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之章 三(1/2)
和尚的诵经声在冷气有些过强的室内回响。在我的想象中,和尚就该留着光头,可出现在灵台前面的住持却一头浓密的黑发。倘若穿上西装,看起来一定像个银行职员。尽管如此,低低的诵经声还是具有无比的说服力——其本职就是和尚。
我早已下定决心,今天决不再哭,可烧香的时候,一看见妈妈的照片,眼泪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这两天,我的泪腺已完全干涸。或许是从小就不轻易哭鼻子的缘故,这一次似乎要一口气把没流的眼泪都补回来。
葬礼是在大楼里举行的。不知道妈妈希望有个什么样的葬礼,所以就依着葬仪公司的建议,举行了一个普通的仪式。因而,现在所谓的灵堂,其实只是钢筋混凝土的大楼而已。
由于睡眠不足,前天晚上以来发生的事情又在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复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对时间的感觉都麻木了,似乎已过了一星期。
令人吃惊的是葬仪公司的脚底功夫。我都不记得曾联系过他们,可就在妈妈去世当晚,他们就赶到了医院,热情地向我提出种种建议。听别人说,这是一家与谷原医院很有渊源的葬仪公司,似乎是某个护士通知的。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沉浸在悲痛中的时间也被大大削减了,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双叶,你若有时间哭,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妈妈生前经常这么说。
“还有没有其他亲人?”葬仪公司戴黑色赛璐珞镶边眼镜的人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必须通知——住在町田的舅舅、妈妈的哥哥。他五十多岁,白发苍苍,看起来像个学者,实际上却在铸铁厂工作。舅舅温厚善良,一笑起来,眼睛会眯得几乎消失不见。舅舅现在仍住在妈妈出生长大的老房子里,家庭成员除了舅母之外还有三个儿子,两人念高中,一人念初中。因年龄相近,三人似乎成了痤疮三人帮。
得知妈妈的死讯,舅舅和舅母大惊失色,慌忙赶了过来。得知是肇事逃逸后,一向持重的舅舅竟也捶打着医院的墙壁,猛兽般号叫起来。怒吼和号啕在静谧的楼里回荡。舅母流着泪,抚摩着舅舅的后背,纾解他的悲伤。
看过遗体后不久,舅舅和舅母也加入与葬仪公司的商谈。这可真帮了我大忙。棺材、灵台之类究竟选多少价位的合适,我全然不懂。
“剩下的由我们来做就行了,双叶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舅舅等人这么说,我也就顺水推舟,当夜返回了公寓。我自然无法入眠,彻夜哭泣。我已经哭得够多了,可仍泪水涟涟。一回到家中,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染着对妈妈的回忆,哭泣自然也多了。哭哭停停中,我甚至还想象着那个轧死妈妈的浑蛋的样子,并把憎恨全部倾泻在那个人身上。
黎明时分,或许是因为神经麻痹了,悲伤似乎也被磨损得迟钝起来。不争气的是,我竟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吱嘎吱嘎地从床上起来,热了热咖喱,做了点咖喱饭。虽已吃不出什么味道,可我还是又添了一碗。一想起这顿饭本该和妈妈一起吃,我又禁不住哭起来。
一点觉也没有睡,头脑却也不清醒,上午十点左右,我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门铃响了。我想大概是舅舅他们,可走到门前,从门镜中看到的竟是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官。
来人是石神井警察局交通科的一名警官和两名搜查一股的刑警。我的眼皮已经肿得鼓鼓的,不想与人见面,可警察的信息又是我想要的。于是我把三人让到狭小的客厅。
年轻的交通科警官首先向我说明事故概要:妈妈被轧是在一条车流量并不大的住宅区的路上。似乎是从谷原医院回家途中经过那条马路时,被后面驶来的车辆撞上。但那条马路比较宽,并且是单行线,以前从未发生过事故。
“时间是八点五分左右。听到响声的附近居民发现后拨打了一一九。救护车迅速赶来,立刻送往附近的医院,可当时已处于危险状态。肇事车的车速似乎非常快。”
头颅一侧内出血,脾脏和肝脏严重损伤——简直就像从大楼上跳下的伤情一样。我记得医生曾这样告诉我。
“妈妈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后面来的车辆?如果注意到了,应该就会靠到路边吧?”
听到我的质疑,交通科的警官略一思索,接着答道:
“要么是没注意到,要么是已经注意到却觉得还有点时间,于是犹豫了。不巧的是,肇事司机或许也正在迷糊呢。”
迷糊就没事了吗?我真想顶他一句,可还是生生咽回肚中。
“那么,案犯的线索如何?”这才是最令我牵挂的。
“车型已经锁定了。”当即回答我的,是一个留着背头的中年刑警,下颌很尖,给人一种冷酷的印象,“一九九〇年款的白色小霸王,从散落在现场的涂膜片和轮胎痕上得以查明。现在正查找车主,工作量很大。”
“小霸王……”令我意外的是肇事车竟然是单厢车。不过,那种商用篷货车的野蛮开法,我也不是没听说过。“有目击者吗?”
“问题就在这里……”刑警皱起了眉头,“从昨夜开始我们就一直在附近走访调查,迄今仍未找到目击证人,只有几个人听到车辆撞上什么东西的声音。”
“是吗?”我不知道听到声音的人能对调查有多大帮助,但从刑警的表情来看,似乎无法抱多大的期待。
“刚才说到轮胎痕,”交通科的警官插了一句,“经过对现场的仔细勘查,发现刹车痕比平常的案件少很多。既看不出看到小林女士之后立刻刹车的痕迹,也没有发现轧人后停车的迹象。据我们判断,肇事车极有可能没有减速就直接逃跑了。所以,即便附近的人听到声音出去,案犯也早已逃走了。”
“事故发生前没有刹车,这也并非无法解释,也有事故发生时肇事司机正在往别处看而没有发现行人的可能性。”尖下颌刑警说道,“只是,事故发生后几乎没有停车就逃逸这一点,令人怀疑。”
“什么意思?”我自己都感到眉毛不由得竖了起来。
刑警的表情略显严肃起来。“即使是轧人逃逸,通常也会在事故后留下急刹车的痕迹。过失撞人后,司机首先会如此反应,这是本能。如果您拥有驾照,我想也能够理解这一点。”
“明白。”我点点头。驾照我去年才拿到。
“司机会下车查看伤者的情况。如果是负责任的司机,不管情况如何,都会立刻叫急救车。但是,有一部分人在这么做之前会先进行一下肤浅的算计。比如,就这样通知警察,自己会被问何种罪,如果伤者死了,自己究竟是白白断送这一生,还是要逃跑,或者,反正没有人看见,说不定还能逃脱之类。然后,作出对自己有利算计的人会再次跳上车逃跑。”
“您的意思是说,这案犯却似乎根本没有那种犹豫?”
“根据痕迹来判断应该是这样。从撞上小林女士的那一瞬间起,就采取了极其迅速的应对措施。”
一股苦涩在口中扩散开来。我硬是把它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那么,案犯从一开始就是冲我妈妈来的……”
我还没有说完,刑警便摇了摇头。
“还不能完全确定。加害人迅速作出判断并立刻逃走,这样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认为也完全有故意的可能性,因而正在展开侦查。”
这里所说的故意,其实就是杀人。那人故意杀死了妈妈?浑蛋!究竟是谁想置妈妈于死地?
“那么,我想问您一下,如果这个案子定性为故意杀人,您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想不起来。”
我立刻摇摇头。这并非思考的结果,而是条件反射。
“小林志保女士有没有与人发生过纠纷,或者遭人忌恨之类?啊,不。”“现在一片好意反遭忌恨的案例屡见不鲜,尖下颌刑警慌忙又道,所以我才这么问。”
“遭人忌恨?妈妈……”我拼命地搜索着记忆,可什么也想不起来。由人际纠纷引起矛盾,过去似乎曾发生过几次,可一旦让我举出来,我却毫无头绪。“想不起来。”我几乎要哭了。
“那有没有接到过奇怪的电话什么的?”
“沉默不语的电话,一年多前倒是经常接到。但最近没有。”
“是吗?”刑警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记录的年轻刑警,然后扭过脸来,“那么,小林志保女士最近的情形有没有异常之处?”
“呃……”至此,我才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我的确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诉警察。
“有什么异常吗?多么琐碎的事情都没有关系,请尽管讲。”
“是关于我上电视的事情。”我把围绕这件事与妈妈的争论说了出来。妈妈反对的情形实在异常。可无论我如何竭力说明,刑警总露出一种失望的表情。“讨厌电视的人也经常有啊。”就这样三言两语把我打发了,似乎根本就不重视。我上电视之后妈妈似乎消沉了的举动倒多少引起他一点兴趣,但他似乎根本没有与电视联系起来的意思,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理由?关于您母亲消沉的事情。”我明确回答没有。刑警究竟带着几分真心听我诉说呢,我很怀疑。
“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事情?”刑警又问起来,我决定把那位绅士的事情也讲出来。
“据称是一位以前曾照顾我妈妈的大学老师,前天来了我家一趟,但我并没有见到。”
刑警问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不知,只告诉他似乎一起在大学做过助手。
之后,我顺便把在大学里探查我的陌生男人的事情也讲了出来。刑警似乎多少有了一些兴趣,还询问了被那名男子搭讪过的朋友的名字。
警察走后,我自己推理起妈妈被杀的可能性来,心头又浮现出参加电视演出前与妈妈的一段对话。
我问:难道我抛头露面就会出事?
结果妈妈严肃地回答:如果我回答是,你就会答应放弃?
“不会吧……”我喃喃道。不会的,妈妈。这里的“出事”指的竟是妈妈被杀?绝不可能!
我有些头晕,躺在了床上。
从傍晚起就开始守夜,晚上住在灵堂。我坐在摆放在灵台前面的铁管椅上打盹。“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一旁的舅舅对我说道。
“嗯,我睡不着。”
“可这样伤身体啊。”舅舅在我身旁坐下。他虽在劝我,事实上他早已累得精疲力竭。
略微谈了一会儿对妈妈的回忆,我们又谈起这次事故。原来警察也找舅舅了解情况了。舅舅说,警察问他有没有人想置妈妈于死地,他大声回答绝不可能。
“我是这样说的。如果是故意轧死妹妹,那人一定精神有问题,无论轧死谁都有可能。志保正好在他面前,就遇害了。就这些。”
对于案犯精神不正常这一点,我无条件赞同。
我向舅舅讲起在妈妈临死前夜登门的男人。听到是在大学做助手时的同事,舅舅点头说道:
“怪不得,刑警还向我问起志保的经历。可这说来话长,最起码得上溯到你出生之前。无论怎么说,也不会涉及那个人。因为志保已经与那所大学完全没有关系了。”
“大学叫什么来着?”
“北斗医科大学啊。你不知道?”
“记得上中学时听说过,但那时候我对大学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有,妈妈也不想讲从前的事情,哦,是北斗医科大学,没什么名气啊。在札幌?”
“不,在旭川。你妈刚提出要走医学这条路时,我没怎么在意,可当听她说要去旭川的大学时,我一下就慌了。当时你外公外婆都还在,我们三个人就一齐劝她。你也知道她的性格,竟自行办了手续,一个人去了。她出走之后,你外公外婆先后因病去世,志保似乎也感到自己有责任,每次扫墓都大哭不停。”
“那,离开大学返回东京,又是因为什么?”
我如此一问,舅舅松弛的下眼皮微微一动。“这个嘛……”他微微低下头,嘴里咕哝着。他不擅长撒谎!我的第六感一闪而过。
“舅舅,”我正襟危坐,身体转向舅舅,“我已经二十岁了,一些小事不会吓着我,况且妈妈也已经去世,我现在非常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实话。求您了,舅舅。莫非妈妈返回东京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联?”
我似乎一语中的。舅舅慌忙把眼神从我身上移开,盯着打磨得亮丽多彩的亚麻油毡地板,不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到灵台前,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走了回来。
“我得到了志保的许可。我刚才问她能不能说。”
“妈妈怎么回答?”
“真没办法,我觉得你妈妈似乎是这个意思,那就说说吧。”舅舅眯起眼睛,再次把视线投向地板,“只不过,我知道的事情都不重要。”
“没关系,什么都行。”
“好吧。”舅舅点了点头,“具体日期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年末吧。本该待在旭川的志保忽然回来了,说要向我借点钱。借钱本身并不奇怪,令我吃惊的是志保怀孕了。怎么回事?男方是谁?我代替父母责问起来。她却断然不肯透露,说什么在孩子出生之前她会到朋友家寻求照顾,这件事绝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问她理由,她也什么都不肯说。然后,正如她所说的,第二天她便消失了。”
“她说的朋友是谁?”
“上女高时的朋友。长井、长江……嗯,是姓长江。”
“这个人我知道。”我想起此人每年都寄贺年片。
“我给她打电话询问原委,结果她只说先这样,过一阵子再说。真把我愁坏了,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照她说的那样听之任之。可是有一天,一位北斗医科大学的教授找到了我。”
“教授……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不记得了。”舅舅的眉毛拧成了八点二十分的形状,“反正只是在那时见了见面。名字好像不一般,可想不起来,只记得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清瘦的人。”
“只见过一次,也难怪想不起来。那人来干什么?”
“说是要见志保,我想大概是要带她回去。我估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志保才会出走,既然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他志保的下落。我像牡蛎一样紧闭嘴巴。后来那个教授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去了。不久,志保就回来了。当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非常灿烂,非常愉快。我问她是不是没有烦恼了,她回答说没错。后来据她说,那个教授总想找出她的下落,可似乎被她赶跑了。后来她就一直待在家里,五月份平安地产下了一个女婴。”
那就是我吧。
“之后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吧?志保有护士资格,于是靠当护士赚生活费抚养你。我想帮她,可她却说要自己一个人抚养这孩子,完全不接受我的帮助。不久,连最初我借给她的钱也还了回来。”
这些事情我十分清楚。妈妈是如何把我拉扯大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关于我父亲是谁……”
舅舅摇摇头。“只有这一点,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告诉我。我觉得或许是与大学那边有关的人,她却说不是。”
“是不是那个北斗医科大学的教授呢?”
“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志保却笑着说不是不是。我也觉得她的笑容不像是在演戏。”
“哦……”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想象。或许,你父亲当时已经故去了。”
“在旭川?”
舅舅点点头。“或许,志保与那个人约好了要结婚,可最终没能如愿。可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于是,那男的就说是孩子的父亲,想要回孩子。志保不愿意,就逃回了东京,我想前后情形大概就是这样。那个北斗医科大学的教授看来应该是媒人。”
“太棒了!”我重新审视起舅舅,不禁对他的想象力肃然起敬,“简直就是一部戏剧。”
“不这样想,事情的前后逻辑也合不起来啊。倘若你父亲还活着,一定会来见你。即便与志保没有关系了,可还是想见你一面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或许是吧。”望一望连满脸粉刺痤疮、形容丑陋的儿子都那么溺爱的舅舅,就不难理解他会产生这种想法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舅舅有些寂寥地说道,“真相恐怕只有志保一人清楚。但这样不也挺好吗?双叶,你想知道父亲是谁的心情我很理解,可知道了未必是件好事。”
“其实我也没期待有什么好事。”我淡然一笑,“只是,我总放不下这件事,觉得这与我上周上电视有关联。”
我向舅舅讲起妈妈反对我上电视等事。
舅舅也一脸不解。“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没什么值得反对的理由啊,人总不能背对着世间生活吧。”
“奇怪吧?”
“嗯,一般说来,父母都是很傻的人,就算不像你这样漂亮,如果自己的孩子真的上了电视,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舅舅一本正经地说完,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向灵台,对着妈妈的照片喃喃道:“喂,志保,你打算去世后还折磨我们吗?你不要太过分了。”
一点没错,我也如此念叨着。
出殡、火葬、拾骨灰,一切都按照程序进行,最后,与亲人们共餐之后,葬礼结束。吊唁客人的数量究竟有多少,我一点都不清楚。医院的相关人员和舅舅的熟人也不算少,可最令我吃惊的,是我的朋友竟来了许多,都是乐队的伙伴叫来的。
与舅舅、舅母一起回到公寓,组装好葬仪公司给的简易佛坛,正在摆放牌位和遗骨时,玄关的门铃响了。是石神井警察局的那个尖下颌刑警。
“发现那辆白色小霸王了。”刑警站在门口,开门见山地说,“在从现场往东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购物中心,车子就被丢弃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左车灯附近明显有最近刚碰撞过的痕迹。”
或许是听到了刑警的话,舅舅从里面冲了出来。“案犯呢?”
“问题就在这里。”刑警的脸又沉了下来,“那是一辆被盗车,失主已经报案了。”
“被盗车……”我思考着这三个字的意思,一股莫名的不快涌了上来。
“失窃报警单是昨天早晨才提交的。车主是一个在荻窪从事喷漆业的人。相貌是这样的,您认识吗?”
说着,刑警拿出一张纸。是驾驶执照的复印件,上面的肖像照和名字我从未见过。
不认识,我回答。舅舅夫妇也给出同样的答复。
“是吗?”刑警显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把复印件装进怀里。
“那么,”舅舅挠着腮说道,“被盗车,意思就是车并不是这个人驾驶的,对吗?”
“至少不会是本人。”刑警当即答道,“小林志保女士遭遇事故时,此人正在出席同业者的集会。据他讲,他早就料到要喝酒,所以没有开车。”
他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
“未必是本人,或许是他家人,不,既然是喷漆业者,也可能是另外的人在使用,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您说得没错。”刑警对舅舅的见解表示赞同,“实际上有这样的案子。为混淆肇事逃逸的事实,先把车辆转移到某处,再上交失窃报警单。尤其像这一次,提交报告居然比事故发生的时间还要晚,这一点实在可疑。只是,并没有什么人。车主家人中能驾驶的只有他二十五岁的长子。”
就是他!舅舅睁大了眼睛,只差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此人。事故发生时,据称他正在家里看电视,但证人只有其母亲一人。”
“家属的证言不能成为证据吧?”舅舅的鼻孔膨胀起来。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我如此一问,刑警一愣。“什么样的人……您的意思是……”
“是不是开车野蛮的那种人?”
“啊,这个啊。”
“可是双叶,一些平常看起来很老实的人,一握方向盘就变了,这种事难道还少吗?”舅母以独特的口气插上一句。是的是的,舅舅也一面焦急地说着,一面点着头。
“他乍一看也是个正经青年。”刑警说道,“但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种第一印象往往非常不可靠。”
“是啊,没错。”
“那么,车主有没有说,他的车是如何失窃的?”我尝试着改变问法。
“说是原本停靠在家后面的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直到事故发生当日的早上,车还好好地停在那里。又是商用车,觉得根本不可能被盗,所以车钥匙就经常插在上面不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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