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 二(1/2)
七月十日下午三点五分,我乘坐的飞机抵达羽田机场。领取行李之后,从机场乘坐单轨电车去滨松町。这是我第三次来东京,可前两次都是只要跟在朋友们身后就万事大吉,这次却一切事情都需要独自判断。
从滨松町经山手线去涩谷。至于去帝都大学的先后顺序,北海道大学的学生横井君都告诉我了。他的说明深得要领,我几乎没有迷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多得令札幌和函馆那边没法与之相比,这使我很迷惑,甚至连买票都颇费时间。虽说是周六白天,可人潮就像工作日早高峰时一样多。
乘坐山手线电车的主要是年轻人。至于他们与北海道的年轻人比较起来如何,我不甚清楚,顶多觉得服装和发型方面有些不一样。原本就与时装无缘的我,就连札幌现在流行什么都不清楚。我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倒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这种事情在北海道绝不会有。或许,是心目中东京的印象让我有些神经质了。
涩谷的人更多,车站就像《玫瑰的名字》(1)中的立体迷宫一样复杂。我拿着横井君写的纸条,循着指示牌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摸索到了井之头线的检票口。再加把劲就到目的地了。
“在东京问路,千万别找站务员以外的人。”
这是横井君给我的建议。他的理由是,普通人只是每天机械地按固有方式走着固有路线,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如果找这些人问路,只是徒然给他们增添麻烦,纵使得到回答,也不敢保证就完全正确。的确,既然电车行驶在这纵横交错的线路网上,而且站内本身就像一座立体迷宫,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
坐了约十分钟,电车抵达了目的地车站。车站周围大厦林立,道路上的车辆陷入了交通停滞。在我眼里,就连这条街都堪称大都会。我不得不再次认识到,这大概就是东京的了得之处。在札幌,如果坐上十分钟的电车,都市的氛围早就淡漠了。
一家全国各地都有的汉堡店映入眼帘。确认它便是被指定的地点后,我走了进去,要了普通的汉堡和可乐。看看手表,再过十分钟就四点了。
汉堡与平常吃的一样,味道并无不同。吃完已过四点,可约好见面的人仍没有出现。我端起所剩不多的可乐杯,眼望入口,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正在布莱特斯车站等待马修·卡斯伯特前来迎接的安妮·雪莉。真的会来迎接吗?就算真的来了,大概也不会注意到我。即使顺利相会了,也会由于一个阴差阳错铸成的事实——对方坚信自己是一个男孩,而徒让对方感到沮丧吧?红发安妮不就有这样的遭遇吗?(2)
四点十二分,一名身穿蓝色衬衫配奶油色西裤的女子走了进来。身材高挑的她飞快地环视店内一圈,视线停在了我的脸上,然后两手插在裤兜里,径直朝我走来。
“你是氏家鞠子小姐吧?”她声音沙哑。
“下条小姐?”
“嗯。”她点点头,“我来迟了,抱歉。教授忽然找我有事。”
“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
“那好。那么,我们走吧。”下条小姐利落地转过身子。
“啊,好。”我慌忙拿起行李。
距离大学步行只需几分钟,我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听说你正在为父亲写传记?”下条小姐问道,看来是从横井君那里听来的。
“是的。”我答道。
“并且是用英文?真了不起!就算是英语系的学生,也才读了不过一年吧?”
“这也……算不上什么。”
“了不起啊。真令人羡慕,有那样一个好父亲能让你愿意写下去。我父亲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牙医,脑子里只想着如何赚钱。真羡慕!”她又一次重复道。
“不好意思……”我说道,“刚才,您是如何一下子就认出我的?”
“刚才?啊,一个女孩子抱着个大旅行箱走进麦当劳,这情形可不多见。”下条小姐若无其事地答道。
不久,前方右侧现出一堵长长的围墙,青翠的树木从里面伸出树枝。原来东京竟然也有绿色。
“你最想先了解什么?”进门的时候下条小姐问道。
“这……只要是父亲学生时代的事情,我全都……”
“那么,就先从在哪个教室上课开始吧。由于是三十年前的事,肯定发生了很多变化……你知道你父亲的专业是什么吗?”
“现在是在大学教发育生物学。”
“发生学……”下条小姐停下脚步,飞快地往上拢了拢短发,“学生时代的研究课题未必相同啊。既然这样,或许问问梅津老师就知道了。他是我所在小组的教授。”
“梅津老师?是梅津正芳老师?”
下条小姐的一条眉毛忽地颤动了一下。“你认识他?”
“也谈不上认识。”说着,我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贺年卡。寄卡人正是梅津正芳。“与帝都大学有关的人当中,现在能够联系上的,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了。”
“哦。不错,的确是梅津老师。嗯,真巧。”下条小姐再度前行。我抱着包紧随其后。
一幢白色的四层楼房出现在眼前,下条小姐让我稍等,自己走了进去。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注视着穿梭在校园中的学生。身穿白色衣服的他们个个都显得那么英姿飒爽,神情中充满自信。三十年前的父亲也一定是这种风采吧,我想。
所谓的为父亲写传记,自然全是谎言。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开数年前母亲离奇死亡之谜。
在事件结束后,确信母亲死于自杀的我,仍在继续思索查出真相的方法。只是,由于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父亲一直讳莫如深,揭开真相的机会绝不会青睐我这个一直过着宿舍生活的人。我只有在郁闷中消磨着时间。
最初抓住线索,是在事情已过去五年多的今年春天。
今年四月,我进入了札幌的女子大学,寄宿在舅舅家中,也就是外婆的旧居。
舅舅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女儿,叫阿香。对我来说,她自然如同妹妹一般。寄宿生活刚开始,阿香便向我展示了一册东京地图和旧时刻表,说是改建这所房子的时候,整理去世的外婆的遗物,从佛坛的抽屉中发现的。
“东京地图,似乎挺好看的。我问爸爸能不能给我,他答应了,就放在我的房间里了。对了,电视剧里不是经常会出现一些地名吗?什么六本木啦,原宿啦,我就在地图上找着玩,看看这些地方究竟在哪里。”
听到这番话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有过这样的记忆。初中三年级时,室友曾从家里带来地球仪。我们探寻着《红发安妮》中的爱德华王子岛和《音乐之声》中的萨尔茨堡、茵斯布鲁克等地的位置。对于阿香来说,这些自然就变成六本木和原宿了。
阿香并非单纯只为了讲这些。她认为这地图和时刻表很可能是他姑妈——我母亲的。
阿香打开时刻表中登载着国内航班的那一页,向我指出用蓝色圆珠笔圈起来的东京至函馆的时刻表,以及东京至札幌航班中几处用同一种颜色的圆珠笔做了记号的地方,然后又打开函馆干线那一页。
“你看,这里也有做着记号的列车吧?和飞机的时刻表对照一下就不难明白,这个,是从东京抵达千岁机场,能够去函馆的列车,换乘很方便。所以,使用这个时刻表的人,自然就是想往返于函馆与东京之间了。万一订不上从羽田直接回函馆的机票,就经千岁空港回去,使用者甚至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我不禁为刚上高中一年级的表妹的慧眼咋舌。听到这里,剩下的连我都明白了。她说的这个进出于外祖母家而居住在函馆的人,自然只能是母亲了。
“太了不起了!阿香,你简直就是马普尔小姐(3)啊。”我夸赞道。
这种嬉闹的氛围立刻就被阿香接下来的话驱散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
“奶奶把这个放进佛坛,或许是想作为一件怀念姑妈的纪念品吧。可时间正好是发生那次事故的时候。”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看看时刻表的封面,我猛地意识到,我遗漏了重要的一点。
时刻表是五年半前十二月份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月份,它正是母亲去世的那个噩梦般的十二月。由此可见,母亲在出事之前曾去过东京。
我直接找父亲确认此事。面对我的质问,父亲明显动摇了。当我向他展示时刻表和东京地图,并陈述着照搬自阿香的推理时,他的脸显得异常苍白。
但他如此回答:
“你母亲根本就没去什么东京。那次火灾的事,你快忘掉吧。”
之后,父亲就冷淡得再也无法接近了。
但他的态度反倒令我更加确信:母亲在自杀之前曾去过东京,这是事实。母亲的东京之行一定隐藏着某种真相。
提起东京,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去年年底,当我说起想去东京上大学时,父亲狼狈不堪。“只有东京不行,年轻的女孩子一个人生活在那种城市可没好事。”如此情绪化而欠缺理性的话语,让人很难相信竟出自一个大学教授之口。
父亲终究是怕寂寞,这是我当时的解释,因为想不出其他理由。但既然我已知道母亲去东京的事情,就不能不怀疑了。父亲阻止我去东京,一定另有隐情。
从此,只要有时间,我就着手调查母亲和东京之间的关系。我若无其事地询问舅舅等人,调查母亲的经历。结果发现母亲在东京并无知己,对她来说,东京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土地。由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母亲去东京,一定与曾为帝都大学学生的父亲的过去有关联。
能够暗示母亲去向的材料,事实上只发现了一个。阿香发现的东京地图上有部分做着记号,即登载着世田谷区的一页,地图中“祖师谷一丁目”几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为谨慎起见,我把其他页面也都仔细查看一遍,再没发现做这种记号的地方。
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这或许就是母亲的目的地。从地图上看,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设施,理解为寻访个人住宅似乎更为妥当。
我在函馆的老家中对通讯录和信件等展开了地毯式的调查,没有发现一处地址是世田谷区祖师谷。
或许,父亲帝都大学时代的朋友中,有人住在这里。我立刻产生了想去东京的冲动,但此时线索太少了。很显然,即使去了东京,我恐怕也只能在街头彷徨,无从着手。
发现重大线索,是在暑假前夕我开始感到焦虑的时候。那是一张照片。看到那照片的一瞬间,我就下定决心要调查父亲的帝都大学时代。我确信,这个方向一定没错。
去东京之前,我找到一个与帝都大学医学院有关系的人。在同一志愿者小组的北海道大学学生横井君告诉我,他高中的学姐中有一个正在那里上学。我求他将此人介绍给我,这便是下条小姐。
“让你久等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下条小姐正从楼里走出。一看到我,她就用双手做了一个x形的手势。“梅津老师正在上讨论课,咱们待会儿再来吧。可能会很晚,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已经预约好宾馆了。”
“回北海道那边,是在明天晚上?”
“是的。我已经订了明晚的票。只要在六点前赶到羽田机场就行。”
“哦?这样就从容多了。”她微微一笑,抱起了胳膊,“那么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关于你父亲,你有没有其他需要调查的?”
“名册能看一下吗?”
“什么名册?”
“医学院的名册。如果有那种记录着毕业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东西……”
“啊,这个啊。”她弹了一下响指,“这得去图书馆。走吧。”话音未落,她已迈开脚步。
图书馆雄伟庄严,若是在我上的大学,看起来简直就是大礼堂了。里面像博物馆一样幽静。我把行李寄存在一楼,在下条小姐的引领下,进入了二楼一个叫特别阅览室的房间。那里一册书也没有,只摆着一些桌椅。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年轻男子,没有其他阅览者。
下条小姐一面掏出貌似学生证的东西,一面朝那人走去。他们似乎很熟,一面办理着手续,一面还聊了两三句足球之类的话题。那人微笑着望着我,接着便面露惊讶。
“这位就是你的朋友?”他问道。
“朋友的朋友。”下条小姐答道,“漂亮吧?”
“漂亮。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哪里来着?”
“啧啧,又在撒这种拙劣的谎了。想靠这种话来勾引女孩子,别做白日梦了。”
“不,不是,真的很眼熟啊。”
“我倒是不记得。”我说道。
“咦,真的吗……”工作人员端详着我,小声念叨着。
“先别弄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快去拿名册。否则我告你偷懒——”
下条小姐正如此说着,那人忽然啪的一下拍起手来。
“想起来了。是昨晚的电视上。”
“电视?什么啊?”下条小姐问道。
“她上过电视。对,就是周五晚上十一点开始的音乐节目。”
我不清楚他所说的电视节目名称,似乎不是在北海道播放的节目。
“里面有一个业余乐队出演的板块,对,昨晚出演的乐队里那个主唱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不是你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让人琢磨不透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摇摇头。“你弄错了。”
“咦,真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个女孩子,人家才刚从北海道那边过来。别拿人家开心了,好好干你的活吧。”
“我没有开玩笑啊。”那人咕哝着走进里面的房间。
房门关上后,下条小姐小声提醒我:“一定要当心。在东京这种地方,到处都是这种男人,一个劲地只想往女人身上贴。”
我笑着称是。
那人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走了出来。
“请不要带出阅览室,请不要复印。”那人一面把文件交给下条小姐,一面叮嘱。说这两句话时,他用了敬语,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又飞快地瞅了我一眼。“的确很像。但凡我看上的女人的脸蛋,绝对过目不忘。”他仍在喃喃自语。
“你烦不烦啊!”下条小姐忍不住堵了他一句。
我们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这就是医学院毕业生的名册。你先找找你父亲的名字吧,应该会有的。我再去确认一下梅津老师的时间。”
“不好意思,拜托您了。”
目送着下条小姐消失在房间外面,我打开那本旧名册。这不是那种在某个时期整理过的东西,只是把每年毕业的部分连缀在一起而已,所以最初的页面已严重变色,况且印刷也不好。这样一所拥有七十余年历史的大学的毕业生名册,自然也历经了相当久远的岁月。
根据父亲的年龄就能算出他毕业的年份,所以从名册中找到名字并不困难,就在四十三期第九研究室毕业生一栏中,下面就写着“梅津正芳”。每个名字的旁边记录着毕业后的去向。父亲的名字旁边记着北斗医科大学研究生院,那是一所位于旭川的大学。选择同样前途的人在他的同学中并没有找到。去其他大学继续深造的人本就不多,大多数人还是以成为医生为目的,在帝都大学毕业后一般都会以各种形式开始行医生涯。
父亲为什么会选择旭川的大学呢?这个疑问忽然浮现出来。难道是因为距离老家苫小牧很近?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来帝都大学。
此前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疑问终究还是疑问。
我尝试着调查了一下比父亲稍早毕业的学生的去向。或许,在父亲之前也有考入北斗医科大学的吧。可无论我怎么往前搜寻,也没有找到这样的人。父亲的去向问题越发显得不可思议。
我有些灰心,打算再次翻回父亲名字所在的那一页。就在翻动的过程中,一瞬间,“北斗”二字映入了眼帘。我的心咯噔一下,手不禁停了下来。
这一页并不是毕业生的专栏,而是医学研究室人事一栏,在那里我找到了“北斗医科大学”几个字:
久能俊晴 昭和xx年三月十五日由第九研究室教授调任北斗医科大学教授。
第九研究室……原来父亲就在这位久能教授门下。如此说来,难道是由于久能教授被调到北斗医科大学,所以父亲也追随而去?教授调出一年之后,父亲就考入了北斗医科大学研究生院。
可是,仍然无法理解。既然父亲师从于这位久能教授,那么身边应该留下更多痕迹才是,但通讯录和信件中都没有发现“久能”二字。
关于这一点,希望现在就想出答案显然不现实。于是我改变思维方式,以父亲的毕业年份为中心再次调查起毕业生的地址,看看能否找到契合“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这个已经烂熟于胸的住址的人。
可是,不久这一工作又陷入停滞,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与该住址相关的人。勉强找到了一个祖师谷四丁目的人,却比父亲晚了十年,看来与父亲扯不上关系。
我将胳膊支在桌上,托着腮陷入了沉思。我没指望进展会非常顺利,但失望仍不小。莫非这个“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没有丝毫意义?在东京地图上做出的记号也完全是出于别的理由?
传来房门开闭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下条小姐微笑着走了过来。
“有收获吗?”
“嗯,找到很多有参考价值的东西。”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当然无法说所获甚少。
“那就好。”说完,下条小姐有些难为情地闭上一只眼睛,挠了挠鬓角,“那个,梅津老师今天怎么也抽不出空来。他说若是明天,倒是可以。那就明天白天吧。”
“没关系,反正明天是星期天。”
“那就好。梅津老师还说,既然是氏家君的女儿,怎么也要见一见呢。”
“那太好了。”
我们从一楼取出行李,出了图书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虽是七月,四下也已经昏暗起来。
“好不容易来一趟,简单地参观一下校园怎么样?我给你做向导。”
“那就拜托了。”
“行李重不重?”
“没事。可是,您不嫌麻烦吗?连这种事都让您陪着……”我终于表达出心中的歉意。
下条小姐闭上眼睛,轻轻地摇摇头。“如果觉得麻烦,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了。其实横井君只是一个学弟,我也根本没有帮他的义务。”
“可您对我如此照顾……”
“我不是也没做什么大事嘛。相比起来,我倒是更希望你这样的人好好努力。一个女孩子,就算进了大学,也多数是以玩乐或者谈恋爱等为目的。现在社会上大力倡导女性步入社会,可很多女孩子仍觉得一旦上完女子大学,人生似乎就结束了。这些人就是这样在拖着我们的后腿。我也是个女的,所以也一直深受其害。现在也是如此。我不是开玩笑。我实在不愿意与这些人为伍,但我想,今后我恐怕要一直深受其害。所以我希望你也要好好努力。只要能对你有帮助,我什么都愿做。”
听了下条小姐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我只觉得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恨不得钻进旅行箱。如果知道我根本丝毫没有为父亲写传记的想法,她一定会气疯。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要想查出母亲去世的真相,只有这样了。我再没有别的办法,请原谅我吧。这样致歉同时也安慰了我的良心。
我们从图书馆出来,绕了一大圈之后折向医学院。一路上有大大小小各式建筑,既有让人联想起明治时代的古楼,也有那种硬质且略带冷意的现代建筑。
“这是从前的学生会馆。听说曾一直使用到二十多年前呢,现在已经严重老化成了危房,禁止出入了。但还是有些氛围吧?”
下条小姐边说边指给我的,是一座四方形的砖砌建筑,看上去似乎与雪景很相称,倘若再加上根烟囱,仿佛圣诞老人就要下来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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