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2)
”这马真俊俏,谢谢你,爸爸。我很喜欢。”
温暖的晨曦里,马背上的男孩扭过头,后颈弯曲出一道美好的曲线。
洛伦佐牵紧了缰绳,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喜欢就好。不过得小心点,这马看上去温顺,但以前是赛马,全速跑起来比轿车还要快。”
”是吗?我倒很想看看,我是不是驾驭得了它。”
没来得及喝止,男孩一夹马腹,整个人如电似风地冲出去,缰绳从洛伦佐的手心里抽离的一瞬间,划出刀割一样火辣辣的痛感。
他抬眼望去,纵马疾驰的身影英姿飒爽,那头栗色卷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像某种桀骜不驯的植物绽放开来。等他骑着一匹马追上去,小家伙就在前面挑衅的回过头,朝他大笑,笑容灿烂得惊心动魄。
洛伦佐一扬鞭子,加快速度将他追上了,伸手将他一把拽进了怀里。
他抱着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两个人滚到开满郁金香与玫瑰的草地里。
约书亚轻笑着用手蒙住里他的眼睛,而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吻他。
嘴唇碰到的是一片冰冷的软物。
洛伦佐扯开他的双手,身下男孩的皮肤透着阴冷的死人色泽,碧绿的眼睛犹如一片沉寂无波的死海,分明死去多时了。
他的心脏挛缩般颤抖了一下,骤然睁开了双眼。
……
“这孩子很幸运,但没有完全渡过危险期,最好送到附近的医院去。”忙活了半个晚上的医生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背上医疗箱,却被一直沉默的年轻男人用枪顶住了后背,不由变了脸色。
“老天,阁下这是要干什么!”
“很抱歉,您现在还不能走。”阿尔瑟关上了门,低声威胁着。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像某种陷入困境的大型犬类在发狂前的嘶鸣,“直到他醒来前,您都不许离开这所教堂,我会付你双倍的报酬。”
说完,他将一卷湿透了的美钞塞进他的白色大衣口袋里。
阿尔瑟清楚,黑手党不能去普通平民去的医院,何况以约书亚这样的身份更会惹来不小的麻烦,一旦节外生枝,就等于把他扔在了没有遮蔽的大草原上,只会迅速招来洛伦佐与路易斯这样的猎食者的注意。
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吓得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在见到男孩身上的枪伤与那个奇特的飞蛾刺青时,他便已隐约猜到了男孩与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一类人,眼下更确信了这个猜想。
天色已经亮了,窗外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大雾,无法看见对岸的景象,连附近的河岸也只剩下断断续续的一线轮廓,像墨水用尽的钢笔洇出来的一道痕迹,越远越淡,最后消失。一个未了的劫数。
阿尔瑟收回视线,盯着约书亚毫无血色的脸,不禁庆幸这天气如此糟糕。至少这意味着,短时间内洛伦佐的人无法顺利搜索河流沿岸了。
他当年没能保护维特,但还有机会成为约书亚的骑士,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发现男孩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似乎有醒过来的征兆。他急忙用毛巾擦了擦他仍然红得不正常的脸,轻唤了他几声。
凉水渗到皮肤上,使约书亚终于苏醒了过来。
阿尔瑟看见他睁开眼睛,眼神晦暗,似乎意识还深陷在混沌里。
他拿过那盏油灯,提到约书亚面前来,那对没有神采的眼眸的瞳孔这才微微收缩了几下,有了一点儿活人的反应。男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好像才察觉到自己并非身处梦魇。他虚弱地抖动着乌紫的嘴唇,手伸出去想抓住什么,像一根细弱的蔓藤。阿尔瑟握住了他的手。
“阿尔瑟……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好好休息,别问那么多。来,把这个喝了。”
像以前伺候这个小少爷一样,阿尔瑟把温热的水以及两片阿司匹林递到约书亚唇边,扶着他坐起身子,喂他服下。但男孩太虚弱了,连吞咽也十分困难,才喝了一口水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弓着脊背,一下子牵动了背后的枪伤,使那里覆盖着的纱布上又洇出血来。
背部袭来的剧痛使昨夜的回忆一瞬间涌进约书亚的神经深处。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扶着墙下了床,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阿尔瑟吓了一大跳,急忙将他抱了起来,但约书亚挣扎着将他推开了,从床边的柜子上抢过了那把猎枪,东倒西歪地往门口冲。阿尔瑟一个箭步追上去,从后面将他紧紧挟制住了,大吼了一声:“你要去干什么!”
约书亚浑身无力地陷在他的臂膀中。他红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恍恍惚惚的胡言乱语:“我要回去……我要跟他解释清楚……”
“你疯了吗?”阿尔瑟把他的身体扳过来,牙关咯咯作响,“他想杀了你!他对你开枪了,约书亚!那个魔鬼不会放过欺骗他的人!”
“也许…也许不是他。”约书亚执拗地抗拒着他的力气,扭动手腕。
“我看见了……约书亚,亲眼看见了!那个时候我就在那里!”
阿尔瑟目呲欲裂地盯着他。
刹那间,仿佛浑身的骨头被什么打碎了,一根根抽去,男孩的身体崩塌般地软倒下去,将高大结实的男人几乎扑倒在地。他趔趄着半跪了下来,才稳住了身体,约书亚滑出了他的怀抱,整个人趴到地上。
低头窥见男孩那张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倔强的表情,男人近乎爆裂的心脏一下子软了。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那是他看那个人对他做过的。约书亚的面具好像就裂开了,一颗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少爷,想哭就痛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
约书亚垂下脖子,头抵着地面,像一只企图藏匿自己的鸵鸟那样,无声地张大了嘴。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哭声,哪怕一丝哽咽。但泪水前仆后继地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汹涌地落到地面,像春季结束后蓄积已久的第一场暴雨。即使在幼时受到虐待时,他也不曾这么哭过。
……
为什么爱上一个人会如此疼痛?
如果早知道爱情是这样的一种凶器,一种毒药,会让人变得软弱,变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他宁可从来……从来没有懂得过。
……
原来他已经陷得这么深。他这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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