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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政史终于采取了行动,决定去解开自己内心的疑问。也许是那道光的力量,激发了他的行动力。
小冢辉美等不到凌晨两点,就迫不及待地悄悄来到阳台上,拿起父亲的望远镜观察。但可能时间太早了,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寻找的东西。
“原来很精确准时啊。”辉美忍不住嘀咕道。今天已经是第四个晚上,那道光每晚都会在凌晨两点准时出现。
她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那道光。那天晚上,她从客厅悄悄来到阳台,想要一死了之。这里是五楼,下方是只有在柏油路面上画了格子的停车场。只要纵身一跳,就可以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天傍晚,母亲和祖母大打出手。原因只是芝麻小事。母亲和祖母的冷战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双方都在等待内心的愤怒大爆发的机会。
听亲戚阿姨说,在目前就读中学一年级的辉美出生之前,她们婆媳关系就已经闹僵了。当时,小冢家住在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住的房子,辉美的母亲嫁给她父亲时,也和公婆同住。辉美的祖母凡事都要按照传统规矩办理,和喜欢按照合理方法处理问题的辉美母亲发生了冲突。
不久之后,辉美的父亲买了这栋公寓,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但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祖父去世,辉美的父亲不得不把祖母接来同住。辉美的母亲当然大力反对,但父亲执意这么做。辉美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但据说父亲不愿错过用祖父的房子卖掉后的那笔钱偿还贷款的机会。
祖母来家里时,辉美读四年级,她清楚地记得母亲站在门后,露出鬼面具般若一样的表情瞪着祖母把老旧的家当接二连三地搬进来。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家里只有三房一厅,这么小的地方,老太婆竟然要搬来同住。死老太婆一定会活很久。真是要命了,今天晚上要煮什么菜,就够让我头痛了。都是爸爸的错。我还是出门工作好了,但她肯定又会啰哩八嗦。真希望她早点去死。
辉美来到户外,握起小手向太阳祈祷,希望妈妈和奶奶不要吵架,希望大家能够和和乐乐。
但是,年幼的她所许的愿并没有成真。祖母搬来的当天,就对晚餐的口味百般挑剔,祖母和母亲大吵一架。祖母猛然站了起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祖母离开时动作太猛,饭碗从桌上滑落,应声碎裂了,里面的米饭也都撒在地上。辉美觉得这个画面似乎预示了这个家庭的未来,成为一个黑暗的画面,深深地烙在她的眼中。父亲始终低头不语,默默吃着饭。
那天之后,母亲和祖母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无视对方的存在。两个人完全不说话,有必要时,必须透过父亲或是辉美说话。有时候她们两个人都在现场,却要由她当翻译。
“你们不要再吵了啦。”她不知道为这件事哭过多少次,祖母和母亲每次都有点尴尬,但双方都不愿让步。父亲似乎已经放弃解决这种状况,他每天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想要逃避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久之前,炸弹终于爆炸了。辉美从小到大,甚至没有看过男人打过架,却像在作恶梦般,看着母亲和祖母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可怕的嘴脸让她难以相信她们是自己的家人。
那天晚上,母亲冲出家门,祖母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像着了魔似地不断诵经。父亲很晚才回到家,看到日常用品散乱的房间,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并没有设法解决问题,而是拿了威士忌和杯子坐在桌子旁,啃着鱿鱼干,慢慢喝着酒。
辉美上了床也迟迟无法入睡,泪水不停地流。
好想死。她突然浮现这个想法,而且觉得是一个好主意。只要自己死了,也许他们会反省自己的行为。
于是,辉美摇摇晃晃地走到阳台。她并不怕死,甚至想像着媒体会报导自己的死亡消息。少女因家庭不和深陷痛苦而自杀。她希望到时候会是这样的标题。
当她握着阳台的栏杆时,发现视野角落闪着光。她转头看向那个方向。那道光再度闪烁着。噼喀、噼喀、噼喀哩地闪烁着。
光的节奏很奇妙、很温柔。来自远处的光好像是在为自己而闪烁。噼喀、噼喀、噼喀哩。打起精神,千万不要认输。
辉美看着那道光,感到自己的心情渐渐平静。委靡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更觉得自己前一刻想死的念头太无聊了。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倾听到光的呼唤,但光太遥远了,无法看清楚微妙的变化,所以她今晚准备了望远镜。
到了凌晨两点,光像往常一样开始呢喃。辉美调整了望远镜的焦点,注视着那道光,终于捕捉到肉眼无法看到的无数种颜色组合在一起,发出了细腻而又复杂的闪烁。
渐渐地,她感受到那道光在呼唤她。
“来这里吧,快来这里。”
“下个月改到星期四。”
木津玲子正在穿丝袜时,床上的男人对她说。
玲子转头问他:“你星期五不方便吗?”
“嗯,因为有一些事。”
“原来‘老师’不方便。”
“你少废话。”男人伸手拿了放在枕边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信封,丢到玲子的屁股旁。“这是这个月的。”
“谢啦。”
玲子拿起信封,指尖可以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她觉得这种打工方式很不错,而且可以去普通学生没钱去的高级餐厅吃晚餐。
玲子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有钱可以包养年轻女生。他自称姓“会津”,但玲子不认为那是他的真名。他有时候会在饭店打电话,好几次听到他提到“老师”这两个字,玲子当然从来没问过他老师是谁。
“那我就先走了。”
玲子穿戴整齐后,转身向男人打招呼。
“嗯。”男人点了点头。
她打开套房的门,来到走廊上。在门关上之前,她听到男人拿起电话的声音。她猜想男人又要打电话给“老师”了。
离开饭店后,她也不想马上回家。她走进经常去的那家酒吧喝了一杯,才拦了计程车回家。她独自喝酒时,有三个男人先后来向她搭讪,都被她打发走了。
回到公寓时,已经凌晨两点了。她没有开灯,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她的房间位在五楼,而且公寓本身就建在高地上,可以眺望城市的远方。每次和那个男人见面回到家,站在这里看夜景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她觉得这个行为可以让她找回自我。
当她抽完一支烟时,发现了那道光。
玲子定睛细看,发现那道光和霓虹灯不一样。颜色不同,发光的方式也不同,好像是从某栋建筑物,像是学校的屋顶上发出的光。
玲子注视着那道光,发现自己的心情渐渐振奋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那道光中感受到这样的魅力,只是她回想起之前好像也曾经感受过这种振奋。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是什么时候?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
她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她读高一,第一次去听摇滚演唱会时,也曾经有过相同的感觉。
那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了。
当时的感动和怀念渐渐苏醒,但她摇了摇头,克制了这些回忆。
──莫名其妙,我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光而已。
玲子拉起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