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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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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内斯把牙刷塞进箱子的时候,莉迪亚在走廊里徘徊。十分钟后,他们的父亲会开车送他去克利夫兰的机场,环球航空公司将带他去纽约,然后到波士顿。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分。

“答应我,你会打电话告诉我那边的情况。”

“当然。”内斯说。他用松紧带捆起叠好的衣服,利落地扣成一个“x”,关上箱盖。

“你保证?”

“我保证。”内斯用一根手指扣上锁,握住把手,拖起箱子,“爸爸在等我。我们星期一见。”

就这样,他走了。

过了很久,莉迪亚下楼吃早饭,她几乎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的家庭作业放在粥碗旁边,本子的空白处有四个小对勾;桌子对面,汉娜正从她的碗里捞起成坨的麦片。她们的母亲呷着乌龙茶,翻阅报纸。只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内斯的座位是空的,仿佛他从来没在那里坐过。

“你来啦,”玛丽琳说,“快点改完这些,亲爱的,否则你就没时间在校车来之前吃完早饭了。”

莉迪亚自觉脚步虚浮,她飘飘摇摇地来到桌边。这时,玛丽琳正在浏览报纸——卡特总统的支持率达到65,蒙代尔成为他的“高级顾问”,石棉禁令,纽约再现枪击案——她的视线移动到角落里的一段有趣的报道上:洛杉矶医生唤醒昏迷六年的病人。神奇,玛丽琳想。她抬眼看向女儿,莉迪亚紧靠在椅背上坐着,似乎要是不这样,她就会飘出去。

那天晚上,内斯没有打来电话,莉迪亚在父母一如往常的两面夹攻下瑟瑟发抖。“我从学院拿到一份课目表,你愿意今年夏天学习统计学吗?”“有没有人邀请你参加舞会?好了,很快就会有人邀请你的。”他星期六也没有打来,那天莉迪亚是哭着睡着的;星期天也没有。所以,以后都会这样,她想。就像我从来没有过哥哥一样。

内斯走了,汉娜开始像小狗一样跟着莉迪亚。每天早晨,莉迪亚的闹钟一响,汉娜就蹦蹦跳跳地来到姐姐房间门口,激动地说:“你猜怎么了?莉迪亚,你猜怎么了?”但她根本猜不出来,而且答案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比方说,下雨了,早餐吃薄烤饼,云杉树上出现了一只蓝松鸦。每一天,一整天,她都会跟着莉迪亚,不停地提建议——我们玩过家家吧,我们来搞一个周五晚上的电影之夜吧,我们做爆米花吧。莉迪亚一生都与她的哥哥和妹妹保持一定距离,对于汉娜这颗可怕的小卫星,莉迪亚和内斯采取的是默默容忍的态度。现在,莉迪亚发现了妹妹的很多小特点:她说话的时候,会不时抽两下鼻子,像兔子一样快;她习惯踮脚站着,像是穿了隐形的高跟鞋。星期天下午,汉娜刚把脚伸进莉迪亚踢到地上的坡跟鞋,就又冒出了新的主意:“我们去湖边玩吧。莉迪亚,我们去湖边玩吧。”莉迪亚却注意到了别的事情:汉娜的衬衣里面,有个银色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

汉娜想背过身去,但莉迪亚拉下她的领口,里面的东西露出了一半:一条柔软的银链子和一个银色的心形坠子。她的挂坠。她勾住链子,汉娜开始摇晃,从莉迪亚的鞋里“噗通”一下摔了出来。

“你拿它干什么?”

汉娜朝走廊看了一眼,好像正确答案就贴在墙上。六天前,她在莉迪亚床下发现了那个丝绒小盒。“我以为你不要它了。”她小声说。莉迪亚没在听。“每当你看到它,”她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不要忘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合群。受欢迎。适应环境。你不想微笑?怎么办?逼自己笑。避免批评、谴责或者抱怨。戴着那副银色的小枷锁,汉娜是如此开心,就像莉迪亚小的时候——既胆小又迟钝,刚刚来到可以肩负如此轻细且泛着银光的东西的年纪。

她的手“啪”的一声打在汉娜脸上,汉娜向后退,头歪到一边。接着,莉迪亚一把抓过链子,用力一拧,像拽着狗项圈一样把妹妹拽过来。“对不起。”汉娜想说,但是她被勒得出不了声。莉迪亚拧得更紧了,然后,项链断了,姐妹俩同时发现,她们又可以呼吸了。

“你不需要这个,”莉迪亚说,她声音里的和蔼让汉娜感到震惊,莉迪亚自己也吃了一惊,“听我说,你觉得你需要,但是你不需要。”她握住项链,“答应我,你再也不会戴上它了,永远不会。”

汉娜摇摇头,眼睛睁得很大。莉迪亚摸摸妹妹的喉咙,拇指摩挲着项链在皮肤上勒出的红线。

“如果你不愿意笑,就别笑。”她说。姐姐突然如此关注自己,汉娜有些难以适应,她点点头。“要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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