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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 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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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睡着了。房间里非常暗,可他清楚地知道外婆在哪里。要是有窃贼的话他一定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像他现在听到外婆的一样。他能很有把握地知道他的脖子在哪里,就像他现在知道外婆的脖子在哪里一样。就在呼气的下面。

要是有窃贼,他就慢慢地走近,就像现在一样。他会双手把斧子举过头顶,就像现在一样。

弗朗西斯在床边踩在了外婆的一只拖鞋上。斧头在令人头昏的黑暗中摇晃着,砰地碰到了台灯的金属罩上。

外婆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弗朗西斯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胳膊因为用力举斧头而颤抖。外婆开始打鼾了。

弗朗西斯心里感觉到的爱几乎要把他炸裂开。他偷偷地走出了外婆的房间。他近乎狂乱地想做好保护她的准备。必须做点什么。他现在不再害怕黑暗的大房子了,可是它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从房子的后门出去,站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仰头看着天,大口喘着气,仿佛他能把月光吸进呼出似的。天上的月亮在他的眼白上变成了一个非常小的亮点,随着眼睛转下来的时候慢慢变圆,最后终于在眼眸的中央变成一个小圆盘。

深深的爱在他身体里膨胀,他的身体仿佛要爆裂开来,他无法把它呼出去。他匆匆忙忙地向鸡舍走去,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斧头冰冷地贴在腿边。他不得不在自己要爆裂之前奔跑……

弗朗西斯,在鸡舍边的抽水管旁擦洗着自己,他从没有感到这样的甜蜜和平静。他走进去的时候很谨慎,发现无尽的平和笼罩在他周围。

好心的外婆没有剪断的那个部位还在那里像一个奖赏。他洗净腹部和腿上的血迹。他的大脑觉得轻快而又镇静。

他得把睡衣处理掉,最好把它藏在熏制室的袋子底下。

那只被砍死的鸡让外婆感到很困惑,她说那不像是狐狸干的。

一个月以后贝莉去拾蛋的时候又发现了一只,这一回它的脑袋被拧掉了。

外婆在餐桌上说,这肯定是某个她拒绝帮忙的人出于怨恨干的,她说她已经把这事告诉警察局了。

弗朗西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想着有只眼睛在他手心里眨,他握紧又松开拳头。有时他在床上通过自·慰来确定他真的没有被剪了一刀。有时,在自·慰中,他觉得那地方在眨眼睛。

外婆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她总是为一点小事就争吵,而且干不了家务活了。尽管她需要女管家,她自己却待在厨房里亲自指挥一切,把贝莉搞得团团转,饭菜的质量也降低了。贝莉一辈子都在多拉德家干活,是家里惟一一个常年用人。

被厨房的热气蒸得脸通红的外婆,经常是一件活没有做完就开始忙另一件,经常菜做了一半就搁下,而最后忘了上桌。她用剩菜做砂锅菜,而让新鲜的蔬菜在食品室里枯黄。

同时她越来越不能容忍浪费。她缩减了洗衣房正常的肥皂和洗涤剂的用量,结果床单变成脏兮兮的灰色。

在十一月一个月当中她换了五个黑人女工帮着料理家务,可是最后她们一个也不愿意干。

她们中的最后一个离开的那天晚上,外婆气极了,她在房子里大喊大叫。她走进厨房时发现贝莉和完面团后在案板上剩了一小勺的面粉。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饭了,在像蒸笼一样热的厨房里,她走近贝莉,打了她一记耳光。

贝莉手中的勺子掉在了地上,她惊呆了,眼里满是泪水。外婆又伸出手来还准备要打,一个结实的粉红手掌把她推到了一边。

“不许你再打人。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多拉德太太,但是你不要再这样做。”

外婆破口大骂,用另一只手弄翻了炉子上的一锅汤,让滚烫的汤嗞嗞地泼了整个灶台。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摔上。弗朗西斯听见她在房间里骂人,还听见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她整个晚上都没有再出来。

贝莉把灶台清理干净,帮老人们吃过晚餐。她把自己的几件东西收进一只篮子,然后穿上旧毛衣,戴上绒线帽。她到处找弗朗西斯,可是没有找到。

在马车上她看到了弗朗西斯坐在门廊的拐角。他看着她从车上费力地下来走到他身边。

“小猫咪,我要离开这里了,不会再来了。在供给社的塞罗尼娅会帮我给你外婆打电话说明的。在你妈妈来之前你需要人照看。到我家来吧。”

他的脸蛋被她碰着的时候他扭过身子跑掉了。

贝莉的丈夫吆喝着赶骡车走了。弗朗西斯看着骡车上的灯笼慢慢消失。他也这么注视过,现在悲伤的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他觉得贝莉背叛了他。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了,他反而很快·活。骡车的光线微弱的灯笼在路边消失,它比起满月来差远了。

他在想,杀死一匹骡子该是什么感觉。

贝莉打电话给玛丽安·多拉德以后,玛丽安没有马上去。

两个星期后在接到圣查尔斯地区警察的电话后她终于去了。她自己开着二战前那种老款式的派克德车在下午三点来到母亲家。她戴着手套和帽子。

一位副警长在巷子口遇到了她,并探身到她的车窗口:

“瓦格特太太,您母亲中午打电话给我们办公室,说有用人偷东西。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发现您的母亲在无中生有,而且我看这里好像缺乏料理。警长觉得他应该向您先打声招呼,您明白我的意思吗?瓦格特先生目前是公众人物,所以……”

玛丽安明白他说的意思,瓦格特先生现在是圣路易斯公共工程处的处长,在他的党派里他已不是最吃香的人了。

“据我所知,还没有人看到过这地方。”副警长说。

玛丽安发现母亲正在睡觉,还有两个老年人在桌子旁坐着等着开饭,一个妇人穿着衬裙站在后院里。

玛丽安给她丈夫打电话。“他们多长时间检查一次这种场所?……我还不知道目前有没有房客的家属去投诉过。我估计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家属……不,你别介入进来。我需要几个黑奴。给我找几个黑人……还有沃特斯大夫。我会处理好的。”

四十五分钟后医生带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护理员到了,还有一辆专车带来玛丽安的女仆和另外五个家务仆人。

弗朗西斯放学回来的时候,玛丽安、大夫和护理员正在外婆的房间里。弗朗西斯听到外婆的咒骂声。当他们把她用疗养院的大轮椅推出来的时候,她变得目光呆滞,胳膊上有一小块棉球。她没戴假牙,脸显得凹陷而与往日不同。玛丽安的胳膊上也贴了胶布:她被她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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