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p大学经济学部前助教沼井正平,乘上了十四点十二分由浜松开出的上行电车回声号。不对号的散座车厢里乘客很多,相当拥挤。从浜松到三岛,坐电车用不了一个小时。
沼井正平从陈旧的摄影包中掏出了笔记本,翻到了中间部分,又拿起一支圆珠笔。他并没有马上开始写,而是将视线落在了笔记本的蓝色格子线上。他那一动不动的眼眸中涌动着思考的波涛,他把大拇指抵在留着胡子的下巴上,眉宇间聚集着抑郁、悲哀的阴影,带卷的长发耷拉下来,披在了额头上。
圆珠笔依然夹在手指间,并没有写下一个字。一小时前,他在米津食品店二楼的饭店里跟米津安吉打听了一些情况,在把安吉所讲的话整理成文字之前,他已经顺着这些话深入思考了下去。脑海中的思绪如泡沫一般不断地冒出来,泡沫所形成的圆圈一会儿相连,一会儿又分离开来;一会儿浮起,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笔记本的前几页中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那是他自称“桥本”去见住在藤泽市的西田荣三时的谈话记录。为了力求准确,他简明扼要地记下和西田荣三长时间谈话的内容,但篇幅不长的记录中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暗示和可发展推理的可能性。
不一会儿,胡须男就开始将米津安吉所讲的事情记录到本子上。记录本身没花多少时间,但为了添加有关事项倒费了点工夫。因为他是想想写写,写写想想的,还在一些地方画上圆圈或纵横相间的线,使记录看起来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然而,对于他本人来说,似乎有一种像是设计图那样的东西从中渐渐地浮现了出来。不过,没搞懂的地方似乎还很多。故而他时而挠挠头,时而用手撑着脸颊发呆。他前面位子上坐着喧闹的小孩子,但对他丝毫也不构成影响。
到达三岛车站时是十五点十一分。车站前面的商店街上有家花店。他走进花店,说要买能放得久一点的花,花店里的人给了他一束还处在含苞待放状态下的鲜红玫瑰。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名高速公路沼津出入口处。出了三岛市的西部,驶过架在黄濑川上的大桥,就到了一个名叫小林的交叉路口。过了交叉路口往北拐,正对面就是富士山麓的树林。沿着上坡公路再往前开一会儿,道路两侧的高坡上就可以看到五光十色的汽车旅馆了。
他告诉出租车司机不要朝高速公路入口的收费处开,而是在其跟前向左拐,然后一直往前。
“您不是去东名高速公路吗?”司机回过头来问道。
“不,沿着前面的那条路往右拐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先到那附近再说。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下车的地点。”
“高尔夫球场我倒是常去,不过那半路上可是什么也没有的呀。”司机望着反光镜中的胡须男说道。
这就是三月三日那天胡须男自己开着车,带着怀抱桃花束的山内美代子和负责带路的沼津警察署的交通组组长来过的那条路。与那天一样,出租车越过一道小山冈往山下开去。连接着高速公路的铁桥高高地架在空中,桥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并且看起来都很小,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出租车经过一家有竹林的农户,开上了上坡路。就是上次来过的那条路。不一会儿出租车来到了尽是农田的高坡上。
“就是这里,请停车。”
“就停在这种地方吗?”司机望了一眼杳无人烟的四周说道。
沼井正平抱着花束下了车。
“如果三十分钟以内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这条小路上当然不会有搅客的出租车。对于司机来说,等三十分钟比空车回三岛合算。
“不用了,我要在那一带拍照,随便溜达溜达。”
胡须男举起挂在肩上的摄影包朝司机摇晃了一下。司机紧绷着脸将车开走了。
沼井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和三月三日来到这里时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昼已经变长了许多了”——交通组组长的话音似乎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比起那天来,白昼已经变得更长了。天空中万里无云,偏西的斜阳尚十分明亮。
走了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天桥上。两侧是开凿公路时留下的高高的山崖,下面的东名高速公路犹如位于谷底的一条白色河流。公路上,汽车的洪流先后有序地在上行线和下行线上飞奔。大型的铝板厢式车开过时,顶棚离天桥很近,仿佛紧贴着天桥通过,卷起一股狂风。可见车速依然很快,肯定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
沼井正平站在天桥的西侧,眺望着这条河流一般的高速公路的前方。前方是一处慢弯,这条“河流”就消失在那儿,再往前就看不到了。
“那个拐弯的半径为一千两百米。因此,简单来说,处在拐弯前的位置上时,可视距离约为五百米左右。”
这是当时交通组组长的说明。可视距离为五百米,按时速一百二十公里来计算也就是十五秒钟的车程。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拐弯结束为止。下坡的斜率是百分之三,公路上照明的路灯一盏都没有。
沼井正平由西往东走过了整座天桥。芒草覆盖下的山崖很陡,几乎是直落到高速公路旁的。上次来时还是枯黄色的草丛中渗出片片绿色。他沿着悬崖上面的小路朝南走去。
来到铁丝网前,他见到山崖下有一小丛松树,而对面山崖上有一片杂树林。
您要把花束供到遇难现场的公路上去吗?从这里的小松树到对面杂树林的连线处,就是铝板厢式车翻倒的现场。
交通组组长曾经对山内美代子说过的话又在耳旁响起来。
放置在路肩上的桃花花束依然保留着。估计清扫高速公路的人也知道那是为遇难者供奉的花束,所以没把它处理掉,只是将它挪了挪位置,使它更靠近草丛。
桃花和菜花早已凋谢枯萎了。包裹花的石蜡纸被雨淋得变了色。纸折的小人偶虽也已经褪色,但还依然系在桃花的枝条上。
沼井正平把新买来的玫瑰花束摆放在一旁。花束下端鼓鼓囊囊的,那是因为花枝插在“绿洲”之中。鲜红的玫瑰将在路旁艳丽地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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