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2(2/2)
唐·柯里昂和菲利普·塔塔利亚在敌对的战争中都失去了儿子,因此两人只是拘谨地点头打个招呼也完全合乎情理。唐·柯里昂是注意力的焦点,其他人都在打量他,观察伤情和挫败是否让他流露出软弱。大家困惑的问题是唐·柯里昂为何要在爱子死后启动和谈,这等于承认失败,几乎肯定将导致他的失势。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众人打招呼,斟酒寒暄,又过了半个小时,唐·柯里昂在锃亮的胡桃木会议桌前落座。黑根谦逊地在唐的左后方就座。这个信号使得其他的唐纷纷走向会议室。助手坐在唐的背后,顾问坐得比较近,方便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建议。
唐·柯里昂首先发言,说话的神态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一切——他受重伤,大儿子惨死,帝国摇摇欲坠,家庭分崩离析,弗雷迪逃往西部受莫雷纳里家族的庇护,迈克尔没有躲在西西里的荒郊野外。他自然地说起了西西里方言。
“我想感谢大家赏光肯来,”他说,“我认为这是帮了我个人的忙,我欠你们每个人一份人情债。有句话我说在前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争吵什么或者说服谁,只是想说说道理,尽一个有理性的人的全部力量,希望大家今天分手时都还是朋友。这是我保证要做到的,你们有些熟悉我的人知道我从不轻易保证什么。好了,我们谈正经事吧。今天在座各位都是有信誉的人,不像律师那样需要彼此签字画押。”
他顿了顿。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有几个人在抽雪茄,有几个人在喝酒。他们都是有耐心的好听众。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属于那种罕有的人物,拒绝接受有组织社会的制约,拒绝听从他人的命令。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否则绝不会向任何势力和个人屈服。他们用欺诈和谋杀守护自由意志。只有死亡,或者最符合逻辑的说理能摧毁他们的意志力。
唐·柯里昂叹息道;“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他没有期待回答,“唉,算了,愚蠢的事情已经发生。太不幸了,完全没有必要。请允许我从我的角度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停下来,看有没有人反对他讲述他看到的前因后果。
“感谢上帝,我恢复了健康,也许能及时纠正这件事。我的儿子大概太鲁莽、太固执了,这点我不否认。总之就这么说吧,索洛佐找我谈生意,请我用金钱和影响力援助他。他说塔塔利亚家族已经表示了兴趣。这门生意是贩毒,我对此不感兴趣。我喜欢安静,这么有进取心的生意对我来说过于闹腾。我怀着对他和塔塔利亚家族的尊敬,向索洛佐解释我的看法。我以最高程度的礼貌表达了拒绝。我说他的生意和我的生意毫无关系,说我不反对他以他的方式谋生。他误会了意思,于是给所有人带来不幸。唉,这就是生活。在座各位谁没有自己的伤心事?接下来的发展实在不符合我的意图。”
唐·柯里昂停下来,向黑根打手势,示意要喝冷饮,黑根马上递给他。唐·柯里昂润了润喉咙。“我决定讲和,”他说,“塔塔利亚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也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们扯平了。要是人们放弃全部理性,死揪住怨恨不放,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西西里的苦难根源,男人忙着复仇,没时间供养家人。实在愚蠢。因此现在我想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在今天之前,我没有采取措施调查是谁背叛了我的儿子,又是谁杀死了他。只要讲和,从今往后我也不会这么做。我的一个儿子有家不能回,我必须得到保证,等我安排妥当,他可以安全回家的时候,不会受到干扰,不需要担心政府。这件事安排好,我们再来谈与大家利益攸关的其他事情,就让我们今天帮我们自己——我们所有人——一个有利可图的大忙吧。”柯里昂用双手打个富有感染力的谦逊手势,“这就是我的全部愿望。”
这番话说得很好。正是大家熟悉的那个唐·柯里昂。讲究理性,能屈能伸,好声好气。可是,大家都注意到他声称已经恢复健康,这说明你绝对不能因为柯里昂家族遭遇种种不幸而轻视他。大家还注意到在所有人答应他提出的和平条件之前,讨论其他的事情毫无意义。还注意到他要求恢复原状,除了他在过去一年间的惨重损失,再也不会放弃任何东西。
回答他的却不是塔塔利亚,而是埃米利奥·巴齐尼。他说得言简意赅,既不粗鲁也不侮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