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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站过夜·杀人之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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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那人说道,声音又尖又高。他叫田边秀一,据说是本间夫人唯一的亲戚。“我跟我姑姑本来打算今天见面的。谁知道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太震惊了。”秀一神经质地皱了皱眉。

“你见过本间先生了吗?”

被小a一问,他柔弱地点点头说:“刚才见到了。我姑父大概也没想到一场旅行会变成这样吧。更无奈的是,一直被警察问来问去的,连害怕都来不及。”

“警察?”小a又问,“田边先生你也被警察叫去了?”

“是的,今天一大早就被叫来了。我就是在那儿见到姑父的。”

“警察都问你什么了?”小b发挥围观群众本色问道。

“问了好多。”秀一回答,“还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突兀而响亮的喊声令全餐厅侧目。小b急忙掩住了嘴。

“为什么你会被问到?”小a小心翼翼地问。她对这种事情很好奇,但不好兴冲冲地问。

但这似乎并没有伤害到秀一,他沉着地开口应答。“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这酒店的门都是自动锁,按理说我姑姑和姑父的房间应该是百分之百上了锁的。所以说,要是犯人想进房间,必须得让姑姑来开门,因此十有八九是熟人作案。”

“那田边先生你有不在场证明吗?”小b问道。

这个时候她的粗神经显得弥足珍贵。

“他们问我的是从九点到凌晨一点。不巧的是,我只能证明九点半以后。因为昨晚我去了朋友家,九点半左右才到。”

“还是挺过分的。连自己人都怀疑。”

小a觉得如果自己是警察,估计不会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他看上去太柔弱了,要是他去勒别人的脖子,大概会反过来被人勒死。

“而且还要考虑动机问题嘛。”

秀一闻言,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寂寞的苦笑:“我也这么认为。但换个角度来想,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机。”

“难道说牵扯到巨额人寿保险什么的?”小b提出谁都能想到的问题。

田边继续苦笑着说:“我姑姑去世了我一点钱都捞不着,而且正好相反。”

“相反?你还能损失什么钱吗?”

“不是不是。也许说相反有点不恰当……其实并不是说姑姑去世了我就能有钱进账,而是她活着的话我就得不停地掏钱出来。”

小b惊讶得说不出话,她沉默的时候代表脑袋里正一团糨糊。

小a代她问道:“就是说,本间夫人在花你的钱?”

“正是。”秀一点头,“实际上,我父亲,也就是我姑姑的哥哥,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大笔遗产。但是在遗书中,他委托姑姑在我成人之前代为管理这笔遗产。所以至今为止,这笔遗产一直在姑姑手上。到最近我才知道这些钱少了好多,好像是姑姑拿去投资股票了。”

“那她是擅自使用的吗?”

“虽说是擅自吧,但怎么都是自己人的钱。我觉得姑姑没什么罪恶感。我曾经要求她停手,她就说反正都是为了我、到时候准能分文不少地还给我什么的,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遗产的的确确在逐渐减少。所以从警方的角度看来,我就有动机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冷静,简直不像是在说他自己。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田边先生昨晚去的朋友家到这里大概有多远?”

听了小a的提问,田边想了一想,回答说:“车开得快点的话二十分钟吧。”

“那肯定没问题啦。”

说话的是小b。“人家最后见到本间夫人的时候都九点多了嘛。要是先杀了人再在九点半赶到朋友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嘛。”

“真是这样吗?”

看到秀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b拍了拍胸脯说:“我可是证人哦!绝对没错!”

4

“太走运啦!”小b开心地拍着手。

因为需要协助警方调查,她们当天的飞行任务由别的空姐来代班了。这是鹿儿岛县警方提出的要求。

跟望月约在了晚上见面,所以她们有充足的时间在附近观光。遇上这种事,估计谁都觉得走运吧。不过普通人在这个时候或许没有心情活蹦乱跳地到处玩。小a和小b一会儿逛逛街上的土特产店,一会儿又光顾一下导游手册上推介的“享受本地特色菜肴请到xx店,只需一千三百元即可尽情品尝”的餐馆,反正两人好好享受了一番旅游的心情。其实实际情况是小b马不停蹄地东逛西逛,小a在后面拼命地追着她跑。

如此这般充分地利用时间之后,该去见刑警望月了。

“实在过意不去,一趟趟地麻烦你们。”

望月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小b笑嘻嘻地看着他。既不用上班又能发挥她爱八卦的本色,小b开心得不得了。

“其实让你们等到晚上也是有原因的。”

刑警卖了个关子。晚上的调查跟早上一样,都在酒店的大堂进行。小b本来幻想着约在餐厅附近,好在警方还没她想的那么随便。

“其实我是想等解剖结果出来。”

“结果怎么样?”小a认真地问。

“这个咱们稍后再谈。”望月慎重地掏出笔记本,问道,“你们俩昨天晚上在酒吧喝酒是从八点左右一直到凌晨一点刚过,对吧?”

“对。”两人异口同声。

“本间先生快九点的时候才来,然后跟你们喝到最后……”

“没错。”小a接道。

“你都知道的事就别问啦。”小b说。

望月清了清嗓子。

“我想问的是,本间是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还是中间去过哪里?”

小a“啊”了一声,说道:“这我倒不记得。”

“人家可记得!”

小b鼻子里直出粗气。她自信爆棚的时候总是这样。

“本间先生一次也没离开过。我总是跑厕所,而本间先生却一趟厕所都不去,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她的说法倒是证明帮人加深记忆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望月似乎不大认同,追问道:“真的吗?比如九点半到十点左右,他连一时半刻都没离开过?”

小b回答:“没离开过。我的记忆绝对正确。”她表示完全不吃这套。

“这样啊……”望月说。

小a看他垂头丧气,仰脸问道:“那个……难道本间先生成了怀疑对象?”

他回望着她的眼睛。“是的,”他回答,“说白了我们就是在怀疑他。”

“你说的九点半到十点是指……”

“就是推断的死亡时间。”望月说,“解剖结果显示,本间夫人胃里残留着没消化完的三明治。我们检测了这些三明治,判断应该是吃下去三十分钟的样子。”

“哎哟,这就没辙了。”小b轻描淡写地说,“本间先生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所以说,”刑警看着两人的目光似乎在求救,“你们再好好想想行不行?他真的一会儿都没离开过?”

“他的动机是什么?”小a追问,完全忽视了刑警的提问,“我们问过田边秀一他被怀疑的理由了。”

“一样。本间夫人投进股票的钱不只是田边的遗产,还有她自己从父母那儿继承的财产。按理说,后一种情况下,她用的是自己的钱,别人根本无话可说,但从本间的角度,他大概想在那些财产被花光之前据为己有。”

“但是人家可有不在场证明哦!”小b很难缠。

“对了,这么说来,”小a好像想起了什么,“如果推测死亡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之间,那田边的不在场证明也能成立咯?”

“就是说嘛。”望月脸上写满了烦恼,“他也是无懈可击!”

“这回可走投无路了。”

小b嗫嚅着,刑警除了狠狠瞪她一眼之外无计可施。

“是他们的调查方法太差劲了。”

穿着吊带裙的小b盘腿往床上一坐,边用吹风机嗡嗡地吹着头发边说。聊天的空当,她还把手伸进薯片袋。

“谁说想减肥来着。”小a自言自语。

“你不觉得他们直接定性为熟人作案很不妥吗?不是还有个被偷走的皮包嘛。”

“那也有可能是凶手的障眼法啊。”

“你都说了只是有可能而已嘛。”

小b的话里透着点赌气的意思。小a非常清楚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八成是因为那个浪漫银发熟男本间和瘦弱男田边都很合她的口味。

“但是房间进不去啊。”

“所以说……肯定做了什么手脚嘛!”

又绕回昨晚的讨论了。小b强词夺理的时候就会说得模棱两可,像“做了什么手脚”或者“有好多可能性”之类的。

“总之整个调查又回到原点了呗。”

小b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说。薯片渣落了一床。

“你啊,吃相太难看了。”小a绷着脸说。

“这算什么,无所谓啦。”小b说着开始用手掸薯片渣。细碎的渣子簌簌地落到地板上。

小a的思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这很像后槽牙的牙缝卡着鱼刺的感觉。用舌尖能舔到,似乎随时可以把它弄出来,一时半会儿又做不到。这根让人心烦意乱的鱼刺连牙签都无能为力。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你怎么了,小a?肚子疼啊?”

永远无忧无虑的小b并不知道,人在思考的时候面孔有时会显得扭曲。

“我求你了,稍微安静一会儿。”

小a紧抱着枕头拼命想理出头绪,薯片渣、垃圾、面包渣……

她问无所事事的小b:“对了,你最后一次看到本间夫人的时候,她戴眼镜了吗?”

“啊?眼镜?”

小b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对啊,她应该戴着眼镜,很大很大的那种。”

小a立即奔向电话。

她脑中豁然开朗。

5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的餐厅。

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本间正吃着早饭。他看到小a她们,微微抬了抬手。两个女孩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这回真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他特意站起身来,给她俩鞠了一躬。

“哪里,本间先生才辛苦呢。”

听小a这么说,他连连说不,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回家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那您又要坐我们的航班啦。我们一会儿就要执行乘务了。”

听小b这么一说,本间显得很高兴。

“那我太幸运了。本来孤身一人心情很沉重。”

“我们会服务得很周到的!”

小b的话说得很怪。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小a看着他问,“尊夫人眼睛不太好吗?比如说近视什么的。”

“没有啊。”本间摇了摇头,“她的视力算不错了,况且也没到老花眼的岁数。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小a也摇摇头,“我只是想不通。夫人倒下的时候不是戴着眼镜吗?在房间里戴眼镜挺奇怪的。”

一瞬间,小a似乎察觉到有一丝锐利的目光从本间眼中闪过,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总之本间立刻恢复了平静。

“这样啊。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老婆喜欢平光眼镜,平常在家里也一直戴着。”

“哦,”小a也点头表示同意,“可能有的人就是有这种习惯吧。”

不久,她们俩该出发了。小a对本间说:“那我们先失陪了。”

本间报以微笑:“那咱们飞机上见。”

她们到了鹿儿岛机场,望月早已等候多时。跟初次见面时相比,他头发凌乱,透着股疲惫,但气色还不错。

“昨晚那事,我们在机场附近搜查了,但没什么发现。现在正在东京那边搜查。”

“来得及吗?”小b半信半疑地问,“东京可大得很。”

“努力就来得及!”望月重重地点头。

小a她们需要在出发前一个小时做好飞行准备,出发前五十分钟到调度室跟飞行员开准备会,起飞前三十分钟左右登机检查客舱。

“到底来不来得及啊?”

小b一边检查阅读灯,一边担心着。那口气似乎很不相信望月他们的能力。

“他不是说了嘛,努力就来得及。”

“哼,”小b鼻子里出气,“说大话谁不会啊。”

小a从客舱望向候机厅,思考着。问题并不在于是否来得及,而在于能不能找到那家店。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时间一秒秒地流逝,真相被淹没于茫茫黑暗中的可能性剧增。如果警方今天无法找到那个东西,那很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

“还有十五分钟哦。”小b说。

乘客登机的时间到了。小a站在舷梯上等待乘客,她有些紧张。

暑假刚刚结束,乘客依旧寥寥,几乎都是裹着西装的商务人士,他们习惯了飞机也习惯了空姐。夏天的那些游客里,有时会有老人让空姐帮忙拍照留念什么的。可是这些商务人士上了飞机,只关心能看完多少资料。空姐似乎都成了透明的。

招呼好这些长着千篇一律疲劳面孔的男人之后,小a的目光落在一个正从候机厅信步而来的男人身上。那人注意到她,轻轻地扬起了手。认出那人就是本间的时候,她深深地感到失望。

——果然还是没找到啊。或者本间根本就不是凶手?

昨晚,她看到小b掉了一地的薯片渣后,想到了一件事情——本间刚进酒吧时,她随手帮他弄掉沾在裤子上的脏东西。那时她并没有多想,可是昨晚她发现那脏东西是面包渣。

那么,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面包渣?

按常规思考,可能是他进酒吧之前吃了面包。那吃面包的只有他自己吗?他太太不舒服所以没吃?

小a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本间夫人的胃里残留着没消化的三明治,但并不一定就是服务生送去的那个。提前准备好另一个三明治,让她吃下去再将她杀害也完全说得通。比如,可以假设这样的情况:

到了酒店不久,大概八点多,本间和他太太一起吃了自带的三明治。三十分钟之后,他就杀了她。本间太太连脱鞋放松的工夫都没有就遇害了。

杀人后,本间去了酒吧,先制造不在场证明,再让服务生送三明治。这样一来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们几个人则被他利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小a想。细想起来,一个在飞机上还闹肚子疼的人怎么会喝酒喝到大半夜,这实在不太自然。恐怕所谓腹痛不过是认识空姐的借口吧。而且他原本就知道那家名叫“怀基基”的破旧酒吧是新日航乘务人员常去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就一定能找到为自己做证的傻子。小a思忖着。

这时,本间面带微笑踏上了舷梯。

但这些推测还是存在问题的,即本间夫人打到酒吧的那个电话,以及她本人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三明治这两点。但如果有替身,这两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戴着巨大的眼镜,就算戴着假发什么的,初次见面的人也不会察觉半点异样。

尽管是半夜接到电话,听了小a的分析,望月的声音依然明亮起来。

“那明天会逮捕他吗?”小a问。

他并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

“你的推理的确能够成立,但是没有证据。只要没有物证,就很难推翻他的不在场证明。”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逃掉?”

“那倒不至于。如果你的推理没问题,那么本间或者他太太肯定去买过三明治。我们可以找找那家店。”

“能找到吗?”

“会找到的。”他断言。

本间一步步登上舷梯。

如果本间买三明治的店找到了,望月应该在机场就已经逮捕了他。可是本间现在就在小a面前,看来那家店还是没找到。

本间站在了小a眼前。

“你好。”他说着,露出了在他这个年纪很少见的雪白的牙齿。

出于职业的条件反射,小a也微微一笑,但紧接着就像突然坏掉的发条娃娃一样不自然地僵住了。

小a仰望着本间,一辆汽车进入了她的余光。那是一辆白色的敞篷车,开车的正是望月,身后的年轻搭档抓着一个人,正是田边秀一。

小a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家店已经找到了。扮演本间太太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个削肩细声的田边。拥有同样动机的两个人一同谋杀了本间夫人——这的的确确是最让人心服口服的解释。

小a面对本间,再度微笑。“这位乘客……”

他侧了侧头。小a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指向他的身后继续说:“您乘坐的班机,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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