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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橘小姐拿来明信片和签字笔,说今晚写好了放在枕边,下次阿惠来的时候就能替我交给她。
确信她的脚步声远去后,我伸手拿过卡片和笔。只要能和阿惠联系上就好。阿惠一定很担心我,收到我的信也许会像孩子一样雀跃—想到她的样子我就怦然心动。
第一次见到叶村惠是在两年前,她碰巧去了我经常光顾的画具店做店员。她不是美女,但身上有一种令周围空气变得温暖的气质。我有种冲动,想抛开店员和顾客的关系和她说话,但我从没和女孩子交往过,连约她去咖啡馆都开不了口。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长时间地黏在店里,买上许多零碎东西—买得越多,在收银台前面对她的时间就越长。
先开口的是她,问我在画什么。我兴奋不已,急忙说起了当时刚开始画的花卉。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画的意境描绘出来,她听后说很想看看那幅画。
“那我下次把它带来?”对我来说,这话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的。
“真的?好期待呀。”阿惠把双手合在胸前。
那天回到家,我衬衫的腋下部分已汗湿了一片。能跟她亲近让我喜出望外。
第二天,我拿着画兴冲冲地来到画具店。推开玻璃门前的刹那,我注意到店里的情形—阿惠正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说话,那表情不是店员对顾客的那种,比前一天面对我时还要亲热。
我没有进去,径直回了家,把画扔在一边倒头便睡。我厌恶自己的愚蠢—她并没有对我特别亲热,而是对谁都如此,要是我果真拿着画去,就算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为难。
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别人对我稍稍亲热一点,我就头脑发昏,产生对方对自己有意的错觉。每当意识到那不过是好感或是社交辞令,我就会厌恶自己,觉得受到伤害。
我此后很久都没去那家店,不知为什么,我害怕碰见阿惠。
后来再碰见她,不是在店里而是在公交车上。我一眼就注意到她了,心想她不一定记得自己,就没有打招呼,结果她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最近都没见到您呀,很忙吗?”阿惠问。
我呢,光是见她还记得自己,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啊,不……”我语无伦次。
她接着说:“花儿还没画好吗?”
啊!我在心里叫了一声。
“上次您不是说要带来的吗?我一直等着呢。您没来,我想大概是还没完成……”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果然是个好女孩,她并不是随随便便那么说的。我为自己不相信她的好意而感到羞愧。
听我说画已经完成,她像是想马上看看。我一咬牙,说请她到家里来看,她很高兴:“哇,可以吗?”
简直像做梦一样,叶村惠到家里来看我的画,而且赞不绝口。我很想紧紧拥抱她,但这根本不可能。我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上看着她,满足得像得到了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此后,我每画完一幅,都会拿给阿惠看。没什么得意之作,但见她仔细观察并点评,我非常开心。
“你可真喜欢画花儿和动物。”有一回阿惠说。我给她看的全是这些。我说自己其实想画人像。
“画人?”
“对。但没有模特儿。”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想必她明白了我在希望什么。她皱着有雀斑的鼻子,笑着问:“不漂亮也行吗?”
“不漂亮更好。”
听我这么说,她咬着下唇,温柔地白我一眼:“你这么说,我很难当候选哦。”
从第二天开始,她下了班就来我这儿,给我当模特儿。虽说画画是目的,和她共度的二人时光对我来说更加珍贵。我们相互敞开心扉。她说自己是离开父母独自来东京的,以前梦想做设计师,发现没有天赋就放弃了,但又不想靠父母活着,就这样打工养活自己。
“这么年轻,就放弃了设计师梦呀。”
听我这么说,阿惠笑得落寞。“年纪轻轻却完全没有崭新的创意,所以就放弃了。”
“设计师也不是全靠新创意吧?”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我老早就明白了,自己无论哪方面都在平均分之下。不引人注目,也没有特别的可取之处。”
“你引我注目,和你说话很开心。”我想说说她的优点,但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有某种意义的表白,不禁脸红了。
她也有点害羞地说:“谢谢,我喜欢你的善良。”
我的脸更红了。
我尽力在画布上再现自己眼中的她的魅力。如何真实优美地描绘那象征着她魅力的雀斑,显得尤其困难。
她的条件是不画裸体,我一直奉行。距第一次来我家大约过了一个月,也就是在我表白之后,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脱下了内衣。我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更别说性了,但我觉得,如果是和她,无论什么我都能做好。我们在满是画具的房间里相爱。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阿惠的身体。长长的腿是她的骄傲。
我回过神来,两腿之间已开始充血。还没接受博士关于性能力的测试,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我拿起签名笔,想了想,在明信片上写下第一行字:“前略,我很好。”
【堂元笔记】
四月十一日,星期三。
进行智力测试和心理测试。智力属优秀类,今后还需时日观察,目前没问题。心理测试结果亦良好,但尚有几处异常无法解释,仍需进行测试。
另,他写了第一人称记叙文,内容是给女友的近况报告。文章简洁明了,信息量丰富,内容连贯,文体通顺,无误字漏字,写作能力可评为良好。
我们用拍立得相机给他拍照,任其从六张照片中选择,他选了从左侧前方拍的一张。这可以作为心理分析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