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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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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用餐快要结束时,我们小口喝着醇厚香甜的咖啡(我知道,永远都不能称呼它土耳其咖啡[2]),他突然说:“我想离开威斯敏斯特。”

“你说什么?”

“这学期结束后,我想辞去老师的职位。”

“这太突然了,安德鲁。为什么?”

他告诉我,圣尼古拉奥斯[3]边上的一家旅馆出售。那是一家私人家庭旅馆,就坐落在海边,里面有十二个房间。旅店的老板都六十多岁了,他们的孩子们已经不在岛上生活。他们像希腊的许多年轻人一样来到伦敦打拼,安德鲁有一个表弟在那里工作,他们几乎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们给他机会,让他买下旅馆。表弟找到安德鲁,看他能否帮着凑些钱。安德鲁已经厌倦了教书。每次回到克里特岛,他都感觉更加自在。他开始扪心自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是个机会,可以改变他的生活。

“可是安德鲁,”我反对说,“你对经营旅馆一窍不通啊。”

“雅尼斯有经验,而且旅馆不大。能有多难?”

“可你不是说,游客都不去克里特岛了吗?”

“那是今年。明年情况会好转。”

“可是你不会想念伦敦吗?”

我的每句话都是以“可是”开头。我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坏主意吗?还是,这就是我一直畏惧的改变,我意识到自己就快失去他了?这正是我妹妹要提醒我的:有一天,我会孤独终老。

“我还以为你会更兴奋呢。”他说。

“我为什么要兴奋?”我可怜巴巴地问道。

“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离开。”

“你是认真的吗?”

他再次哈哈大笑。“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服务员送上了拉克酒,他把酒倒进两个玻璃杯,一直倒满。“你会喜欢的,苏珊,我向你保证。克里特岛是一个奇妙的岛屿,你也是时候见见我的家人和朋友了。他们总是问起你。”

“你是要我嫁给你吗?”

他举起杯子,那顽皮的目光又回到他的眼睛里,“如果我说是的,你怎么说?”

“我可能什么都不会说。我太震惊了!”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于是,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要考虑一下。”

“我要你做的就是这样。”

“我还有工作,安德鲁;我有自己的生活。”

“从克里特岛到这里只用三个半小时。它又不是在世界的另一端。也许,在发生了你和我说的那些事之后,你很快就别无选择了。”

他说的当然是事实。没有《喜鹊谋杀案》,没有艾伦,谁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这是个很有趣的想法。但你不应该让我措手不及。你得给我时间考虑。”

“当然。”

我端起酒杯,把拉克酒一饮而尽。我想问问他,如果我决定留下来会怎么样。我们会这样不了了之吗?他会抛下我离开吗?现在谈论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但事实是,我觉得我不太可能放弃我的一切——克洛弗的工作、伏尾区的家——去克里特岛生活。我喜欢我的工作,我还要顾及我和查尔斯的交情,尤其现在局面变得如此艰难。我不能把自己当成什么二十一世纪的雪莉·瓦伦丁[4],坐在岩石上,而离她最近的水磨石书店也在一千英里之外。

“我会考虑的。”我说,“你也许说得对。到年底,我可能就会失业。我想,我总还收拾得了床铺。”

安德鲁那天晚上留下过夜,他回来是件好事。可是,当我躺在黑暗中,他的胳膊搂着我,我的脑海里却思绪万千,让我无法入眠。我看见自己从车上下来,来到格兰其庄园,塔楼赫然耸立,影影绰绰;我看见自己在查看地上的轮胎印记,在艾伦的办公室里搜寻。萨吉德·卡恩办公室里的照片似乎再次从我眼前闪过,但这一次,照片上的人却是艾伦、查尔斯、克莱尔·詹金斯还有我。与此同时,我的脑袋里回响起不同的声音。

“我只是担心你会头晕。”詹姆斯在塔楼上扶住我。

“我想是有人杀了他。”艾伦的姐姐在奥福德村里说。

还有当天晚上,安德鲁在餐桌边说:“这不关你的事。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让自己牵扯进去。”

那天夜里,我感觉门被打开了,卧室里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拄着一根手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和安德鲁。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房间里,我认出那个人是阿提库斯·庞德。当然,我睡着了,那是在做梦,但我记得自己还纳闷他怎么会闯进我的世界,然后我忽然想到,也许,是我闯进了他的世界。

[1]圣佩德罗苏拉,洪都拉斯西北部城市,科尔特斯省首府。

[2]由于一些历史渊源,在希腊地区,土耳其咖啡又被称为“希腊咖啡”。

[3]圣尼古拉奥斯,希腊克里特大区拉西锡州首府,位于克里特岛东部,濒临米拉拜罗湾。

[4]雪莉·瓦伦丁,编剧威利·罗素笔下的一个人物,是英国利物浦的一个工薪阶级的中年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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