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伊普斯威奇(2/2)
“我不认为我仓促地得出了任何错误的结论,赖兰女士。”
他看我的表情里没有丝毫共鸣,尽管我有些恼火,可奇怪的是,彼时彼刻,他怀疑我也没有错。所有看过这封信的人,不管其他人如何,我却早该注意到那封信有些不对劲,但我没有。我自称是编辑,可当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却视而不见。
“有许多人都不喜欢艾伦——”我开口道。
“有很多人都有很多不喜欢的人,但是他们不会到处杀人。”他到这里来,就是打算告诉我这些,既然他已经打开话匣子,他打算一吐为快,“你们这种人怎么就不明白,你活得好好的,比你被人谋杀了,更有机会中奖。你知道去年的谋杀率是多少吗?大约六千万人口中,有五百九十八个人被谋杀。我来告诉你吧,也许你会觉得好笑,可国内有些地方的警察实际上破的案子要比犯的案还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谋杀率在急剧下降,他们能腾出手来去调查那些陈年旧案。
“我不明白。电视里总是播放那些谋杀案——你就以为人们有更好的事打发时间了?每一个该死的频道都在播。人们对谋杀案有一种情结。而真正让我烦恼的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亲眼见过受害者。我调查过谋杀案。当史蒂夫·怀特杀害那些妓女的时候,我就在镇上。伊普斯威奇镇的开膛手——这就是人们对他的称呼。人们不会计划这些事。他们不会偷偷潜入受害者家中,把他们推下屋顶,然后寄出信,希望它被错误解读,就像你所说的。他们不会戴上假发,乔装打扮,就像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里的桥段。我参与调查过的所有谋杀案都是因为作案人精神失常或是一时气愤,抑或是喝醉了。有时候,这三个因素同时成立。是啊,他们太可怕了,很恶心。不是像什么演员躺在地上,喉咙上涂一点红色颜料。当你亲眼看见有人身上插着一把刀子,你会觉得恶心,真的反胃。
“你知道人们为什么会互相残杀?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一时冲昏了头脑。作案者只有三个动机:性、愤怒、钱。你在大街上杀人。你用刀子捅人,抢走他们的钱;你和别人发生争执,你砸碎一个瓶子,割开了他的喉咙,或者是,你从杀人中获得快感。我遇到的杀人犯都蠢得像屎一样。不是聪明人,不是光鲜的人或是上流社会的人,蠢得像屎。而且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抓住他们的吗?我们不用问他们聪明的问题,或是调查他们没有不在场证明、发现他们实际上没有出现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我们在闭路电视监控系统上抓住他们。有一半的时候,犯罪现场到处都是他们的dna。或是他们主动认罪。也许有一天你应该把这些真相出版——虽然我要告诉你,没有人愿意看。
“我告诉你艾伦·康威真正让我生气的是什么。我帮助了他,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谢礼——但这是另外的故事。我指的不是这件事。最主要的是,他对真相不感兴趣。为什么他书中所有的警察都那么愚蠢?你知道他甚至以我为原型创作了一个警察吗?雷蒙德·丘伯。那是我。哦,他不是黑人。他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但是丘伯[1]——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他们是生产保险锁的。懂了吗?还有他在《邪恶永不安息》那本书里对那位妻子的描述,他写的就是我妻子。我真是够蠢的,把这些告诉他,他转头就写进了书里,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一句。”
所以这就是他愤怒的根源。根据洛克谈话的口气判断,我知道他对我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帮忙。我可能几乎快要把他添加到我的嫌犯名单上了。
“公众不知道这个国家的警察真正在做什么,都是拜你们这些人所赐,艾伦·康威,还有你。”他总结道,“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赖兰女士,但是,我觉得有点可悲,你把教科书般的自杀案例当成了现实生活中的谜案。他有自杀动机:他生病了,留下遗书;他刚和男朋友分手,很孤独;所以决定跳楼。如果你需要我的建议,回伦敦去,忘记这件事。谢谢你的茶。”
他喝完茶,径直走出门去,留下一盘子燕麦饼的碎屑。
[1]此处指的是丘伯保险锁这一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