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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中流击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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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涉及到死囚”

“如今这世道,不赦死囚岂不是白赦”

“换言之。”吕范指着眼前的这人道。“我们私自将一名清白士子扣押在此处两月之久这要是放出去宣扬一番,那文琪你在宛洛之间的名声还有半分吗”

“不碍事的!”地下那仆人打扮的人赶紧摆手。“我这半年在此处过得甚为欢乐,此地不愧是卢公长居之地,我想读书都能送得书来,吃喝随意……明明是在做客,谈何扣押啊”

“关键他家中是南阳名族,还豢养死士。”公孙越咬牙切齿,根本就没有和底下这人直接交流的意思。“若是往日倒也罢了,我们有刘师和卢师做靠山,又不缺人手,南阳名族也就名族,死士也就死士。可此番我们都要走了,只有子衡兄一人在此处,卢师又在东观修史……这要是放回去心存怨念,然后蓄意报复,一把火烧了义舍,再把吕兄给抹了脖子怎么办难道还能从辽西飞回来救人”

“断不会心存怨念的!”此人也不嫌冷,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位务必信我,我娄子伯愿意对皇天后土明誓,此生绝不会与诸位为敌!”

公孙珣微微皱起了眉头。

“兄长万万不要有妇人之仁啊!”公孙越见状忍不住提醒道。

“文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吕范也咬牙提醒道。“人心叵测啊!”

“少君。”站在榻边的韩当扶着刀建议道。“要我说,此事极易。就在此地把他绑了,然后装入箱内,再补上一刀。天寒地冻既无气味也无血迹,等我们回程路上过黄河时,直接连箱子扔入河中,管他什么名族子弟,什么南阳豪杰,天不知地也不晓,人不察鬼也不觉……不就了结了吗”

“义公兄此法甚妙!”

“兄长,就这么办吧!”

娄圭欲哭无泪,只能不停磕头……须知道,为什么他之前那么胆大,敢从死牢里逃跑因为他当日晓得,官差终究是讲道理的,抓到他这个南阳名族囚犯也不会怎么样,最多再给扔到死牢里而已;而他在这里大半年,为什么又不敢逃跑呢因为他同样晓得,这里的边地蛮子是敢随手杀了他的,真要是逃跑被发现,那恐怕自己家人清明上个坟恐怕都没地方找尸骨来哭一哭!

公孙珣摸着榻上的《汉书》竹简,思虑再三,终究还是缓缓点了下头:“也罢,就依你们所言,去寻一个箱子来……要大一些的,不能委屈了这位南阳豪杰,别忘了堵他的嘴!”

此言一出,娄圭再也承受不住,忍不住当场嚎啕大哭:“枉我娄子伯自幼奇志,如今壮志未酬竟然就要默默无名的死在一个木箱里吗”

韩当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就要拿住对方……孰料,这娄圭忽然收声,竟然一头往韩当胸前撞去,把后者撞的一个趔趄,然后拔腿就跑。

屋内四人无一人动作,而不过数息间,那娄圭就复又被两名辽西大汉给扭着双臂押了进来。

公孙珣忍不住摇摇头:“看他也有一番勇气,且好生看管,给他吃两顿好的,等到出行前再绑起来装箱也不迟!”

言罢,他起身越过那表情呆滞的娄圭,竟然直接走了。

而往后数日,公孙珣将各处收拾停当,又入洛给卢植、刘宽等人诚恳辞行,又分增给傅燮等人一些纸质书籍,又回到緱氏山下宴请了一群放养着的‘緱氏山大学’同学……最后,就将此地与义舍郑重其事的全部托付给了吕范,这才与同样决定返乡的甄逸一起搭伴启程,一路往河北去了。

来时从五社津来,走时也从五社津走,而等到船队行到了黄河正中间的时候,眼看着甄逸甄大隐的船只超在了前头,韩当便亲自动手从舱内拖出了一个大箱子来。

箱子打开,口中的绢帛被取下,被整个扔到船头上的娄圭幽幽叹道:“幽都也有太阳吗”

“幽都还有黄河呢!”坐在船头的公孙珣嗤笑一声,却是在低头翻看一本手抄的纸制《春秋公羊传》。“娄子伯,黄河就在脚下,你是要死要活”

韩当拎着还被捆住手脚的对方来到船头,俨然是要等公孙珣一声令下。

“公孙少君何必再戏弄我”被人从背后拎着的娄圭看着身下的黄河,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我心有壮志,便是到最后一刻也不愿轻生的,而你惜我才能,之前不杀我,又何必在此处杀我呢再说了,不就是随你到辽西才能让你放心吗苏武可以在漠北牧羊十九年不坠其志,我娄圭难道不能在辽西等个七八年吗请让这位韩义公把我放下来,我娄子伯的命是要做一番事业的,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去逃跑的!”

“豪言壮语到也罢了,可为何是七八年”公孙珣收起手里书籍,忍不住笑问道。

“天下纷乱,连我这种人都知道收拢亡命之徒,以求将来,何况是公孙少君呢”娄圭坦然答道。“而以您的能耐,只需过个七八年,恐怕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吧到时候或是再也不用顾忌我,或是惜我才能收为己用……无论如何,我恐怕都不用再当囚犯了吧!”

公孙珣当即失笑:“到了辽西也不用你当囚犯,且去做个账房吧……也罢,义公兄解开他身上绳子,路上严加看管便是。”

韩当依言而行,而娄圭甫一解禁却也不再说什么豪言壮语,而是忍不住冲到船边撩起了衣袍小解……倒也是人之常情。然而黄河上风高浪急,这一番操作之后,却是弄的他自己满手都是秽物。

“少君船上可有擦手的物什”娄圭尴尬万分。“离船底太远,也够不着洗手……”

“便到了对岸再净手又如何”韩当忍不住呵斥道。

“无妨,人家毕竟是个名族士子,是要脸面的。”公孙珣忍俊不禁之余,竟然将手中的书籍递了过去。

“这是……”娄圭只看了一眼此物,便连连摇头,最后竟然直接在衣服上擦拭了起来。“如此华美的纸书,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上面抄录的还是经典,如何能用来擦拭秽物我娄子伯宁可用衣物来擦拭也不能污了此书……”

“经典”公孙珣闻言忽的冷笑一声。“你既然不用扔了便是!”

说着,公孙珣抬手往渡船一侧这么一扔,只见那洁白的纸书迎风而起,几个旋转之后终于还是直直的落入了到了黄河河面上,而且一个浪头涌来便干脆的沉入了水底。

娄圭抢夺不及,怅然若失:“何至于此”

“我告诉你吧!”公孙珣迎风大笑道。“我来洛阳求学一年有余,就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读经是救不了大汉朝的!”

话到这里,公孙珣复又招呼韩当:“义公兄帮帮忙,去舱内告诉金大姨帮我取一套便于骑马的窄袖衣袍来,再取一顶武人用的鹖冠来……之前在河南,自然要儒生打扮,手持书卷,小心周旋;而此番回河北,我公孙文琪却要跨刀立马,再不仰人鼻息了!”

韩当轰然承诺,而娄子伯却扶着船檐往后探头望去,不知道是在看河上渐渐远去的沉书旋涡,又或者是在看渐渐远去的河南故乡,俨然……充耳无闻。

诗曰: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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