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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我简单打扫了屋子。这种紧张仿佛是第一次迎接恋人来家里时那种特有的感觉。我想起了阿惠。那个时候应该也和现在一样。记忆还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鲜活,我却想不起那种兴奋雀跃的心情和适度的紧张感了。
六点整,橘直子来了。依旧是衬衫加套裙的庄重打扮,金色的耳环给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印象。我称赞这身打扮很适合她,她说“是吗”,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悦色。
“之后怎样了?”我询问关于调查的事。
“可能比想象中困难。在老师眼皮底下偷看资料,可没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她皱了皱眉。
“能不能把电脑里的信息调出来看看?”
“我也在试,可不知道密码是弄不出来的呀。再试试也许就能破解密码了。”
“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呢。”她苦笑着,很快又恢复严肃,叹了口气,“我这么说也许有些不恰当,总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最高机密的项目,保密的部分也太多了。”
“想必有不想公开的部分,”我说,“那肯定与我身上发生的异常变化有关。”
“也许吧。”她小声说。
六点二十五分,我们走出房间,来到公寓前,一辆白色沃尔沃正好驶过来。嵯峨下了车向我们问好。今天在电话里我已经跟他说过直子会一起去。
“看来今天是蓬荜生辉啊!”嵯峨说了句老套的客气话。
我和直子坐在后排,嵯峨发动了车子。这样坐着感觉还不错。
“我太太可盼着今天了,说要使出全力好好招待你们呢。当然啦,她本身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手艺。”
“您家就三口人吗?”直子问道。
“是啊,只有三个人。还想要个孩子,可一直没能要成。”嵯峨的视线通过后视镜转向我,向我投来热切的目光,大概是想向我表达救了他们的独生女的感谢之情。我觉得这份感谢重得有些让人难以承受,故意移开了视线。
嵯峨家离市中心有些远,在一个有很多坡道的住宅区里。房子周围是围墙,院子里的树木茂盛得伸出墙外,几乎遮掩住外面的道路。在首都圈里能有这样的房子可真难得。
我们下了车,站在门口,嵯峨夫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马上开了门迎上来。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热情。“欢迎欢迎,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您邀请我们来做客。”千篇一律的寒暄。
“客套都免了吧,赶快进屋。”嵯峨在背后推着我们。
我们先被带到了客厅—一个约十叠大的房间,摆着一张足以把整个身子埋进去的沙发。我和直子并排坐在后边的长椅上。
“房子真不错啊!而且还很新。”我环顾了一圈说道。
“去年建的。在那之前一直都住公寓,但还是向往独门独户的房子啊。”
“再怎么向往,没有实力可盖不了这样的房子。”我坦率地说,“在这样的地方盖一幢新房,对普通工薪族来说简直就是梦境中的梦境。”
嵯峨用手挠挠头:“这可不是凭我当律师的收入就盖得起的。我已去世的父亲有片地,托那片地的福才有了今天的房子。”
“真令人羡慕!”我想起了被击中脑袋那天的情景。当时嵯峨夫人正兴致勃勃地和房地产中介的店长聊天,或许就是在聊怎样有效利用多余的土地。
夫人端着咖啡走进来。她开门的时候,从里面传来钢琴声。莫名地,我心里一阵痛楚。
“是您家千金在弹琴吗?”直子似乎也注意到了。
“是啊,三岁起就请老师指导她,只是一直没什么长进。”夫人一边把咖啡摆在我们面前,一边垂下眉角笑道,“过一会儿就结束了,等练完了我让她来问个好。”
“您不必费心。”说完,我又叫住正要走出客厅的夫人,“不如开着门吧,我想听听您家千金的演奏。”
“多不好意思啊,那孩子的水平可没到可以演奏给大家听的程度呢。”夫人口上推辞,离开时还是开心地照我说的让门敞着。
“您对音乐感兴趣?”嵯峨问道。
“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家里连个音响都没有,只不过偶尔听听电台的节目。”事实上我和音乐的关联真的仅此而已,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钢琴声如此在意,况且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演奏。我又想起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在意钢琴声了,在酒吧撒野那天,导火线也是钢琴演奏。
“刚结婚那时我太太就说,如果生了女孩,就让她学钢琴或者芭蕾。这两样在天赋上都没什么可期待的,但我想相比之下还是乐器有些努力的空间吧。”看嵯峨的表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孩子还没上小学吧?这么小就能弹成这样,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直子表示佩服。
“是吗?我不太懂。”嵯峨边说边随着音乐摆动手指。
弹得的确很流畅,很少有中断或弹错的地方。曲名和作曲家名我都不知道,但曾在什么地方听过。不知不觉中,我的脚趾头也跟着打起了拍子。
听了几遍之后,琴声里出现了一个让我在意的问题—有个地方总是弹不对。似乎也不是不熟练的缘故,而是有什么更根本的原因。
“您怎么了?”嵯峨见我总是歪着脖子,诧异地问道。
“啊,没什么。”我又仔细听了一遍,没错,肯定是那样。我对嵯峨说:“钢琴的音好像有点不准。”
“哦?是吗?”听我突然这么说,他似乎有些意外,开始仔细倾听。曲子还在继续。
“听,就是这里。”我说,“有点微妙的走音,听,这里也是。听到了吧?”
嵯峨摇摇头:“很抱歉,我听不出来。”
“我也是……真的能听出来吗?”直子疑惑地望着我。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听不出来,我觉得很明显。”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了,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大概是钢琴课结束了。
朝门口望去,有个长发女子正从那里经过。“牧田老师。”嵯峨叫住了她。她应了一声。
“这位先生说钢琴的音调有些不准。”
“啊?”姓牧田的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哼了一段旋律,说:“这个部分的音像是走得厉害。”
她微笑着点点头。“嗯,是的,该把琴调一调了。”她看着嵯峨说,接着又转向我,“您很内行啊,一般人很难听得出来。您从事音乐这行吗?”
“不,完全不是。”
“哦?那就是天生乐感好了,真叫人羡慕。”她称赞了一番,说声“先告辞了”,便点头离去。
她走后,嵯峨对我说:“有这么好的乐感不做音乐实在可惜啊!您真的没学过乐器?”
“嗯……”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从来没被人说过乐感好。我还清楚地记得,小学音乐课上,在听写和弦测试时,自己完全听不出来,只好乱猜一通。我想不通,那么明显的走音为什么嵯峨和直子都没听出来。
我还在想,嵯峨的女儿典子来了,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你们好。”她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向我们低头问好。
“噢,你好。”我佯装笑容。看到典子的瞬间,我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膝盖一松,手触到了地板。
“怎么了?”
“您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已经没事了。”我重新坐回沙发,自己都能感觉面无血色。
“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真的没事了。”我深呼吸了几下,对嵯峨点点头。
“头晕?”直子轻声问我。我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夫人过来招呼我们去餐厅吃晚餐。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简直像正式餐厅一样。夫人的手艺也令人无可挑剔。
“您真的没事,我就安心了。在您顺利出院前,我担心得感觉自己都瘦了呢。”夫人一边往我杯子里倒葡萄酒一边说。
“劳您费心了,非常感谢。”
“您可不必这么说。喂,你这么说可不对,我们是不是瘦了,成濑先生可不用知道。”嵯峨责备道。
“对对,是这样,对不起啊。”夫人抱歉地说。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喝太多葡萄酒,这毕竟也含酒精,没准什么时候又会有某种冲动。
突然,我感觉到一束目光—是典子。她什么也没吃,只是盯着我看。她的眼睛大得像进口的洋娃娃一般。
“怎么了,典子?”嵯峨似乎也注意到了。
“这个叔叔……”典子开口了,“不是我上次见到的叔叔。”
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大家面面相觑。夫人笑着对典子说:“说什么傻话呢?不是一起去问候过吗?你忘了?”
“不对,”小姑娘摇摇头,“不是那个叔叔。”
我突然感觉口干舌燥,孩子的感觉果然很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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