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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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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天还黑漆漆的,图里·吉里安诺和阿斯帕努就起来了,因为宪兵可能在天亮前摸黑对他们实施突然袭击,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头天晚上已经很晚的时候,他们看见从巴勒莫来的一辆装甲车和两辆吉普车开进贝兰伯兵营进行增援。夜间,吉里安诺几次从山坡上下去侦察,静听有没有人攀缘峭壁的声音——对这样的防范措施,皮肖塔很不以为然。他对吉里安诺说:“要说我们小时候,那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你觉得那些懒鬼宪兵会摸着黑,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甚至错过在软和的床上睡个好觉?”

“我们要培养良好的习惯。”图里·吉里安诺回答说。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碰上强劲的对手。

图里和阿斯帕努都把枪放在毯子上仔细检查。接着,他们吃起拉韦内拉做的饼,喝上一两口阿多尼斯留下的酒。那块饼又辣又香,吃到肚子里热乎乎的,给他们补充了能量。他们用树枝和石头在悬崖边上垒起一道矮墙,然后待在矮墙后面,用望远镜观察小镇和山路上的动静。皮肖塔负责警戒,吉里安诺则把子弹压进枪膛里,并把几盒弹药装进羊皮夹克的口袋。他的动作非常仔细,不紧不慢。他把所有的给养都埋进地下,搬来几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对于这些细节的检查,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就在这时候,皮肖塔看见那辆装甲车离开了贝兰伯兵营。

“你说得对,”皮肖塔说,“那辆装甲车不是朝我们这里来,而是开向海堡平原方向。”

他们相视而笑。吉里安诺一阵暗自得意。毕竟对付警察并不那么难,就像玩小孩子的游戏,只要有小孩子那点儿聪明就行了。那辆装甲车将在那条道路的转弯处消失,然后兜个圈子进入山里,来到他们所在悬崖的后面。当局肯定知道那条暗道,认为他们会从那里逃跑,这样他们就会自投罗网,直接撞上装甲车,撞到他们的机枪口上。

一个小时之内,宪兵会派一个小分队从奥拉山的侧面爬上来,对他们展开正面攻击,把他们赶出来。警察以为他们是行事鲁莽的青年,是头脑简单的土匪,这对他们来说倒是十分有利。他们插在悬崖边的红黄两色西西里旗恰恰可以说明他们的粗心和冒失,警察也许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小时后,一辆运兵车和一辆吉普车从贝兰伯兵营开出。坐在吉普车上的是罗科菲诺上士。这两辆车不紧不慢地开到奥拉山的山脚,十二名手持步枪的宪兵跳下车,部署在几条通向斜坡的小路上。罗科菲诺上士脱下有饰带的帽子,用它指着他们头顶上方、在悬崖边飘扬的那面金红两色旗帜。

图里·吉里安诺此刻正从树枝掩体后面通过望远镜进行观察。他有些担心停在山另一侧的装甲车。他们会不会派人从那个山坡爬上来?不过那些人要爬上来也得好几个小时,现在不可能靠近他们。他暂时将他们抛在脑后,对皮肖塔说:“阿斯帕努,我们还是比较聪明的,否则我们今天晚上就不能回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去见妈妈、吃面条了。”

皮肖塔笑起来。“还记得吧,我们从来就不喜欢回家?不过我得承认,这样更有意思。我们是不是干掉几个?”

“不,”吉里安诺说,“开枪打他们头顶上方。”他想起前天夜里皮肖塔没有服从他的命令,“阿斯帕努,听我的,没有必要杀他们,这样的杀戮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耐心地等了一个小时。吉里安诺把他的短筒猎枪从树枝形成的屏障后面伸出去开了两枪。令人惊讶的是,那一排信心十足的人就像蚂蚁一样迅速散开,消失在草丛中。皮肖塔用步枪打了四发子弹。宪兵开始还击,山坡上有好几个地方冒出了青烟。

吉里安诺放下手中的短筒猎枪,拿起望远镜。他看见上士和他手下的中士在进行无线电联络。他们会与大山另一侧的装甲车联络,提醒他们土匪就要逃跑了。他抓起短筒猎枪,又打了两枪,然后对皮肖塔说:“该走了。”

他们两人朝悬崖较远处爬去,爬到行进的宪兵看不见他们的地方,然后从布满大石头的斜坡上滑下去。下滑五十码后,他们站起来,把武器拿在手里,猫着腰沿山坡向下跑。吉里安诺偶尔停下来,通过望远镜观察那些攻击者。

宪兵仍在向峭壁方向开火,不知道这两个土匪已经绕到了他们的侧面。吉里安诺在前面,沿着大石头间的隐蔽通道进入一片小树林。稍事休息之后,他们又开始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沿着小路向下跑。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来到大山和蒙特莱普雷之间的那片开阔地。他们绕到小镇的另一端,那地方处于他们和那辆运兵车之间。他们把武器掖在上衣里,就像下地干活的农民一样,大摇大摆地穿过那片开阔地。他们来到贝拉大街的北端,从离贝兰伯兵营只有一百码的地方进入蒙特莱普雷。

这时候,罗科菲诺上士正命令手下人继续沿山坡向插着那面旗帜的悬崖逼近。山上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开枪还击了,他想那两个土匪肯定已沿着秘密通道逃跑,而且现在正从大山的另一侧下山,朝那辆装甲车方向自投罗网去了。他想把网收起来。他的手下人又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达那个悬崖的边沿,扯下那面旗帜。科洛菲诺上士走进那个洞穴,把那些大石头推向一边,打开那条秘密通道。他派手下人进入那条洞穴走廊,到山的另一侧与装甲车会合。当他发现猎物已经逃跑时,他大为震惊,立即把人分成搜索和警戒小组,相信他们会把逃犯从洞里赶出来。

赫克特·阿多尼斯完全按照吉里安诺的指示作准备,在贝拉大街的北侧停放了一辆画满古代传说故事的大车。就连车轮辐条和轮箍上都画着身穿盔甲的小人,这样车轮一转动,这些小人就像打仗一样翻滚起来。车辕上漆着鲜红的纹饰,上面还点缀着一些银色。

这辆大车就像一个从头到脚都文了身的人一样。两个车辕之间套着一头懒洋洋的白骡子。吉里安诺跳上驾驶座,朝车里看了看。车上装满了大竹篓坛装酒,少说也有二十坛。他把短筒猎枪塞到一排坛子后面,接着朝大山方向瞥了一眼,看见那面旗帜还在飘扬,但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笑着看了看阿斯帕努。“现在是万事俱备,”他说道,“去展示一下你的身手吧。”

皮肖塔做了个严肃但可笑的敬礼动作,随即把上衣扣子扣上,遮住那把手枪,然后朝着贝兰伯兵营的大门走去。他边走边留心通向海堡平原的那条路,看有没有装甲车从山里往回开。

坐在驭手座上的图里·吉里安诺看着皮肖塔,见他慢慢穿过开阔地,走上通向兵营大门那条石板路。接着他看了看贝拉大街。他能看见自己家的房子,但是房子前面没有站人。他原以为也许能看见母亲的。有一幢房子前面坐着几个人。他们的餐桌和酒瓶就放在阳台下面的阴凉处。他突然想起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赶紧松开皮带,把望远镜放进大车后面。

在兵营大门口站岗的年轻宪兵顶多只有十八岁。一看他那红扑扑的面颊和光溜溜的脸,就知道他是意大利北方省份的人。那镶着白边的黑色警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根本不合身。那顶有饰带的军帽戴在他头上,使他看上去活像个木偶或小丑。那张稚气未脱、弯弯的嘴上还叼了一支烟,这显然是违反规定的。皮肖塔慢慢朝他走去,内心不由得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鄙弃。尽管过去几天出了不少事,可是这家伙却没有把步枪端在手上。

这个卫兵眼里看见的是一个邋遢的农民,但却留着与身份不相称的漂亮小胡子。他没好气吆喝起来:“嘿,说你呢,你这家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的步枪仍然在肩上挎着。如果这时候皮肖塔想割断他的脖子,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皮肖塔没有这样做。他尽量忍住笑,装出对这个傲慢的臭小子卑躬屈膝的样子。他说:“求你啦,我想见上士。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你可以把它交给我。”卫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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