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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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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和床铺、桌椅和屋角的小碗柜、木盆和水槽,这一切可卖的东西都卖掉了,却还剩下一堆一堆的东西;妇女们坐在这些东西当中,把它们翻动翻动,又移开目光望望别处,再回头来望望它们:有画片,有方块的玻璃,还有一只花瓶。

现在你知道我们有哪些东西可以带走,哪些东西不能带走。我们会在外面露营——要带几只锅子做饭,洗洗东西,要带几副床垫和被子,还要带提灯、水桶和一块帆布。就用这帆布做帐篷吧。还有这只煤油桶。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火炉。还有衣服——把衣服都带着吧。还有——这支步枪呢?不带枪出远门可不行呀。鞋子、衣服和食物都没有了,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带着步枪才行。当初爷爷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给你说过没有?——他就是带着胡椒、盐和一支步枪来的。别的什么也没有。把步枪也带去吧。还要带一只瓶子盛水。这些东西差不多就装满一车了。堆在拖车两边吧,孩子们可以坐在拖车上,奶奶可以坐在床垫上。还有工具、铁锹、锯子、扳手和钳子。还有斧头。这把斧头我们用了四十年了。瞧它用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绳子,当然少不了。其余的东西呢?甩在这里——要不就把它烧掉。

孩子们也来了。

如果玛丽要带那个布娃娃,如果她把那个挺脏的布娃娃都带去,那我就要带着我那把印江 (1) 弓。我非带不可。还有这根圆棍子——和我一样大。我也许用得着这根棍子。我早就有这根棍子了——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了。我得带去才行。加利福尼亚像什么样子呢?

妇女们坐在那些倒楣的东西当中,把它们翻动翻动,望望别处,又望一望它们。这本书。这是我父亲的。他喜欢书。《天路历程》。从前他老爱读它。书上还写着他的名字呢。还有他的烟斗——现在还有那股臭味。还有这张画片——一个天使。我生头三个孩子以前,爱看这张图画——好像是没有多大用处。我想这只瓷狗可以带着吧。萨迪姨妈从圣路易博览会带来的。看见吗?这上面写着字呢。不,没有了。这儿有一封信,是我兄弟临死的前一天写来的。这儿有一顶旧式的帽子。这些破烂东西——从来就用不着。不,装不下了。

我们没有了以往的生活,怎么活得下去?甩掉了过去的一切,我们怎么能知道这就是我们呢?不。丢下吧。烧掉吧。

她们坐在那里,望着那些东西,把它们烧掉,一面深深地记在心上。连门外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滋味?假如你半夜醒来,知道——知道外面没有那棵柳树,那多么难受?没有那棵柳树,你还能活得下去吗? ,不行,那可是活不下去。那棵柳树就是你。躺在那张床垫上的痛苦——那一阵难熬的痛苦 (2) ——那就是你。

孩子们呢——如果山姆要带他的印江弓和他那根挺长的圆棍子,我就得带两样东西。我选定那只绒毛的枕头。那是我的。

忽然他们神经紧张起来。非赶快脱身不可。不能再等了。我们不能再等了。于是他们把那些东西堆在院子里,放火把它们烧掉。他们站在那里,望着那堆东西燃烧,然后他们拼命把车上的东西装好,就开车走了,在飞扬的尘沙里开走了。满载的汽车走过之后,尘沙在空中弥漫了很久。

(1)  “印江”是“印第安人”的讹音。

(2)  指妇女临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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