

“不知道荒川选手最后会取得什么成绩呢?”黑衣君问大叔。

“拿金牌应该比较勉强。不过银牌还是很有希望的吧。或许两位日本选手分获银牌和铜牌。”

“她们能够超过前面两名选手吗?”

“我在想,斯鲁茨卡娅有没有可能在后面的自由滑比赛里摔倒呢?”

听了大叔的话,我和黑衣君都吃惊不小。

“那不太可能吧?”

“花样滑冰赛场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在我的印象中,许多短节目排第二的选手总想在自由滑里实现惊天大逆转,结果往往以失败告终。盐湖城冬奥会上,斯鲁茨卡娅在短节目比赛中也是排在第二位,当时她想在自由滑比赛里逆转局势,最终却出现失误,被短节目比赛中排名第四的休斯反败为胜了。因此很难说她这次不会遭遇同样的噩梦。”

大叔毫无根据地臆测着,这要是让斯鲁茨卡娅的粉丝听到了,肯定会勃然暴怒,认定大叔是乌鸦嘴,甚至会认为大叔心怀叵测。因为大叔的话与其说是预测,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希望。

“不管怎样,终于能获得一枚大家期望已久的奖牌了。”黑衣君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希冀。

“正是如此啊!不过我很希望日本能够得到两枚奖牌。同时获得银牌与铜牌,与仅仅获得一枚金牌,你希望出现那种情况?”

“全世界的女子花样滑冰选手都期盼能获得金牌。伊藤绿选手已经得过银牌了,所以,要是能得到金牌的话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整个日本都会为之轰动吧。”

此时我们完全不知道两天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如同痴人说梦般的,随意想象着。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过凌晨。即便如此,为了庆祝今天的胜利,大叔还是打开了一瓶酒。真拿他没办法!

二十二号,早上五点半,出租车到旅馆来接我们。司机还是那个保罗。

这天,我们决定去看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项目的比赛。比赛场地在一个叫巴尔多内恰的地方,距离旅馆大概有两百公里。

“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说,为什么比赛场地非要离得那么远。”大叔嘟囔着,“难道明知道去比赛场地会大费周折,国际奥委会还故意决定要在都灵举办奥运会吗?怎么回事儿嘛,真搞不懂!”

大叔胡乱地说着牢骚话,黑衣君颇感为难,也只能模棱两可地支吾着应承几句。

两百公里的行程,保罗一路驶来畅通无阻。根据仪表盘上的显示,时速竟然超过了一百四十公里。

“我以前开过汽车拉力赛的赛车,所以很喜欢驾驶的感觉。”

在途中稍作停留的咖啡吧里,保罗一边喝着卡布奇诺,一边告诉我们。

“我喜欢日本车,丰田、铃木、本田这些牌子的车都很不错。”

接着,他又哼着小曲驱车前行,脚下一个劲儿地踩油门加速。前面有稍微行驶缓慢一点儿的车,保罗都会毫不犹豫地超过去。

多亏了他这种野蛮的驾驶方式,我们到达巴尔多内恰的时候比预想的早了很多。但是我们还是必须在此转乘组委会安排的区间公交车,因为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坐出租车通行了。

大叔在公共汽车里穿上了厚衣服,这里的确感觉很冷。

当天是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的比赛,日本队只有鹤冈剑太郎一位选手参加,并且,遗憾的是,他还没有达到那种有望得奖的水平。而我们之所以来此观战,是因为大叔比较喜欢单板滑雪这个项目。

“好不容易来看冬奥会的比赛,我可不能连一场滑板滑雪的比赛都不看呀。”

考虑到大叔的任性,黑衣君只好舍命陪君子,提议来看今天的比赛。虽然我们非常想看u型池和越野赛项目,可等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两个项目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了。

错过u型池比赛的大叔十分沮丧,但他通过屏幕观看越野赛比赛时仍然兴高采烈,尽管日本的千村选手在四分之一决赛时出现失误、摔倒了。

“无所谓。”大叔说,“单板滑雪越野赛中,摔倒是很正常的,如果怕摔,就赢不了实力强劲的对手。千村选手能在第一轮淘汰决赛中获得第二名,正是因为他不拍摔、敢于放开了去滑。与此相比,更让我感到高兴的是,这个项目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当然了,我在来之前就知道这个比赛很吸引人,所以才向大家推荐这个项目。在下届冬奥会上,这个项目的人气绝对不会输给u型池比赛。”

一提起滑板与滑雪的事儿,大叔就眉飞色舞起来。我敢保证,大叔心里肯定是在祈祷着日本的单板滑雪队能发挥得更加出色。倘若诸位读者中有对这一项目感兴趣的人,希望大家能够努力拼搏,获得这个项目上的金牌,争取在大叔有生之年让他实现夙愿。

刚才说的有些偏离主题。总之,我们就是如此这般决定来观看今天的比赛的。

坐在车里等待出发的时候,又有几个日本人上了车,这让我们觉得有点意外。因为我们本以为今天不会见到其他的日本观众了。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鹤冈选手的亲友团。这个项目与花样滑冰和跳台滑雪等项目不同,可以想象,倘若没有日本拉拉队来加油的话,选手会觉得非常落寞、没有底气的。我思忖着:还好我们来了,这不是很好么?

到达赛场时,离比赛开始还有挺多时间。我们几个人早上没吃早饭就出门了,所以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这里也有临时经营的餐馆,我们决定先进去看看。

餐馆里面的顾客寥寥无几,一群不知来自哪个国家的外国人正在喝着白葡萄酒,那情景十分喧闹。大叔看着心生羡慕,于是说道:“我们也喝点葡萄酒吧。”

这里使用餐券就餐,餐券系统倒还马马虎虎,可我们交了餐券后给我们上菜的那位大婶好像并不知道我们点了什么,而且她完全不懂英语。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她终于给我们上了一份蔬菜拼盘和一瓶白葡萄酒。

酒足饭饱,我们醉意朦胧地往观众席那边走去。正对面就是赛道。

平行大回转是两位选手同时在两条并行的赛道上滑行的项目。不用说,提前到达终点的人就是胜者。然而由于不同的赛道状况会对比赛成绩产生一定影响,所以会交换赛道,进行第二轮比赛。此时,在第一轮比赛中已经落后的选手必须延迟出发,抵消落后的时间差,最终在第二轮比赛中率先抵达终点的选手才是胜者。就这样,通过一对一的比赛,依次进行四分之一比赛、半决赛、决赛,最终决出胜者。

但是这种通过对决分胜负的方法只能用于决赛阶段。之前,首先是预赛阶段,按照所有选手在两条赛道上滑行的时间相加后得出的总时间排出名次,排名前十六位的选手才能进入决赛。

比赛终于开始了,选手每两人一组开始滑行。但是刚才提到过,这个时候他们不需要比速度快慢,只需要计算所用时间就可以了。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天空中看不见一丝云彩。骄阳似火,挂在如同盛夏时节的万里碧空中。

大叔刚才在车里穿上了厚衣服,现在却嚷着热啊热的,开始脱掉上衣。上半身只穿着一件长t恤,下半身却仍穿着厚厚的外裤。

“下面是背阴处,照不到太阳的时候还是挺冷的。”

看来,向阳处和背阴处的温差还是蛮大的。大叔没有脱掉他头上的针织帽,好像正是为了显示这一点。脱了的话似乎会显得更热。

选手们轮番滑了下来。终于轮到鹤冈选手登场了。我们都探着身子向前望去。

鹤冈选手前半程滑得十分顺畅,可是滑到中间阶段时,由于碰到了地面的凸起处而损失了一些时间。我们不禁叹起气来。

鹤冈选手的亲友团就坐在比我们稍高一点的座位上,他们似乎也对第一轮比赛中鹤冈的表现有点失望。但我看到他们中间仍有人露出笑脸,也就松了一口气。

“日本选手若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好成绩,恐怕吉田美和等人会满心欢喜的吧。”大叔嘟囔着。

“为什么‘美梦成真’的主唱会高兴呢?”

“不是那个吉田美和。我说的是教过我单板滑雪的稻川与吉田夫妇中的那位妻子。”

根据大叔所言,那对夫妻在妙高山赤仓一边经营旅馆,一边尝试单板滑雪运动,还制作相关的教学视频等,为单板滑雪运动的普及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大叔在山形县的月山曾经见过他们,那时,专业人士稻川还教过大叔如何在凸形斜面上滑行。

“吉田美和长期以来从事着高山滑雪的推广示范工作,始终致力于使人气迅速下滑的高山滑雪运动重新恢复人气而受到人们的关注。”

“高山滑雪?”

“滑板滑雪有两种,u型池比赛中用的是自由式滑板。但是眼下进行的平行大回转比赛用的则是高山滑雪板。自由式滑雪板适合完成跳跃的技术动作,而高山滑雪板适合单纯追求速度。有趣的是,在越野滑雪比赛中有时会存在混合使用两种滑雪板的情况。由运动员自己来决定是更注重操作性还是速度。这次比赛中,金牌获得者使用的是自由式滑雪板,银牌获得者则用的是高山滑雪板,到达终点时差距也不过十厘米左右。因此在越野比赛中,对于使用哪种滑雪板更加有利这一点还很难下定论。”

一谈起滑雪,大叔就会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知道有两种不同的滑雪板,但现在使用高山板的人是不是很少呢?”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一般人在雪场中使用的绝大多数都是自由式板,包括我自己。由于高山板用得越来越少,甚至连许多大厂家都不再生产这种滑雪板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简单地说,平常自己玩的话,用自由式板就足够了。不仅操作起来容易,而且随着雪板的发展自由式板滑行速度也有所改善。但是高山板还是有其独特优点的,现在却不受欢迎,对此我觉得十分遗憾。”

“那大叔你也开始用高山板呗。”

“吉田美和女士也这样劝过我。”大叔苦笑道,“她还送给我一副滑雪板和滑雪靴,不用的话也不太合适。不过我又和木村公宣先生约定一起去滑雪,所以现在是分身乏术呀。”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黑衣君突然从旁插了一句,“单板滑雪您玩得已经相当不错了。对高山滑雪与普通滑雪,您都可以去挑战一下。但是那之前最好把稿子……”

“我知道啦。”大叔横眉怒目。

就在我们谈论着这些的时候,第二轮比赛开始了。瑞士、法国、奥地利等国家的选手都滑出了好成绩。到达终点时,各国的拉拉队都敲着钟欢呼着。这时候最吵的果然还是美国那边,看来好像是有选手的粉丝助威团。他们一直重复地喊着“a”,让人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就这样,鹤冈选手第二次登场。可能是顾忌到第一次的失误,他在做飞跃动作时一直都有些小心翼翼,结果终于在终点线前失去了平衡。虽然没有摔倒,可是浪费了很多时间才冲过终点线。唉,不过这也无可奈何。

在较量时间长短的预选赛中,来自瑞士的一对兄弟名列前茅,其他名次靠前的也大多都是瑞士籍选手。现在就看法国、奥地利、美国的选手能排在什么名次。

很遗憾,鹤冈选手没能进入决赛。

“但是,如果他不参加比赛的话,我们也就不会来看这个项目的比赛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应该感谢他,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出现在奥运会赛场上。”大叔将胳膊交叉在胸前,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点头说道。

离决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又返回到刚才的餐馆,大叔他们又喝起了啤酒。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鹤冈选手已经被淘汰了。”黑衣君问。

“既然已经来了,就看到最后吧。接下来应该比较精彩,因为选手们间需要一对一地比赛了。各国拉拉队为本国选手加油的情形也是看点。”

进入决赛的十六位选手根据预赛成绩分组进行对战。前面提到过,此时比赛分别在两条赛道上进行,以分胜负。

先要决出前八名,然后再进行八进四的比赛,不过失败者之间也要进行决定名次的比赛。后者就显得有点无聊了,感觉各国的拉拉队也趁此机会稍事休息了一会儿。

阳光越来越强烈,令人发晕。为了防晒,黑衣君将风帽裹得严严实实,连滑雪用的护目镜也都戴上了。但现在他似乎有些神情恍惚,开始要打瞌睡了。

“这个比赛项目很有问题啊。”大叔嘟囔道。

“怎么了?”

“你看黑衣君都迷糊起来了。”

“好像是啊。”

“其实我也很困了。”

“是因为太暖和了吧。早晨起得太早,你们又喝了不少啤酒。”

“不仅如此,今天的比赛本身也有问题。”

“是吗?”

“这种需要经过两轮比赛来决定胜负的方法本来就让人觉得比较麻烦。要是连续进行也就罢了,可中间又穿插着失败者排名的比赛,让人一点都紧张不起来。”

“可是,为了克服赛道差异,只有这样做才算公平啊。”

“话是这么说,但本来采用两人对战的方式就没什么意义嘛。像高山滑雪那样,每个人滑同样一条赛道不就简单多了吗?”

“双人对战看起来不是更有意思吗?”

“恐怕是这样吧。不过两个人同时在平行的两条赛道上滑行决出胜负,这种方法本身就有点问题。选手们都想着要和对手竞争,但最终只要尽量缩短自己的时间就能获胜。这样就看不到什么战术策略了,即便有,观众们也不明白。”

“也就是说,如果两位选手在同一条赛道上滑行,会好些?”

“那样的话,就是一战定胜负了。大家的情绪肯定可以被调动起来。”

“同一条赛道上两位选手的话……”说完我突然意识到,“那样不就成了越野滑雪赛了吗?”

“嗯。越野滑雪赛是在同一条赛道上进行的,不过是四位选手。其中当然会融合一定的战术策略,选手们也会有身体接触。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为之加油的观众也会情绪激动。这次来,我听好多人都讲述感想,说观看越野比赛后觉得很有意思。你难道不觉得,自从越野滑雪赛成为奥运会正式项目之后,现在这个单板平行大回转就变得像是游戏一样轻松了吗?”

我“嗯”地沉吟了一声,回答道:“也许是吧。”

“所以我说这项目很危险啊,搞不好都有可能会被踢出奥运会比赛项目。还是应该不要拘泥于什么对战方式,学学高山滑雪的方式会比较好。因为回转技术使高山滑雪板得到用武之地,所以比赛项目才必须得保留下来。”

坐在我们旁边的黑衣君依然睡得很香。法国的媒体摄影师发现这个情景,饶有兴致地拍摄了起来。真不知道他拍这个干什么用。

最终决赛将在瑞士的舒赫两兄弟之间进行,这意味着瑞士将包揽了这个项目的金银牌。

“真没劲啊!本来还想欣赏争夺金牌时各国拉拉队间加油大比拼的热闹情景。如此一来,就只能期待铜牌争夺战中出现这种场面了。”

虽然大叔这么说,可是没想到在第三名的争夺战中,第一条赛道上的法国选手摔倒了,意味着他中途退出了。这样甚至不用等滑到第二条赛道,奥地利选手就已经铜牌在手。刚才还喜笑颜开地拍摄着黑衣君的法国媒体记者们也失望地离开了。

“搞什么嘛,真扫兴!没办法,我们也撤吧。”

“不看决赛了么?”睡眼惺忪的黑衣君问道。

“已经够了!再磨蹭一会儿,就赶不上公交车了。”

我们坐公交车回到巴尔多内恰,从那里再转乘火车。火车里面贴着一张雪橇选手的大幅照片,应该算是为增强奥运气氛所做的努力吧。

我们中途在波塔诺瓦转车,最后在阿斯蒂站下了车。曼努埃拉在车站等着我们,安排了今天晚上和阿斯蒂观光局的人见面。

明天没有安排观看比赛,大叔他们打算去雪场享受一下滑雪的乐趣。去观光局时正好可以问问他们克拉维尔雪场的一些情况。

双方交谈结束之后,决定一起去喝点小酒,于是在对方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一个叫爱诺特卡的酒馆,还品尝了一种叫做阿斯蒂肉酱的食物。据说这是阿斯蒂的名菜,勺子里放上细碎的生肉泥,要张大嘴一口吃掉,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个酒馆的地下设有葡萄酒窖,据说数百年前曾经有一群修道士在里面住过。那个时候还有地下通道,与小镇中里所有的教堂相连通。

回到餐馆时有摄影师过来给我们照相,当时我还以为只是随便拍几张纪念照,没想到几天后相片被登在了意大利《拉斯坦帕日报》上,令我吃惊不小。

二十三号。一大清早就听到电视的嘈杂声,肯定又是大叔在看电视了。可是仔细听,却发现电视里讲的是日语。我很纳闷,就过去看了看,原来大叔在用电脑看影碟。我发现影碟外盒上居然写的是《大和拜金女》[30],立时差点绝倒。

“你连这个都带过来了呀!”

“对呀,这边打开电视也看不懂在讲什么。要是英语的话还好,可都是讲意大利语的节目。”

“你就别装蒜了,明明英语也不怎么样!”

“总之,我感觉自己肯定会怀念日语节目的,所以就带过来了。”

“为什么带来的是《大和拜金女》呢?”

“这个风格比较轻快,看起来感觉不累。到海外旅行是会堆积压力的,需要放松放松。”

“随便你吧,不过你电脑上的电池不是快用完了吗?”

“我从黑衣君那里借了他的手机充电器使用的电源适配器,结果连在电脑上还挺好用的。早知道一开始就这么做了。”

“黑衣君借给你适配器,其本意是想让你写稿子的,没想到你却用来优哉游哉地看起了电视剧。这样不太好吧?”

“你真嗦啊。今天要全方位地休息一下,我还要去滑雪嘛。”

“你还要去啊?那我就留下来看家好了。刚好我想看女子花样滑冰自由滑比赛的直播。”

“哦,不过昨晚我去木村公宣先生下榻的酒店时,跟他约了今天一起吃饭的。”

“这样啊,那我也只能去了。正好,我还想问候他几句呢。”

“什么问候他啊?你不就是想去饕餮一顿嘛!好了,要去的话,赶快去准备一下。”

上午十点,保罗照例来接我们,他说了一句“再见”来打招呼。我们今天一天都会坐他的车,有点当老板的感觉。这样一来,我们轻松,他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我们朝着昨天向阿斯蒂观光局的人询问过的克拉维尔雪场进发。不出所料,路上要走至少二百多公里。这么长的路程,本以为保罗会觉得很辛苦,结果他似乎兴致十足,驾驶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野蛮风格。即使对面方向有车驶来,他也毫不顾忌地连超前面三辆车。我紧张得手足紧绷,而他本人却时而哼唱着小曲,时而说什么“我是司机、疯狂的司机”。

在塞斯特雷,我们顺路搭载了一位名叫保拉的女士,这名字很容易和保罗弄混。她是曼努埃拉的朋友,来帮我们处理一些租用滑雪板的事宜。

昨天别人介绍保拉时说她会讲英语,可事实上,保拉的英语水平还不及保罗的一半。依靠大叔的《应急口语会话》,总算勉强能跟她讲清楚大致意思。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克拉维尔,保拉去租赁店里为我们交涉。但当我们进店之后,却发现店长的英语讲得十分流利,而且明白易懂,所以大叔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我们顺利地租借到了滑雪靴和雪板。坦白地说,我都觉得保拉好像根本没有必要过来。

我曾经听说过欧洲租赁的雪具跟日本的不同,东西虽然很旧,但都保养得很好。但实际上,这里的滑板并没有打蜡,滑雪板的边缘也没有修整,即使想说句奉承话,也很难说质量很好。况且,雪板上的皮靴固定装置还左右脚颠倒了。

“唉,就这样吧。就没想过在这种地方能滑得尽兴,随便玩玩就算了。”本来对雪具很挑剔的大叔看来也降低了要求,无奈地说道。

听说这个雪场基本上不存在禁滑区域。不论是索道下面还是树林中间,都可以自由地滑。虽然有可能会受伤,但雪场的初衷应该是将判断危险的权利交给顾客自己吧。

“这样让游客对自己的行动负责,也许反而会更安全。”大叔坐着上行索道说。

“日本的雪场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关键是最初刚开始兴建滑雪场时,经营者已经划分了可以滑行和禁止滑行的地方。这样一来,滑雪者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判断哪些地方安全、哪些地方危险的机会。后来雪板滑雪、雪橇滑雪之类的运动都是逐渐以这种方式普及的。我觉得事到如今再做改变也不容易。”

“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对滑雪的人保护过度了吧。”黑衣君说。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是现在许多年轻人没有危险意识,出于好奇心理到禁滑区域滑雪,结果有时就会发生事故。这样的话,雪场管理者肯定需要彻底加强管理,最终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克拉维尔雪场的雪道基本上坡度很小,雪场很宽敞,所以滑起来较容易。但是由于主要是人工产雪,所以雪质稍微差一点。我们坐着索道升到最高处附近,在那里可以看到意大利与法国国界的标识牌,不禁让人心情大悦,切实地体会到了在国外滑雪的乐趣。

滑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保罗的车里,他问我们累不累。我和黑衣君都累得说不出话,只有大叔看起来好像还意犹未尽。

这会儿刚过下午三点。虽然约了七点钟才和木村先生吃饭,但我们还是决定从滑雪场出发了。

木村先生住在塞萨纳镇上的夏波顿酒店里,而塞萨纳镇与克拉维尔雪场距离很近。上车后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那里,这时连四点钟都没到。

“这可怎么办啊?这么早就来了,接下来干什么啊?”

“先给木村先生打个电话吧。”黑衣君掏出手机说。

木村先生在电话中告诉我们他就在酒店的房间里。我们在酒店的大厅里等了一会,便看到身穿训练服的木村先生从楼梯处下来了。

木村先生曾经连续参加过阿尔贝维尔、利勒哈默尔、长野、盐湖城四届冬奥会,堪称高山滑雪界日本史上的第一个壮举。不过他这次是作为nhk[31]的解说员来都灵的。

“这次来,感觉果然还是不太一样吧?”大叔问道。

“嗯,是啊。以前一说到奥运会,我潜意识里就老觉得自己是去参加比赛,而这次我心里还想着‘啊,这回我不出场真的可以吗?’”

连续参加了四次冬奥会,想必确实是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现在我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参加冬奥会,看到了当选手时没有注意到的一些东西,也算收获不小。因为当年作为选手,只会去考虑自己的事情。”

“只不过啊,”木村先生脸上闪过了一丝略带狡黠的表情,“昨天看了阿莫特的比赛,我就觉得,其实我现在也还能继续比赛呢。因为阿莫特和我可是同一代人呀,结果人家现在都拿过好几枚金牌了。他现在还能继续与年轻选手同场竞技,在场上全力以赴,居然又获得一枚奖牌。我看完之后很受触动,也从他那获得了不少勇气,甚至都有点后悔自己这么早就退役了。”

前天,挪威选手谢蒂尔安德烈·阿莫特在男子超级大回转项目的比赛中成功卫冕,他比木村先生要小一岁。

“关于本届冬奥会上日本选手的成绩,您怎么看呢?我感觉日本队在好多比赛中都没有获得奖牌,让我们白白期待一场。”

听了大叔的问题,木村先生将双臂交叉于胸前。

“一般人观看比赛都只注重奖牌数量。在奥运会上获得奖牌,确实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是事情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意识到这点之后,再回头来看这次日本选手的成绩,我觉得其实也不算太差。”

木村先生说得很冷静,给人感觉他不是单纯地庇护,或为日本选手辩解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日本队没有奖牌的日子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因为女子花样滑冰选手一定会为我们获得奖牌的。”木村笑着说完这些话之后又低声道,“在高山滑雪队里,有位选手好像觉得,花样滑冰项目就算不获得奖牌也无所谓,因为他自己想为日本获得第一枚奖牌。”

“您说的是佐佐木明选手吧,他还是前途无量的。”大叔也笑了,“木村先生,您对男子回转项目的比赛有什么预测吗?”大叔问。

“现在比赛变得很耐人寻味。根据目前的世锦赛成绩选出十五名选手,他们都会优先出场。其中会有两名日本选手。”

“也就是说除了佐佐木明,还有另外一位选手?”

“对。因为奥地利的代表选手有所调整,导致进入前十五名的一位选手退出,所以排名在第十六位的选手皆川贤太郎就被提上去填补空位了。”

“倘若能够进入前十五名,获得奖牌的几率就会很大吧。”

“没错。”木村先生点着头,“十五名选手中,成绩靠前的七位先出场,接着轮到剩下的八位出场。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顺序由抽签决定。这就是说,幸运的话,佐佐木和皆川可以分列八九位出场,那样的话日本队就有机会了。能有两名日本选手进入前十五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呀。”

“较早出场的话会很有利吗?”

“我觉得应该会很有利。因为大回转和回转项目的赛道,是通过往雪地里注水,使之冻结,凝固之后的地面才会变得坚硬。这是为了防止由于出场顺序而使赛道条件产生差异,可是尽管如此,赛道条件还是会逐渐变差的。就我的经验来说,感觉在欧洲赛道上比赛时,若能在前十位出场,比赛成绩就会相对较好。”

原来如此啊!看来决定胜负的原因,除了选手的技术之外,还有很多因素。能够倾听长年参加过比赛的知情人的分析,感觉真是颇有见地。而大叔那种现学现卖式的讲解和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测,不管听多少次,都令人感觉到索然无味。

我们也不能总让公务繁忙的木村先生陪着,就跟他讲好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见。接着我们暂时离开了酒店,决定在塞萨纳镇里四处逛逛。

从酒店正对着的主道上往岔路一拐,便会看到一条两旁货摊罗列的道路,许多外国人都在里面逛着。这里就相当于日本的温泉街一样,可以感受到欧洲乡间街道的风情,热闹而喧嚣。还有一群身穿民族风格服装的人们跳着舞蹈。

这时候飘起了雪花,冷空气也似乎凝结起来。我们完全没有了悠闲雅致的散步心情,决定到什么地方去避避寒。

我们到一个酒吧去喝起了啤酒。这时我们最关心的莫过于女子花样滑冰的比赛结果了。

“根据出场顺序来看,要是荒川出场时村主能够留在争冠阵营里就好了。最好是第一,这样一来荒川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了吧。”大叔说。

“唉,只希望她们俩不要双双失败就好。”黑衣君说了些不吉利的话。

后来大叔他们都不讨论争夺奖牌的事了,反而开始围绕自己最喜欢哪个选手的话题议论起来。

“我还是喜欢安藤。”黑衣君说,“然后是荒川。”

“你不喜欢村主么?”

“我实在对她那种伤感风格喜欢不起来,而且她那种脸型我也不喜欢。不过从这种意义上讲,我也不喜欢荒川生气时候的表情,感觉挺可怕的。”

黑衣君最看重的竟然是相貌啊。

“我觉得村主那样的类型还好。”大叔说,“荒川的风格也不错。不过考虑到身材,还是最喜欢安藤。”

大叔原来你最看重的是身材啊!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没有水准,于是我们出了酒吧。在去酒店的途中,意外地又与木村先生相遇了。他手中提着袋子,一问才知道,里面装着要洗的衣物。

“您是要拿到洗衣店去吗?”大叔问。

“对。不过准确地说,只是拿过去让他们帮我水洗一下,干洗太贵了,我准备拿回房里自己晾干。”

我不禁心生佩服之情。木村先生滑雪比赛时是那么果敢无畏,而在这种小事上却又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我们再次回到夏波顿酒店,准备在里面的餐厅里吃晚饭。木村先生好像本来准备推荐我们去离酒店不远的一个餐馆去吃鱼料理,但我们已经在酒店这里预约过了,而且无法取消。不过酒店餐厅的菜做得也非常不错了,对此我是心满意足的。

酒劲上来之后,大叔就开始跟木村先生东拉西扯地尽聊些废话。虽然我心里希望他好好采访人家,但看到木村先生听到我们路上的见闻时似乎兴致很高,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晚餐接近尾声时,大叔喊了句“啊,是安藤”,就一直盯着大厅那边。大厅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女子花样滑冰比赛。

大家马上到大厅看起比赛来。跟短节目比赛时不同,安藤美姬这回身穿一袭白衣,感觉很飘逸。大叔却说她穿这一身看起来显得很胖,这让美姬的粉丝们听到了,肯定会生气的。

安藤美姬短节目结束时排在第八位。虽然她已经尽力了,但估计还是与奖牌无缘。接下来值得关注的是,她的四周跳能否成功。

在我们的注视下,安藤美姬勇敢地做了四周跳的动作,不过最后果然还是摔倒了。本来,当初在练习时这个动作就完成得不太好,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安藤美姬在后面部分又出现了明显失误,结束时名次当然也就下滑了。我们不禁齐声叹起气来。

本来还想继续观看后面的比赛的,可是由于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只能依依不舍地准备出发回旅馆。但是仔细一想,我不禁心生疑虑:明天还要回到这里来观看女子大回转项目的比赛,那我们究竟为什么必须在这二百多公里的路上来回奔波呢?

保罗的车载着我们回到阿斯蒂。今天滑了雪,又饕餮了不少美食,葡萄美酒使人心情愉悦,因此我在车上打起了瞌睡。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阿斯蒂了。

我看看旁边,黑衣君也在打着盹儿。在这次的旅行中,他好像一有闲暇就会酣然入睡。看来他是真累了。这倒也不难理解,因为大叔自己什么也不做。

黑衣君一醒,大叔便如同期盼已久似的,立刻问道:

“喂,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吧?”

“什么啊?”黑衣君还是睡眼朦胧的样子。

“花样滑冰呀。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啊,也许吧。”

“你用手机上网查一下呀,说不定已经公布结果了。”

“哦,也是啊。不过谁知道呢,结果在网上刊登出来还是比较慢吧……”

黑衣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上网。突然,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上面写着荒川静香,奋力摘金!”

“啊?”

“真的?”

“等一下,我再上其他的网站确认一下。”黑衣君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我和大叔缄默地等待着。很快,黑衣君又开口了。

“果然如此!确实没错,是金牌!荒川静香赢了!村主排在第四名。”

哇!大叔发出一阵呐喊,同时我也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开车的保罗,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将事情原委告诉他之后,他也瞪圆了眼睛,好像觉得很了不起似的。

而黑衣君这时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据说斯鲁茨卡娅摔倒了,跟东野先生你说的一样。不仅如此,科恩好像也摔倒了。”

“你们看嘛。”大叔吐了口痰叫道,“跟我说的一样吧?我就觉得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嘛。不过两位选手都摔倒,这一点我可没有料想到。”

料到什么嘛!明明就是抱着私心,主观乱猜嘛。

“果然还是因为我来了啊!我能够给他们带来好运,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比赛也值得期待了。”

大叔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

回到旅馆房间之后,大叔仍然得意洋洋。喝光了一瓶葡萄酒,马上又是鼾声雷动。真是够烦人的。

二十四号。今天要看的比赛是高山滑雪女子大回转项目。日本队原本会有三位选手出场,但昨天听木村先生说,其中两位匆忙回国了,似乎是为了回去积累世锦赛的积分。原来比起参加奥运会比赛,还有人更看重世锦赛呀!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照例还是保罗开车送我们去赛场,今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塞斯特雷·科勒的地方。

“至少也得看一项高山滑雪的比赛吧。”大叔在车里说。

“那当然了。电影《赝品》的主人公就是高山滑雪运动员,我最开始关心高山滑雪比赛,就是因为那部作品,之后才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因此这次才会到都灵来。”

“今天出场的是广井法代选手吧。”

“他属于新天鹅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选手呢?”

“我看过他们的主页,结果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过去的战绩说是记不清了,所以也没写。兴趣是冲浪,好像比较喜欢去海边。”

“我们虽然要为广井选手加油,但今天我关注的最大目标是克罗地亚的科斯泰里奇。昨天听木村先生说过,因为她的出现,克罗地亚的全体水平都得到了提高。大家的精神状态与干劲儿从整体来看都有所改变。她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选手吧。”

今天车能开到离赛场很近的地方,我们在那和保罗分手,进了赛场。

寒风凛冽,吹得耳朵痛。虽然戴着防寒的风帽,但还是感觉很冷。

观众席与使用高山滑雪板进行平行大回转比赛的场地一样,都面对着赛道。我们在那里与事先说好要拍摄《小说宝石》杂志封面照的摄影师会合了。

想来讨厌照相的大叔最后照出来的样子好像是在闹情绪一般。摆个和蔼亲切点儿的表情又不会怎么样嘛!

拍完照,我们目送摄影师离开。黑衣君却不知为何,脸上一副很高兴的表情,于是我们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有一位不认识的白人女性向我表示祝贺,想必应该是祝贺荒川静香获得金牌。看来在花样滑冰比赛上取得胜利,果然会引起许多国家的关注啊。”

“与其在不引人注目的比赛里获得好几枚金牌,在花样滑冰项目的比赛中只要获得一枚就足够引人关注了。话说回来,我听说在美国,若在女子花样滑冰比赛里获胜,带来的经济效益非常可观。邀请获胜选手拍商业广告的出场费也不菲呢。”大叔又开始讲起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过,如果不能令人强烈地感觉到是美国选手获得奖牌的话,那就会另当别论了。”

“那又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比如在阿尔贝维尔冬奥会中,一位名叫克里斯蒂·山口的美国选手获得了金牌,顾名思义,她是日裔美国人。在那种情况下,通常会邀请金牌获得者拍广告的公司就没有向她伸出橄榄枝,而且,其他拍广告的邀请也一直很少。据说原因就是由于她的外貌与日本人完全相同,姓氏山口也不像美国人。”

“怎么能这样啊?这不好像是种族歧视吗?”

“不是好像,完全就是。当然那些广告公司一直否认他们有这种想法。总之,美国一直都渴望得到女子花样滑冰项目的金牌。要是金牌被短节目比赛第二名的斯鲁茨卡娅夺得的话,他们也无话可说,谁知道却偏偏被他们比赛前认为会得第三名的荒川、日本的荒川获得了金牌,想必他们一定会感到很恼火的吧……”大叔嗤笑了起来,“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啊。”

我皱起了眉头。

“人家好意来祝贺你,你也没必要那样说别人的坏话吧?”

“呃,那倒是。”

过了片刻,比赛开始了。在很高的地方,我们看不到。不过我们前方有一个屏幕,从那里可以看到选手们滑行的状态。

很快,我们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选手们了,但是距离太远了,分不清谁是谁,并且这时候还起雾了。

好不容易到现场观战,结果却只能一直盯着电子屏幕观看比赛。不过每当选手们冲过终点时,各国的拉拉队都会敲着钟欢呼。这样才好歹让人有一种是亲临现场、观看比赛的感觉。

几位选手滑完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字样。大叔看完之后顿时发出一声悲鸣。

“啊?科斯泰里奇弃权了!什么嘛,那我到底是为什么来看比赛啊!”

在大叔大呼小叫之时,比赛继续进行着,美国选手曼库索滑出了好成绩。当然,美国拉拉队又是一片欢呼。

“美国!美国!”

真是没完没了!

之后选手们相继滑下,不知道是由于赛道难度太大,还是赛道状况不好,好多选手都滑出赛道、放弃了比赛。

“这样一来,我只希望广井选手能够完成比赛。不管怎样都行,还是留下个名次比较重要。”大叔的话多少有点缺乏底气。

广井选手登场了,我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但是光从远处看根本就不知道她滑得如何。即便她滑到近处能看清楚,也不太可能解说明白她滑行时的状态。

不过在我们这些外行看来,广井选手的比赛并没有太大的失误,于是我们都一起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这种状态保持下去,第二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说完大叔站了起来。

“你要回去了么?”

“已经体验过高山滑雪的比赛,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所以我觉得再坐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既看不到选手的身姿,也体会不到那种加油的感觉。”

情况确实如此。我看到黑衣君也开始蠢蠢欲动,于是我也同意了,说道:“好吧,那就回去好了”。

像我们这样都没等到前半场比赛结束就离开赛场的观众很多,也许是因为他们支持的选手中途弃权的缘故吧。

场地外面人山人海的,而当时营业着的店铺又很少,想找个坐下来休息一下的地方都找不着。总算看到一个酒吧,里面却挤满了一大堆人,要找个座位好像得费好大劲,并且连洗手间都没有。

我们喝了一杯啤酒就出来了,接着在前往公交车站的途中发现了一个收费厕所。付了三十美分进去一看,不出所料,里面也不洁净。于是大叔又开始抱怨了。

上完厕所之后,我们开始认真地寻找车站,结果竟然没找到。明明按照指示走过去的,可是那里的公共汽车却不去我们的目的地奥克斯。先上车的大哥跟我们说着什么,我们也完全听不懂。

就在我们四处乱转时,发现一位不知道来自哪国的大姐也在四处寻找什么。她好像也意识到了我们在为坐车的事困扰。大叔走上前去,询问她是否也在找去奥克斯的车,她回答说是的,现在还没找到呢。

跟黑衣君商量了一下后,我们决定先顺着与指示牌相反的方向找找看。我们抬脚刚走,那位外国大姐也保持着一段距离跟了过来。

走了片刻,前面便出现了看上去像是公交车站的地方。大叔看到站牌之后十分生气。

“早知如此,出赛场时就朝着反方向走不是要近得多吗?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绕这么远啊。”

“哈哈,这是奥运组织方的阴谋吧。为了避免大群人蜂拥上车,所以故意让人绕远路的吧。”

“即便如此,也该好好给个标识吧。”

“估计意大利人为了想到这个计谋,已经绞尽脑汁了吧。”黑衣君用一种已经不抱任何期待的口气说着。

公交车站那里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大爷,他带我们找到了去奥克斯的乘车站。那里贴着一张字迹潦草的时刻表。员工大爷指着某趟车的条目让我们去坐那辆。我很感激他的好意,不过那趟车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大叔指着时刻表说,不对,应该坐十分钟后过来的车。那位员工大爷思考片刻之后点头表示同意。还真不好说这位员工大爷在这事上有没有帮上忙。

刚才一直跟着我们走过来的那位外国女性,估计是已经达到目的,便没有再靠近我们这里。嗯,其实她的行为也可以理解,想必对于眼前这几位来历不明的亚洲人,谁也不会打算主动接近他们吧。

我们终于坐上了车,到了奥克斯站之后很快换乘开往米兰的火车,然后在波塔苏萨站下了火车。波塔苏萨站与波塔诺瓦站相邻,是都灵的中心车站。

我们下车后坐出租车前往奖牌广场,这里每天都会举行颁奖仪式。仪式结束后,好像还会有著名艺人举办的音乐会。不用说,需要买票,而且大部分的票都已经售罄。好像也有当日票,但若想真正拿到票,还必须去排队领号。我们只能在外面远望几眼聊以自慰了。越过栅栏远远看去,感觉只是个普通的广场。到了晚上也许灯火通明,或者饰以各种装饰吧。

听说附近有奥运商品特许经销店,出售奥运会特许商品,于是我们决定去看看。然而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个临时搭建的店面,入口很远。这时冬雨不合时宜地下了起来。

黑衣君需要给编辑部其他人买点礼品回去,所以一进商店他就四处物色起来。我和大叔则在搜寻有没有好玩的东西。店里装饰着标有菲亚特的雪橇模型,确实让人觉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奥运商品特许经销店,里面也算十分热闹。

但是心情指数却没有继续高涨上去。看着商店里陈列着的商品,人的情绪反而明显地降下来。

“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嘛。”大叔很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他们这是在做生意吗?广告代理店都在想什么呀!难得有个机会大赚一笔,却不好好利用一下。”

这回我倒是和大叔英雄所见略同。店里的商品,比如运动衫和毛绒衫,形状土里土气,还价格不菲。钥匙圈和纽扣纪念章中跟花样滑冰和冰球这些人气项目有关的已经全都卖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设计拙劣的大杯子,毫无新意的t恤,以及一些令人觉得没必要在这里卖的工具等等。反正没有一样让人一眼就相中的东西。

尽管如此,黑衣君还是将购物筐塞得满满的,我问他到底挑选了些什么物品。

“嗯,就是些钥匙链、纪念胸章、毛巾、t恤衫之类的物件。”黑衣君看着自己购物筐里的东西回答道,“还有些巧克力什么的,再就是一点破烂儿。”

“破烂儿?”

“也只能叫这些东西破烂儿啊!我原来还以为会有比它们强点儿的东西呢。”看来他也同样失望得很。

出了奥林匹克特许产品经销店,我们朝着波塔诺瓦车站走去。大叔还说想给在酒馆工作的女孩子们买些礼物回去。

“要是有价格既便宜又能给人深刻印象,并且使人心怀感激的东西就好了啊。”

想得倒挺美!

我们时而进商场看看,时而在商店街上溜达着。大叔在街上发现一个卖西式服装的商店。感觉他似乎是对店里特卖的标识牌比较中意。

“这个店不错啊,让人看着感觉比较舒服。大体看来,价位也很理想。明天来这里看看吧!”

大叔给这个商店起了个名字叫做“当铺”。这恐怕是由于店里摆放着的商品都隐约散发着一种二手货的气息吧。

大街上不时能够看到专营奥运特许产品的商店。黑衣君仔细地逐个逛着,却似乎并未相中什么东西。

“根本找不到跟花样滑冰有关的纪念品嘛!”他抱怨道。

“说明这是很受欢迎的项目啊!通过产品的销售情况,就能够了解到哪个项目人气最旺。跟冰球和单板滑雪等项目有关的产品好像都卖得不错,跟雪橇比赛有关的就不行,尤其是无舵雪橇项目,与之有关的商品好像到处都有剩余。不过我没想到跳台滑雪项目似乎也销路不畅啊。”

“因为美国人多嘛!”大叔愤愤然地说,“争相购买你说的那些纪念品的都是美国人!在这里只要是美国人赛绩差的项目就不受欢迎,自然就被卖剩下了呗。”

看来经过这次旅行,大叔对于美国人好像已经深恶痛绝了。也许是那次周围观众狂热地呐喊“美国!美国!”的情形让大叔感觉很倒胃口吧!

曼努埃拉在波塔诺瓦车站等着我们。据她说,今天有个晚会,可以吃到皮埃蒙特的乡土美食。

我们乘坐出租车前往皮埃蒙特媒体中心,进门前接受了极其严格的安保检查。正当我们站着喝红酒的时候,有一对不知来自哪个国家的夫妇向我们搭话。这对夫妇在得知我们是日本人之后,便提起了花样滑冰项目的事情,并且满口溢美之词。看来花样滑冰夺金的影响力果然很深远啊!

他们问了一堆有关大叔的事情之后,又问他对都灵的感想。大叔显得有些为难,便含糊其辞地回答道:“这里雨水太多了。”真是丢人啊,难道他就不能说出什么更有分量的话来吗?对方与曼努埃拉都苦笑无语。

“因为眼下是寒冬时节,所以也没有办法。”那位夫人对大叔说道,“请您到夏天的时候再来看看吧,夏季的时候,这里天好的时日倒是不少。”

其实大叔已经对都灵完全失去兴趣了,他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句。

终于落座,紧接着,美食也被端上了桌,而我们赴宴的目的也正在于此。主菜是鳗鱼,曼努埃拉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这道菜。于是黑衣君说,她要是有机会去吃日本的蒲烧鳗鱼,一定会大饱口福。

正当我们一边品尝美酒、一边大肆饕餮时,来了一位面留须髯的大伯。他看着大叔问道:

“你是东野圭吾吗?”

大叔十分诧异,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这个地方,他没有什么熟识的外国友人。

“你为吕克·贝松的电影做过编剧吧?”

听了大伯的话,大叔又吃惊不小。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啊?

“吕克·贝松的确准备改编《秘密》为电影,不过我可没想到这消息居然还能传到这里!”大叔对黑衣君说道。

“也许是阿斯蒂旅游局的人说的吧!”

这位胡子大伯好像是从事影视方面工作的,他还问大叔能否接受采访。

谁知大叔只回答了一句:“不!”胡子大伯似乎很意外,悻悻然地走了。看来他没料到大叔会一口回绝采访的请求。

用餐结束之后,我们决定脚底抹油,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若要再待上一段时间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人物前来搭讪呢。

我们徒步走到波塔诺瓦车站,然后与曼努埃拉一起乘电车返回阿斯蒂。曼努埃拉的姐姐在阿斯蒂等着我们,她会用车载我们回酒店。于是我们欣然从命了。

今天是二十五日,早上七点,保罗就来接我们,接下来我们要连续四天坐他的车。由于互相之间已经比较熟悉,所以车里始终保持着轻松融洽的氛围。

今天要看的体育项目是冬季两项。说起来,在这次的采访计划中,最先接触到的就是冬季两项了。我和大叔最终并没能看到曾经接受过我们采访的目黑香苗选手在赛场上的英姿。电视里也很少直播冬季两项的赛况,即便播了,也只不过是转播外国的录像,因此排名比较靠后的日本选手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屏幕上。

我原本还以为今天终于能够看到目黑选手比赛了,然而遗憾的是,她今天好像不出场。冬季两项分好几个种类,今天是从本次冬奥会开始成为新项目的集体出发比赛。通常,冬季两项是每个人设定好时间差后开始比赛,而统一开始时间、采用集体出发方式,则最先到达终点者即取胜。这可谓是一种十分明白易懂的体系了吧!男选手需滑行十五公里,女选手则需滑行十二点五公里,由于是集体出发,因此选手的出场人数必须要有所限制。本次大会从奖牌获得者以及世界杯排名顺序领先的运动员中选出总计三十名男女选手参加比赛。其中获得参赛资格的日本选手,只有在男子二十公里比赛项目中获得第十四名的菅恭司一人。

没办法,那就只能看看男子比赛了。

今天的赛场是在一个叫做切萨那·桑斯卡利奥的地方,去赛场的途中经过无舵雪橇的赛场旁,如此,便算是逛遍了这次大会的所有赛场。

到了赛场附近,途中我们又从出租车上被赶了下来,好像是让我们自己徒步走到会场。一行人极不情愿地迈开步伐。会场比我们想象的要远得多,而且道路上还积有残雪,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我正寻思着今天来会场的人数比预想的要多时,就看见安保检查的大门那里排着本次观赛行程中从未见过的蜿蜒长龙,而且在排队观众的脸上,似乎满是兴奋不安的表情。

“说不定今天的比赛人气很旺呢。”大叔说道。

“我也这么想。”黑衣君表示赞同,“与此前的情形相比,今天的氛围很明显不同了,观众们也热情得多,让人觉得像是来看棒球或者足球比赛的。”

其后这一印象在接下来的现场观赛中也始终保持。我们走向观众席,途中经过选手们做热身运动的场地,围观观众们的神情就好像赛马爱好者紧盯着帕多克时的表情一样。即便到达观众席之后,也丝毫不觉得周围安生多少,因为没有几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有的人已经激情昂扬地挥舞着拉拉队的旗帜,有的人则和着音乐哼唱着歌曲。

还有一点与迄今为止观看比赛的情形截然不同:赛场上完全没有看到美国拉拉队的身影。看一下选手名单可以发现,今天出场的只有一位美国选手,名叫哈基内恩。从其姓名来看,很明显像是来自北欧那边的。这也许是美国人没有特意到赛场来支持的原因吧。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日本观众也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在周围的观众们看来,也许还会纳闷:这里怎么会有亚洲人呢?

冬季两项是一项非常严酷的运动,选手在越野滑雪的间隔还要进行射击。如果没有射中靶心,就必须多滑一百五十米长的环形雪道作为惩罚。从我们的座位上几乎看不到枪靶,不过环形雪道恰好横亘在面前,看得十分清晰。

“如果菅选手的射击情况不理想,我们就可以好好欣赏他滑雪时的英姿喽。”大叔净发些不祥之言。

三十位选手出场了,于是场上愈加群情振奋,解说员更是巧妙地为现场的气氛推波助澜。一时间,钟声、笛声、鼓掌声以及欢呼声充斥着全场,一片喧嚣沸腾的景象。

只听“啪”地一声号令枪响了,比赛正式开始。这三十名选手首先要在越野雪道上滑行一周。起滑时占据有利位置的选手冲在前面,菅选手已经有些落后了。

各位选手的滑行情况由解说员随时传达。听下来大概是这样的内容:

“吉伦达廉与安东列森这两位挪威选手滑得十分迅猛。来自德国的格莱斯紧跟其后。哎呀,波兰选手追了上来。这位波兰选手名叫托马斯·西古拉。他超过了格莱斯,不知道能否追得上挪威选手。”

有个胖胖的大婶儿就坐在我们旁边,好像是来自德国的狂热粉丝。每当解说员提到格莱斯的名字,这位大婶儿就会发出一阵怪异的尖叫声,同时起劲儿地来回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子。

“我记得目黑香苗小姐曾经提到过,在欧洲,冬季两项是人气很高的项目,实力强劲的选手甚至还拥有粉丝俱乐部。”大叔说道。

“所以她也提到,她们其实很想得到更多的鼓励与支持啊。”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觉得她那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排在前面的选手已经结束了第一圈雪道的速滑,返回到出发点。看到这一情景,看台上的观众们都兴奋地起身站了起来。事实上,正如解说员之前所说的那样,挪威队员果然实力很强。

终于到了射击的时刻,背景音乐听起来活力四射,好像是电影《加勒比海盗》中的配乐。

当然,到了真正开始射击的时候,音乐声停止了,周围的观众也都安静下来。此时,取而代之的是选手们每次扣动扳机时从观众席上传来的欢呼声。不用说,欢呼声都是为选手射击时漂亮地命中靶心而发出的,而脱靶时则会听到从观众席上传来“啊!”的痛惜声。

在最初阶段的射击中,排名靠前的选手们几乎没有一个因失误而脱靶。冬季两项的射击部分是每回射击五次,总计射击四回。前两回是伏地射击,后两回是保持站立姿势射击。其中伏地射击时枪支的准星容易固定下来,因此命中率也比较高。这些都是在“冬战教”学到的知识。

菅选手在第一回的伏地射击中脱靶一次,不过想必他已经尽力了,希望他在接下来的回合中发挥所长。

随后,比赛的进程给人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原本仅仅发生在德国与挪威两队之间的比赛被波兰队半路杀进似的。旁边的胖大婶儿疯狂地喊着加油,声嘶力竭。然而德国队员竟然在射击时脱靶了。

胖大婶儿瘫倒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

挪威队员与波兰队员之间的争夺持续了好一阵子。不过挪威队员在接下来的射击中也脱靶了,紧接着,波兰队员在射击中发生了同样失误。于是,德国队员又有了取胜的希望。

刚才还意志消沉的德国大婶儿,转瞬间恢复了元气。她立刻站了起来,挥舞着小旗子,又喊起了口号。大婶儿的眼镜都歪到了一边,不过她对此根本无暇顾及。

解说员激动地描述着最后阶段的激烈竞争。本来这些都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听着听着,却也令人感觉到心跳加快,一种紧迫感扑面而来。这项比赛确实非常牵动人心,怪不得人气爆棚。

当德国选手率先回到赛场时,看台上几乎沸腾了起来,观众们的情绪被推向了顶峰。那个德国大婶儿激动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最终,德国选手格莱斯获得了冠军,波兰选手位居第二。挪威选手力挽狂澜,最后获得季军。

然而令人十分遗憾的是,日本队的菅选手还在赛道上被罚一遍遍地绕着圈儿。虽然他在第二回射击中全部射中了靶心,解说员还感叹道:“哇啊,来自日本的菅选手竟然也弹无虚发啊!”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能够引以为荣之处了。在第三回的射击环节中,菅选手三次脱靶,因此要在作为处罚的雪道上滑行三圈,让人深感痛惜。

几乎所有选手都到达了终点,又过了很长时间,菅选手才返回到赛场上来。好像还有一位选手落在他后面,解说员说道:“我们拭目以待,这两位选手到达终点的那一刻!”从观众席上传来了热情的鼓掌声。我不知道性情怪僻的大叔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认为这些掌声并非出于同情之意。虽然冬季两项在这里是人气很高的运动项目,但它在全球范围来说,还属于规模较小的项目。在这种项目的比赛中有来自远东岛国的选手参加,这本身就是很难得的,因此即便成绩差强人意,恐怕观众也不会嗤之以鼻吧!或许他们的眼光与我们看待参加相扑比赛的欧美选手时相差无几吧!

不管怎么说,冬季两项应该算是饶有趣味的比赛项目。大叔与黑衣君对此似乎也持赞同态度。

“要是在日本的电视上能多转播几次就好了啊!”

“那样的话,日本队就必须在这个比赛项目上增强实力喽。不过因为电视转播比较少,因此民众对这一比赛项目的了解也寥寥无几,结果恶性循环,也就选拔不到优秀选手!”

我们一边称赞着菅选手的顽强拼搏精神,一边离开了赛场。今天同样要走很远才能达到公交车站,在满是积雪的下坡路上行走,更令人感觉辛苦。

“难道是想让观众们也体验一下环形赛道的感觉吗?”黑衣君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

跟昨天一样,我们先乘坐公交车前往乌鲁库斯,再从那里坐电车去波塔诺瓦。

我们在车站附近的比萨店吃完午餐,便出发去买礼物。去的那家商店正是昨天大叔相中的那家“当铺”。进了商店,大叔放下帆布背包,向满面狐疑的女店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依次采购在店内橱栏里装饰的手袋、钱包之类的东西。那情形让人感觉好像是来了个暴发户一样。不过他买的东西价格都不怎么昂贵。但倘若是在米兰的专卖店里买这些东西,恐怕要花上十倍于此的价钱。

大叔准备用信用卡支付,然而当他派头十足地拿出运通[32]的信用卡时,却发现卡已经过期了。大叔只好挠着头取出维萨的信用卡,才稍微挽回了一点面子。

出了商店,我们向车站走去。这时大叔的打扮便显得有些怪异:身上穿着户外运动时穿的防寒服,背着帆布包,手中却满满地拎着一大堆服装店的纸袋,嘴里还念叨着:“一定要谨防扒手啊!”就他这个样子,谁也不会接近他的。

回到宾馆之后,我们决定晚饭之前哪儿也不去,就待在黑衣君房间里观看高山滑雪男子回转项目的比赛。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皆川贤太郎选手居然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佐佐木明选手位居第八,有望夺得奖牌。还有一位姓汤浅的选手排在第十七位,也在奋力拼搏。

第二轮比赛采取以逆向顺序开始的方式,于是在第一轮比赛中获得第三十名的选手首先出发。排名靠后的选手们都以逆转局势为目标,时而并腿滑行,时而采取八字式的腿形滑行。当然,很多人都不幸遭遇惨败,不断有选手失去比赛资格,或者弃权出赛。

在这种形势中,汤浅选手自比赛伊始就在日本队员中遥遥领先。他动作果断,勇往直前。在很多选手都发生失误的旗门处,汤浅选手失去平衡,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幸亏他及时稳住了身体,然后开始加速。其间滑行所需时间在迄今为止的比赛记录中都是遥遥领先的。最后汤浅选手保持着领先状态到达终点,精彩地获得了第一名。

“这真是太棒啦!”大叔开始兴奋起来,“机会把握得太好了!一定能够得奖牌!”

还有十几个选手呢!我觉得现在就妄下定论,有些太性急了吧?不过事实却被大叔说中了。也许是由于其他选手都变得慎重起来,没有敢于尝试汤浅选手的那种冒险形式。在被第一轮比赛中排名第十一位的克斯特利兹超过之前,汤浅选手的成绩一直在显示屏上荣居榜首。电视解说员似乎也诧异于日本选手的奋战情形,从他口中不时地说出汤浅、佐佐木与皆川的名字。顺便提一下,当时担任解说的是意大利的英雄运动员汤巴。

再来说一下佐佐木明选手。由于皆川选手目前排名第三,汤浅选手也在奋力拼搏中,日本选手在这一项目中获得奖牌的机会近在咫尺。希望这位选手也可以放手一搏!

加油啊,即使失败了也不要紧!我们都冲着电视大声呐喊着。

也许我们当时不应该喊,佐佐木选手在出发后不久就没有能够通过旗门。大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啊!恐怕佐佐木选手心里也知道,拿不到奖牌的话,比赛就没有意义了吧!”

另一位排名第八、与佐佐木选手保持着相同时间记录的选手,其成绩没能超过汤浅选手。位列第七的西恩费卢达追了上来,比汤浅选手的成绩领先了足足四秒,因此汤浅选手降为第三名。我们本以为再往后不会有选手超过他了呢,谁知这个成绩竟然又被排名第六位的选手赶超,汤浅选手最后只落得第四名。虽然说心中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觉得遗憾万分。

事有凑巧,在第一轮中排名第五的加拿大选手也出现了失误,成绩没有能够超越汤浅选手。还有其他四位选手,其中一位就是皆川选手,因此可以断定日本运动员能够拿到奖牌了。在第一轮中位列第四的选手哈利普斯特表现不错,一跃成为第一名。接下来就轮到皆川选手出场了。大叔开始祈祷:

“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出现失误啊!滑行时间快慢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一定要顺利滑行完全程!”

就连旁观者都持如此保守的态度,选手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因此皆川选手那看起来有些过于慎重的姿态倒也合乎情理。

尽管如此,皆川选手在后半部分还是重新调整了态势,顺利到达了终点。滑行所需时间排在第三位。不管怎么说,还有一线希望。

事已至此,我们心中期盼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赶快失误!摔倒!滑出雪道!我们把所有能够想到的诅咒之语都用在了其余的选手身上。也许是这种诅咒起了作用吧!在第一轮比赛中位居第二的加莱·帕兰德鲁竟然没有通过旗门!我们一瞬间只觉得血气上涌。

“这么灵验啊,真是老天有眼!我们有可能拿到奖牌啦!只要这家伙也为我们摔倒……”

被大叔称作“这家伙”的选手是来自澳大利亚的莱菲。虽然有亵渎体育运动神圣性的嫌疑,但我也在心中暗暗祈祷着莱菲出现失误。

然而奇迹却没有持续下去。由于莱菲在第一轮比赛中表现不俗,在这一轮比赛中同样也表现出色,因此最后以领先于第二位将近一秒的成绩到达了终点,让我们着实叹了一口气。

“皆川位居第四,汤浅排在第五位,能够获得奖牌的只有两位选手。澳大利亚独揽奖牌,其他入围的国家还有瑞典和克罗地亚,再下来就只有日本了!就此而言,在回转项目上日本还称得上是成绩骄人的强国。这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划时代的好成绩啊!不过,话虽是这么讲……”

我在心中嘟哝着大叔的后续台词,恐怕黑衣君也同样如此吧。

还是太可惜了!实在太可惜了!

二十六日,阿斯蒂市观光局的人陪同我们游览了市内,中午还请我们吃了饭,是位于郊外的一家名叫罗康达·德鲁·桑德菲次奥的餐厅。这里的招牌菜是一种叫做弗里德米斯特的料理,其实就是煎炸什锦。据说使用的食材中有乳牛内脏什么的,介绍者好像要以此吓唬一下我们这些日本人。不过在烤肉店里经常吃动物内脏的大叔闻之却不以为然。更何况我们这位大叔的故乡就是以烤内脏串而闻名之地[33]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人都食欲惊人,接连不断地在吃,吃的大多又是甜食。我心中暗想,怪不得他们都这么富态呢!不过这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我们回到阿斯蒂市内的阿尔费埃里广场,在周末市场般的集市中随便闲逛着。不过,集市上卖的商品中没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小摊上摆的都是些电视啦、录像机的遥控器啦、汽车的方向盘啦、佛像头什么的,因此无论怎样来看都像是一座垃圾山。唯一称得上正儿八经商品的是一个奢侈品牌的皮包,看起来异常昂贵,然而却被非常随意地摆放在塑料布上,并且卖主的形迹十分可疑。这不禁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不过我还是噤口不言为好。

我们步行回到了酒店,得知酒店的餐厅周日停业休息,不禁目瞪口呆。为了享用晚餐,一行人不得不又走回到阿尔费埃里广场。

到了二十七日,我们的奇异旅程也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天。最近几乎都看厌了的保罗来接我们,问我们玩得如何,我勉为其难地告诉他玩得很尽兴。

到达都灵机场之后,保罗拿出三瓶葡萄酒,说是自家村落里酿制的。想到以后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待人和善的疯狂司机,我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机场方面对离开意大利的人也许不感兴趣,安检也史无前例地非常简单。将行李放到传送带上这种事情竟然都是由乘客自己来操作。一般来说,在任何机场都会无一例外地要求乘客将手提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而当时大叔没有照做,竟然也没有人说什么。

我们从都灵乘飞机到慕尼黑,然后再换乘前往成田机场的飞机。停留在慕尼黑的时间比较充裕,于是我们在登机口附近的餐厅里喝了杯咖啡,这时候又邂逅了木村公宣先生。相遇时,我们互相之间都感到诧异得很,一问才知道,我们搭乘的竟然是同一班飞机。

于是理所当然地,话题便又围绕着男子回转比赛的结果展开了。

“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那个时候还是祈祷着莱菲赶快摔倒。”

大叔坦白了实情,木村先生笑着说:“我也同样如此啊。我在心底呐喊着:摔倒!摔倒!在第一轮比赛中位居第二的加莱·帕兰德鲁跨越旗门的时候,我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解说员不应该采用那种充满肯定语气的说法,不过最后也还是在电视上说了:他跨了!绝对是在跨!”

回国之后我们看电视时,确认了木村先生此言不虚。木村先生当时的语气确实十分肯定,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真是太可惜了啊!”

木村先生苦笑着对大叔的话表示赞同。

“确实很可惜!那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不过,日本队有两名选手都取得了名次,也很厉害啊!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日本选手一定能够获得奖牌!”

“果真如此的话就好了啊!”木村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大叔对事态并不了解。几天前跟木村先生见面时,他不是还说过日本选手要获得奖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吗?虽然这次离奖牌很近,但今后却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木村先生深知,奖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

后来我们继续谈论这次回转滑雪的比赛结果。听木村先生说,最后获胜的莱菲在这次比赛中的表现其实十分保守。

“我觉得,他本不想在第一轮比赛中就冲在前面。不过既然已经位居前列了,也就顺其自然了。”

我们只能感叹:获奖的选手实力竟然如此强劲!

“木村先生,您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全日本闻名的领队或者教练吧?”

听大叔这么一问,木村先生歪了歪脑袋。

“我想至少眼下应该不会。我现在还处于学习如何指导别人的阶段,先教一段学生再说吧。”

这话颇有道理。有名的选手不一定就能够成为著名领队,这一点大家在谈论棒球时也经常提到。我听了木村先生的话,不禁感觉这最终还是要看选手的心理承受能力与精神状态。

木村先生在都灵待了两周多,看样子确实有点疲惫。大叔也面露倦色。我也不例外。我准备上飞机之后就把坐椅靠背放倒,看电视,睡觉。

日本时间二十八日下午一点,我们时隔十天又回到了住所。大叔立刻说要先洗个澡,我则在沙发上躺下来,回想着这十天里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这趟旅行还是非常愉快的。虽说走过的路途十分遥远,如果有人说让我重新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会一口回绝,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可以说不虚此行。

选手们都十分出类拔萃!我再次这么想着,而且奥运会也的确精彩纷呈。不过,倘若不是奥运会的原因,我和大叔也不会想到制订如此充实的行程。是去看奥运会啊!这种想法是我们的力量源泉,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会感到充满活力。

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酣然入睡了。猛然惊醒时,发现到大叔正在揪我的耳朵。

“你干什么啊?”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样子?”

当我看到自己的手脚,也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自己的手脚全被淡褐色的短毛覆盖着。也就是说,我又恢复成了猫的样子。

“啊,变回原样了!”

“为什么会变回去呢?”

“嗯,是不是魔法消失了呢?”

“魔法?”大叔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

他在都灵的时候没有碰过一根香烟,至此已经有整整十天了。假如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烟戒了该多好啊。

“我们不在的时候好像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觉得很惊讶啊。”

“什么变化?”

“首先,伊娜鲍尔变成流行语了。”

“伊娜鲍尔?”

“就是荒川静香在比赛中使用的招牌动作嘛。然后,人们给青森队起了个绰号叫冰壶少女队。现在她们都是高人气,而且人们对于冰壶的关注度也不是一星半点了。”

“啊,是吗?也就是说,由于都灵奥运会的举办,冬季运动开始受到人们关注喽?”

“唔,谁知道呢!”大叔吞云吐雾,“冰壶项目之所以被人们关注,说到底,还是因为跟其他的比赛项目相比,获奖的希望要大一些吧。在眼下没有其他选手能够获奖的情况下,作为大众媒体,能够做的也只有将焦点对准一些有望获奖的项目吧。”

“也不光是这个原因,我觉得她们自己身上也有着成为偶像的潜在因素。”

“那是当然,不过光有这点还不足以维持运动项目本身的人气。比如说,倘若在青森队不出场的情况下,电视台仍旧会转播冰壶比赛,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叔掐灭了烟头,从隔壁房间里把滑雪板抱了出来,开始动手往上面涂蜡。

“你要去玩速滑吗?”我问道。

“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再这么稀里糊涂、虚度时日的话,山上的积雪都该融化了!”

听了大叔的话,我忽然醒悟过来:曾将我变为人形的,也许正是冬日的魔法。

冬天原本对于我们动物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严酷的季节。它使我们体温下降,食物减少,限制了我们的移动方式。我甚至曾经希望,要是没有冬季就好了,可是年复一年,在大多数国家,冬天都如期而至,从不懈怠。

我们的祖先曾经生存于如此严酷的冬季。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对其后姗姗而来的春日暖阳心怀感激。然而我呢?整日里自在悠闲地待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饮食无忧,屋里既无风吹也无霜冻。春夏秋三个季节也不例外,每日都可以仰面朝天地在沙发上睡懒觉。我身上的野性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不仅是我,其实大叔也是如此!

虽说看着日历能够知道日本已经进入冬季,但无论日本哪里下了大雪,或是有时候哪里发生了灾害,对于大叔来说都难以产生什么真实的感受与体会。

而让大叔察觉到这一点的就是滑雪板。通过对滑雪的痴迷,大叔才对雪国有所了解。大叔也开始时常看看天气预报,并且以预测北海道、新县等地的天气为乐趣;最近,他也开始担心大雪、暴风雪以及雪崩等自然灾害了。

与冬季奋战而生存——也许冬季运动就是这样的象征。而且这种生存方式同时也是一种唤回野性的过程,难道不是吗?恐怕这正是冬季魔法想要明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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