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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篇作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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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的天花板上布满了几何形状的铁条,从铁条之间厚厚的玻璃窗中透过的光线照亮了黑暗。浅蓝色的阳光让黯淡的夜色退去,这种光明与黑暗的交替剧自远古神话时代开始反复延续至今。

魑魅魍魉一直在黑暗中横行霸道,而现在整个房子终于从它们的魔掌中解放出来。然而,有一个人没能从中逃脱,永远留在了冰冷的黑暗中。

迷宫象征着古往今来的死亡和转生,怀抱着迷宫的迷宫馆,在它最深处的正方形房间里——

有个人仰面躺在象牙色的长毛绒毯上,僵硬的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冰冷的十指不自然地张开。他的生命已经落入混沌的黑暗中,变成了一个肉块。

死亡比起其他生命状态来,更具有异常的芬芳。而且,这具尸骸还有一个不寻常的特征,那是一个虽然残忍却又滑稽得像小孩子恶作剧的奇怪装饰。

他的颈部有个如同毒蛇张开大口般的伤痕,脑袋像折断的菊花一样已经不在原来位置。这具尸体漂浮在暗红色的血海中,原本是头部的位置上放着一个奇异的东西。

为这个房间命名的怪物栖息在迷宫里,这个奇异的黑色东西具有那个怪物的容貌和姿态——它就是昨天晚上还挂在墙上的水牛头!

2

“宇多山君,宇多山君!请你起来,宇多山君……”

宇多山感觉肩膀正被猛烈摇晃着,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却无法集中焦点,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央出现的是鲛岛智生张着嘴的脸庞。

“……宇多山君!”

“啊……早上好。”

他想站起来,可脑袋却在不停地摇来摇去,从头顶到耳根传来阵阵刺痛。

“又喝多了啊。这里是……啊啊,是大厅吗?”

看来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对襟毛衣的扣子松着,裤子也皱巴巴的。

“发生什么事了,鲛岛老师?”

“出大事了。总之,请你先起来,然后跟我一起走。”

看来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鲛岛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明显透露出惊恐。

“究竟怎么了?”宇多山再次发问,并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单手撑住沙发靠背。

“你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习惯宿醉了。先不说这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了大事。”鲛岛皱着眉头回答道,“须崎君死在会客室里了。”

“须崎君……”宇多山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现实,还是仍在噩梦之中?“死了的话,是怎么样……”

“那、那个,”评论家卷着不灵光的舌头答道,“实际上,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他杀。”

“他杀……”

(须崎昌辅被杀了?)

看着鲛岛的表情,就知道这应该不是在开玩笑。瞬间,宇多山的醉意跑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猛烈袭来的恶心和眩晕。

(须崎昌辅被杀了……)

鲛岛嘴里说着‘总之,快点过来’,宇多山跟在他身后,从大厅往走廊奔去。

夜晚变成了白天,现在已经接近中午,阳光透过天花板的彩色玻璃窗射入,令迷宫馆的迷宫跟夜晚看起来大不相同。从上方射入的光线略显蓝色,虽然周围很明亮,但有些地方似乎仍然潜藏着黑暗。

鲛岛在睡衣外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几乎狂奔一般在前面走,宇多山则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当他们到达位于馆北边的那个房间门前的时,发现清村淳一身穿西式睡衣站在门外。他像要阻止室内的什么生物跑出来似的,背靠着紫黑色的门板。看到来的是宇多山他们,他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是岛田把我喊醒的,这家伙到底……”

“角松呢?她在这里吗?”

听到鲛岛的问题,清村微微点头。“我赶过来的时候她就蹲在这儿,脸色苍白,现在似乎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岛田君呢?他在哪儿?”

“他喊圆香和林君去了。”

在这个时候——

一阵脚步声传来,震动着冰冷而凝重的空气,是岛田洁和林宏也来了。岛田在长袖棉毛衫外面套了件运动衣,林穿着跟清村一样的西式睡衣,大家似乎都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

“桂子呢?”宇多山突然想起来。

“刚才我去过她房间,”鲛岛答道,“但我认为尊夫人还是不要过来为好,就让她换好衣服在大厅等着吧。”

“这样啊?啊啊,多谢了。”

“我们还是快点看看里面的情况吧。”岛田说着,走到了门前。

“须崎君真的在里面吗?”

“是的。”清村一边回答,一边把手按在眼皮上,缓缓摇了摇头,“胆小的人还是不看为好。”

“不好意思。”岛田说着,把挡在门前的清村拉到一边,伸出细长的手去抓门把。

“这扇门的钥匙呢?”

“角松叫我来的时候,门没上锁。”鲛岛答道。

“嗯。”岛田点点头,转动门把,然后慢慢推开门,这时候——

“呜哇……”

分不清是尖叫还是呻吟的声音,从岛田以及在后面往室内窥视的宇多山和林口中发出来。

这是一个正方形房间,墙壁呈朴素的红褐色,地上铺着象牙色的长毛绒毯——正是三个月前宇多山跟宫垣叶太郎作最后交谈的会客室“弥诺陶洛斯”。

房间中央摆着一套古典样式的沙发,从门口看去,沙发左前方的地板上躺着那个东西——须崎昌辅的尸体。

他穿着跟昨天晚上离开大厅时相同的服装——黑色的西裤配朴素的茶色毛衣。他纤瘦贫弱的身体仰面朝天,已经不可能再动弹。以头部为中心,绒毯上到处是暗红的色块,如实地宣告了他的死亡。

然而,在那刺眼的血色上面,有一个点令围观者从心底为之战栗,那就是尸体奇异的形状。

脖子已经折断了,不,应该说头几乎被扯断比较恰当。

脖子上有个很大的裂口,而且仿佛还在扩大。头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扭曲得接近被扯断的状态。

尸体奇怪的地方不仅于此——

头部被强行“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长着两只角的黑色水牛头。

“啊啊……”

“太凄惨了。”

岛田也好,宇多山也好,林也好,都不由得移开视线。从门外第二次往里看的清村和鲛岛说着“抱歉”,缓缓摇了摇头。

“明显是他杀。”岛田觉得喉咙都在发抖,“真是的,为什么要做这种……”

他打算走到房间正中。

“请等等,岛田君,”宇多山对他说道,“最好别进去,总之,先报警吧。”

“嗯嗯,我明白。”岛田一边回答,一边又往前踏出一步,看着室内的情况。

“那个水牛头本来就在这个房间里吗?”

“是正面墙上的装饰品。别说这个了,赶紧报警……”

“请稍等。”大声说话的人是清村,“要报警?麻烦稍等一下,你们要违背宫垣老师的遗言吗?”

“什么……”宇多山大吃一惊,望向清村,“这种场合下,就别再说那种话了。”

“我明白这是紧急状况,但叫警察来之后呢?自然,这场争夺遗产的竞赛会中止,数十亿奖金就此泡汤。希望你从我们的立场上考虑一下。”

“这、这么……”

清村的表情十分认真,他先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狼狈不堪的宇多山,然后把视线转向旁边的林。

“怎么样,林君,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林十分狼狈,没法给出回答,只是惊慌地垂下视线。

“真是——”宇多山强忍着从喉咙涌上来的呕吐感,“有一个人被杀了,你还说那种……”

“喂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舟丘圆香来了。她拿着之前那张记录房间分配情况的平面图,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歪头看着挤在门口的五个人。

“说是出了大事快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她穿着印有华丽花纹的连衣裙,看来是被岛田叫醒后穿戴整齐才出来的。

“我也想听听舟丘老师的意见呢。”清村说道,“你是怎么看的,也就是说……”

“这个房间里面?又有谁在搞恶作剧吗?”圆香不理清村,自行走到门边,从岛田身旁窥视室内。同时,从她嘴里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惨叫——

“舟丘君。”

她的身体直往后倒,宇多山连忙抱住她。

“没事吧?振作点。”

“这也难怪,”鲛岛一边帮忙扶着圆香的身体,一边自嘲道,“我都差点晕过去。”

“总之,先回大厅吧。”岛田说着,反手把门关上。

“虽说必须得报警,但还是先听听井野君的意见吧。鲛岛老师,他还没起床吗?”

“那个——”鲛岛轻轻摇了摇头,“他好像不在房间里。昨天不是说要去买东西嘛,我想他大概已经出去了。”

3

岛田和宇多山抱着昏迷的圆香,六个人沿着错综复杂的走廊迷宫往大厅走去,途中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刚才看到的凄惨场景,还黏糊糊地缠绕在宇多山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只好死命忍着不住上涌的呕吐感。

大厅里只有桂子穿戴整齐等着大家,看到宇多山他们进来,马上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听说杀人了,是真的吗?”她脸色苍白地问道,“啊,舟丘君怎么了?难道是她被杀了?”

“被杀的是须崎君,”岛田告诉她,“这个人只是晕过去了。”

两人费力地把圆香那比看上去重很多的身体放在沙发上,桂子从餐柜里取出白兰地。

“拜托你照顾她。”宇多山对妻子说道,然后往摆在l字形房间角落的电话台走去。突然,有人从旁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是清村。

“等等,宇多山君。”

“不行。”宇多山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望着身材高大的清村,“无论是否违背老师的遗言,既然发生了这种事……”

“你真是个死心眼儿。”

“不是这个问题。鲛岛老师,你怎么看?”

评论家缓缓点着头。“宇多山君的确没错。”

“哈?”清村眉毛一挑,尖声咒骂起来,“这对你们来说没什么,报警了,竞赛泡了汤,你们也没什么大损失,但是……”

宇多山不理会清村,把手伸向电话,听筒还没在耳边放好就开始拨打号码。他的手指在发颤,恶心和头痛让他直冒汗。

他重新拿好听筒,贴在耳边——这时才发现从听筒里听不到信号声。

“怎么了?”鲛岛看到宇多山的样子,连忙问道。

“电话不通。”

“啊?”

宇多山放下听筒,又重新拿起来贴到耳边,但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要么是故障,不然就是哪里的线被切断了。”

“这样的话……”

电话线被切断了——是被人切断的吗?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是谁干的?

呕吐感变得十分剧烈,宇多山扔下听筒,捂着嘴往厨房跑去。他把头伸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开始了一阵痛苦的呕吐。

“没事吧?”回过神来,他发现桂子来了,正在给他揉背。

“啊啊……谢谢,大概没问题了。舟丘君情况怎么样?”

“已经恢复意识了。”

他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水,总算舒服了些。在桂子的催促下,他摇晃着沉重的脑袋回到大厅。

圆香刚从昏迷中醒来,正蜷缩在沙发里。鲛岛低着头坐在她对面。清村和林站在稍远处的桌子旁,板着脸一言不发。

“岛田君呢?”

听到宇多山的问题,鲛岛举起手指了指南侧的门,那是通往地上的楼梯前面的门。

“他去调查正门了。”

宇多山正想上去,岛田就回来了。

“不行,”岛田关上门,报告说,“那边也上锁了,没法判断井野君有没有外出。没有备用钥匙吗?鲛岛老师有吗?”

“我记得全部都在井野君那边。”

“除了正门之外,还有其他出口吗?”

“没有。”岛田说着,又吸了吸鼻子,“只好等他回来了。”

4

“那个正门是这幢建筑物唯一的出入口,昨天黑江医生回去的时候井野君把它锁上了,之后正门应该是一直关着的。今天早上井野君出去买东西的话,应该是他开门出去后把门再度锁上了。于是——”岛田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看着通向走廊深处的门,“从昨晚到今早这段时间内,须崎君的尸体就在那个会客室里。”

接下来,他在大桌子旁边坐下来,对分散在屋子各个角落的人说道:“各位,在井野君回来之前,我们试着讨论一下这起事件吧。这个时候还沉默不语的话,对大家的精神状态是十分不利的。”

“你是觉得获得了一个让名侦探活跃的舞台吗?”清村像吃了黄连一样苦着脸笑了笑,“你要是喜欢,就随你便。”

“别说得好像跟自己毫无关系,清村君。我刚才说了,从昨晚到今早,这幢建筑物处于‘地下密室’的状态。如果这个地方发生了杀人事件,那凶手当然在这里的聚集者之中。”

“在我们之中?”圆香在沙发上尖叫起来,“那——做出这种残忍行为的人在我们之中?”

“正是如此,”岛田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认为不可能是陌生人干的。比如,有个我们不认识的人潜伏在这幢建筑物的某处,这种可能性可以先排除。”

“但是,为什么要杀死须崎君呢?”

“动机吗?”岛田很吃惊似的耸了耸眉毛,“你还会有那种疑问,真让人意外。说到动机,我们之中至少三个人有明显动机。”

“怎么可能!”圆香高声叫道,然后站了起来。她的长发晃来晃去,苍白的脸上,红唇扭曲着。“我们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杀人,你是想这样说吗?”

“哈,胡说八道。”清村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杀了人,警察一来不就全完了?”

“因此,为了让我们无法报警,就把电话线切断。”

“即便如此,井野君一回来,结果还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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