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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检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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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巧,民军抵达凤阳的时候,是元宵节。

根据惯例,这一天凤阳城内要放花灯,许多人都涌出来看热闹,防守十分松懈。

就这样,数万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连大门都没开,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凤阳城。

慢着,似乎还漏了点什么——大门都没开,怎么能够进去?

答:走进去。

因为凤阳根本就没有城墙。

凤阳所以没有城墙,是因为修了城墙,就会破坏凤阳皇陵的风水。

就这样,连墙都没爬,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凤阳,进入了老朱的龙兴地。

接下来的事情,是比较顺理成章的,据史料记载,带军进入凤阳的,是张献忠。

如果是李自成,估计是比较文明的,可是张献忠先生,是很难指望的。

之后的事情,大致介绍一下,守卫凤阳的几千人全军覆没,几万多间民房,连同各衙门单位,全部被毁。

除了这些之外,许多保护单位也被烧个干净,其中最重要的单位,就是朱元璋同志的祖坟。

看好了,不是朱元璋的坟(还在南京),是朱元璋祖宗的坟。

虽说朱五一(希望还记得这名字)同志也是穷苦出身,但张献忠明显缺乏同情心,不但烧了他的坟,还把朱元璋同志的故居(皇觉寺)也给烧了。

此外,张献忠还很有品牌意识,就在朱元璋的祖坟上,树了个旗帜,大书六个大字:“古元真龙皇帝”。

就这样,张献忠在朱元璋的祖坟上逍遥了三天,大吃大喝,然后逍遥而去。

事大了。

从古至今,在骂人的话里,总有这么一句:掘你家祖坟。

但一般来讲,若然不想玩命,真去挖人祖坟的,也没多少。

而皇帝的祖坟,更有点讲究,通俗说法叫做龙脉,一旦被人挖断,不但死人受累,活人也受罪,是重点保护对象。

在中国以往的朝代里,除前朝被人断子绝孙外,接班的也不怎么挖人祖坟,毕竟太缺德。

真被人刨了祖坟的,也不是没有,比如民国的孙殿英,当然他是个人行为,图个发财,而且当时清朝也亡了,龙脉还有没有,似乎也难说。

朝代还在,祖坟就被人刨了的,只有明朝。

所以崇祯听到消息后,差点晕了过去。

以崇祯的脾气,但凡惹了他的,都没有好下场。崇祯二年,皇太极打到北京城下,还没怎么着,他就把兵部尚书给砍了,现在祖坟都被人刨了,那还了得。

但醒过来之后,他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做检讨。

请注意,不是让人做检讨,而是自己做检讨。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如皇帝犯错误,实在没法交代,就得做检讨。这篇检讨,在历史上的专用名词,叫做“罪己诏”。

崇祯八年(1635)十月二十八日,崇祯下罪己诏,公开表示,皇陵被烧,是他的责任,民变四起,是他的责任,用人不当,也是他的责任,总而言之,全部都是他的责任。

这是一个相当奇异的举动,因为崇祯同志是受害者,张献忠并非他请来的,受害者写检讨,似乎让人难以理解。

其实不难理解,几句话就明白了。

根据惯例,但凡出了事,总要有人负责,县里出事,知县负责,府里出事,知府负责,省里出事,巡抚负责。

现在皇帝的祖坟出了事,谁负责?

只有皇帝负责。

对崇祯而言,所谓龙脉,未必当真。要知道,当年朱元璋先生的父母死了,都没地方埋,是拿着木板到处走,才找到块地埋的,要说龙脉,只要朱元璋自己的坟没被人给掘了,就没有大问题。

但祖宗的祖宗的坟被掘了,毕竟影响太大,必须解决。

解决的方法,只能是自己做检讨。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相当高明的方法。自从皇帝的祖坟被掘了后,上到洪承畴,下到小军官,人心惶惶,唯恐这事拿自己开刀,据说左良玉连遗书都写了,就等着拉去砍了,既然皇帝做了检讨,大家都放心了,可以干活了。

当然,皇帝背了大锅,小锅也要有人背,凤阳巡抚和巡按被干掉,此事到此为止。

崇祯如此大度,并非他脾气好,但凡是个人,刨了他的祖坟,都能跟你玩命,更何况是皇帝。

但没办法,毕竟手下就这些人,要把洪承畴、左良玉都干掉了,谁来干活?

对于这一点,洪承畴、左良玉是很清楚的,为保证脑袋明天还在脖子上,他们开始全力追击起义军。

说追击,是比较勉强的,因为民军的数量,大致有三十万,而官军,总共才四万人。就算把一个人掰开两个用,也没法搞定。

好在,还有一个以一当十的人,曹文诏。

为保证能给崇祯同志个交代,崇祯八年六月,曹文诏奉命出发,追击民军。

曹文诏的攻击目标,是十几万民军,而他的手下,只有三千人。

自打开战起,曹文诏就始终以少打多,几千人追几万人,是家常便饭。

但上山的次数多了,终究会遇到老虎的。

曹文诏率领骑兵,一口气追了几百里,把民军打得落花流水,斩杀数千人。

但自古以来,人多打人少,不是没有道理的。

跑了几百里后,终于醒过来了,三千人而已,跑得这么快,这么远,至于吗?

于是一合计,集结精锐兵力三万多人,回头,准备跟曹文诏决战。

崇祯四年起,曹文诏跟民军打过无数仗,从来没输过,胆子特大,冲得特猛,一猛子就扎了进去。

进去了就再没出来。

民军已走投无路,这次他们没打算逃跑,只打算死拼。

而曹文诏由于太过激动,只带了先锋一千多人,就跑过来了。

三万个死拼的人,对一千个激动的人,用现在的编制换算,基本相当于一个人打一个排,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估计只有兰博。

曹文诏不是兰博,但他实在也很猛,带着骑兵冲了十几次,所至之处,死伤遍地,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斩杀敌军几千人。

眼看快到晚上,杀得差不多了,曹文诏准备走人。

这并非玩笑,曹总兵是骑马来的,就算打不赢,也能跑得赢。

在混乱的包围圈中,他集结兵力,发动突击,很快就突出了缺口,准备回家洗澡睡觉。

当时场面相当混乱,谁都没认出谁,在民军看来,跑几个也没关系,所以也不大有人去管这个缺口。

但关键时刻,出情况了。

曹文诏骑马经过大批民军时,有一个小兵正好被俘,又正好看见了曹文诏,就喊了一句:

“将军救我!”

当时的环境,应该是很吵的,有多少人听见很难说,但很不巧,有一个最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

这个人是民军的一个头目,而在不久之前,他曾在曹文诏的部队里干过。

作为一个敬业的人,他立即对旁人大喊:

“这就是曹总兵!”

既然是曹总兵,那就别想跑了。

民军集结千人,群拥而上围攻曹文诏。

曹文诏麻烦了,此时,他的手下已经被打散,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随从。

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的曹文诏,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诠释了勇敢的意义。

面对上千人的围堵,他单枪匹马,左冲右突,亲手斩杀数十人,来回冲杀,无人可挡。

没人上前挑战,所有的人只是围着他,杀退一层,再来一层。

曹文诏是猛人,猛人同样是人,包围的人越来越多,他的伤势越来越重,于是,在即将力竭之时,他抽出了自己的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举刀自尽。

曹文诏就这样死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很勇敢。

无论如何,一个勇敢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崇祯极其悲痛,立即下令追认曹文诏为太子太保,开追悼会,发抚恤金,料理后事等等。

从某个角度讲,曹文诏算是解脱了,崇祯还得接着受苦,毕竟那几十万人还在闹腾,这个烂摊子,必须收拾。

所以,曹文诏死后不久,崇祯派出了另一个人。

当时的局势,已经是不能再坏了,凤阳被烧了,曹文诏被杀了,皇帝也做了检讨,原先被追着四处跑的民军,终于到达了风光的。

据史料记载,当时的将领,包括左良玉、洪承畴在内,都是畏畏缩缩,遇上人了,能不打就不打,非打不可,也就是碰一碰,只求把人赶走,别在自己防区里转悠,就算万事大吉。

对此,诸位头领大概也是明白的,经常带着大队人马转来转去,有一次,高迎祥带着十几万人进河南,左良玉得到消息,带人去看了看,啥都没说就回来了。

照这么下去,估计高迎祥就算进京城,大家也只能看看了。

然而一切都变化了,从那个人到任时开始。

对这个人,崇祯给予了充分的信任,给了一个绝后而不空前的职务——五省总督。

这个职务,此前只有陈奇瑜和洪承畴干过,但这人上来,并非是接班的,事实上,他是另起炉灶,其管辖范围包括江北、河南、湖广、四川、山东。

当时全国,总共只有十三个省,洪承畴管五个,他管五个,用崇祯的说法是:洪承畴督师西北,你去督师东南,天下必平!

这个人就是之前说过的第四个猛人,他叫卢象升。

对大多数人而言,卢象升是个很陌生的名字,但在当时,这是一个相当知名的名字,而在高迎祥、李自成的嘴里,这人有个专用称呼:卢阎王。

就长相而言,这个比喻是不太恰当的,因为所有见过卢象升的人,第一印象基本相同:这是个读书人。

卢象升,字建斗,江苏宜兴人。明代的江苏,算是个风水宝地,到明末,西北打得乌烟瘴气,国家都快亡了,这边的日子还是相当滋润,雇工的雇工,看戏的看戏。

鉴于生活条件优越,所以读书人多,文人多,诗人也多,钱谦益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

但除此外,这里也产猛人——卢象升。

所谓猛人,是不恰当的,事实上,他是猛人中的猛人。

但在十几年前,他跟这个称呼,基本是八杆子打不着,那时,他的头衔,是卢主事。

天启二年(1622),江苏宜兴的举人卢象升考中了进士,当时吏部领导挑中了他,让他在户部当主事。

据史料说,卢主事长得很白,人也很和气,所以人缘混得很好,没过两年,就提了员外郎,只用了三年时间,又提了知府。

到崇祯二年,卢象升已经是五品正厅级干部了,就提拔速度而言,相当于直升飞机,而且卢知府人品确实很好,从来没有黑钱收入,群众反应很好。

总之,卢知府的前途是很光明的,生活是很平静的,日子是很惬意的,直到崇祯二年。

这年是比较闹腾的,基本都是大事,比如皇太极打了进来,比如袁崇焕被杀死,当然,也有小事,比如卢象升带了一万多人,跑到了北京城下。

当时北京城下的援兵很多,有十几路,卢象升这路并不起眼,却是最有趣的一路,因为压根没人叫他来。

卢象升是文官,平时也没兵,但他听说京城危急,情急之下,自己招了一万多人,就跑过来了。

明末的官员,是比较有特点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推卸责任,能不承担的,绝不承担,能承担的,也不承担,算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卢象升负责任,起码他知道,领了工资,就该办事。

但遗憾(或者是万幸)的是,卢象升同志没能打上仗,他在城下呆了一个多月,后金军就走了。

当然,这未必是件坏事,因为以他当时的实力,要真跟人碰上,十有八九是个死。

但这无所事事的一个月,却永远地改变了卢象升的命运,因为这段时间里,他亲眼目睹,一个叫袁崇焕的统帅,如何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囚犯。

这件事情,最终影响了他的一生,并让他在九年之后,做出了那个关键性的抉择。

朝廷的特点,一向是能用就使劲用,既然卢知府这么积极,干脆就让他改了行。

崇祯三年,卢象升提任参政,专门负责练兵。

当时最能打仗、最狠的兵,除辽东,就是西北,这两个地方的人相当彪悍,战斗力很强,敢于玩命,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投降,是明朝主要的兵源产地。

卢象升练兵的地方是北直隶,就单兵作战能力而言,算是二流。

然而事实证明,只有二流的头头,没有二流的兵。

明朝的精锐部队,大都有自己的名字。比如袁崇焕的兵,叫做关宁铁骑,洪承畴的兵,叫做洪兵,而卢象升的兵,叫天雄军。

就战斗力而言,明末的军队中,最强的,当属关宁铁骑,天雄军的战斗力,大致排在第三(第二还没出场),比洪兵强。

据高迎祥和李自成讲,他们最怕的明军,就是天雄军。

比如关宁铁骑,虽然战斗力强,但都是骑兵,冲来冲去,死活好歹都是一下子,但天雄军就不同了,比膏药还讨厌,贴上就不掉,极其顽固,只要碰上了,就打到底,不脱层皮没法跑。

天雄军的士兵,大都来自大名、广平当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所以如此强悍,只是因为卢象升的一个诀窍。

两百多年后,有一个人使用了他的诀窍,组建了一支极为强悍的部队,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曾国藩。

没错,这个诀窍的名字,叫做关系。

和曾国藩的湘军一样,卢象升的天雄军,大都是有关系的,同乡、同学、兄弟、父子,反正大家都是熟人,随便死个人,能愤怒一堆人,很有战斗力。

但这种关系队伍,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冲锋的时候,一个人冲,就会有很多人跟着冲,但逃跑的时候,有一个人跑,大家也会一起跑。

比如曾国藩同志,有次开战,就遇到这种事,站在后面督战,还划了条线,说越过此线斩,结果开打不久,就有人跑路,且一跑全跑,绕着线跑,追都没追上,气得投了河。

卢象升没有这个困惑,因为每次开战,他都站在最前面。

事实上,卢先生被称为卢阎王,不是因为他很能练兵,而是因为他很能杀人——亲手杀人。

之前我说过,卢象升长得很白,但我忘了说,他的手很黑。

卢象升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据史料记载,他天生神力,射箭水平极高,长得虽然文明,动作却很粗野,每次作战时,都拿着大刀追在最前面,赶得对方鸡飞狗跳。

他最早崭露头角,是一次激烈的战斗。

崇祯六年,山西流寇进入防区,卢象升奉命出击,对方情况不详,以骑兵为主力,战斗力很强,人数多达两万。

卢象升只有两千人,刚开战,身边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头扎进了敌营。

他的这一举动,搞得对方也摸不着头脑,被他砍死了几个人后,才猛然醒悟,开始围攻他。

卢象升的大刀水平估计相当好,敌人只能围住,无法近身,万般无奈,开始玩阴的,砍他的马鞍(刃及鞍)。

马鞍被干掉了,卢象升掉下了马,然后,他站了起来,操起大刀,接着打(步战)。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骇人听闻了,卢象升就这么操着大刀,带着自己的手下,把对方赶到了悬崖边。

没办法了,只能放冷箭。

敌人的箭法相当厉害,一箭射中了卢象升的额头,又一箭,射死了卢象升的随从。

这两箭的意思大致是,你他娘别欺人太甚,逼急了跟你玩命。

这两箭的结果大致是,卢象升开始玩命了。而且他玩命的水平,明显要高一筹。

他提着大刀,越砍越有劲,几近疯狂(战益疾)。这下对方被彻底整懵了,感觉玩命都玩不过他,只好乖乖撤退,以后再没敢到他的地界闹事。

虽然卢象升的水平很高,但在当时,他还不怎么出名,也没机会出头,然而帮助他进步的人出现了,这人的名字叫做高迎祥。

崇祯七年,高迎祥等人跑出了包围圈,就进了郧阳,郧阳被折腾得够呛,巡抚也下了课,这事说过了。

但这件事,对卢象升而言,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因为接替郧阳巡抚的人,就是他。

如果高迎祥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估计是死都不会去打郧阳的。

卢象升是个聪明人,聪明在他很明白,凭借目前的兵力,要把民军彻底解决,是绝不可能的。

作为五省总督(后来变成七省),他手下能够作战的精锐兵力,竟然只有五万人,但在这几省地界上转来转去的诸位头领,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有好几万人,总计几十万,还满世界转悠,没处去找。

但他更明白,彻底解决民军的头领,是绝对可能的。

民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大都是文盲,全靠打头的领队,只要把打头的干掉,立马就变良民。

而在所有的头头里,最有号召力,最能带队的,就是闯王。

强调,现在的闯王是高迎祥,不是李自成。

在所有的头领中,高迎祥是个奇特的人,他的奇特之处,就是他一点也不奇特。

明末的这帮头领,都是比较特别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很有个性。

但凡古代干这行的,基本是两种人,吃不上饭的,和混不下去的。文化修养,大都谈不上,所以做事一般都不守规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军队也是一样,今天是这帮人,没准明天就换人了,指望他们严守纪律,按时出操,没谱。

但高迎祥是个特例,他没什么个性,平时不苟言笑,打赢了那样,打输了还那样。

许多头领打仗,明天究竟怎么走,不管,也懒得管,打到哪算哪。

高迎祥的行军路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并表明路标,引导部队行进。

更吓人的是,高迎祥的部队,是有统一制服的——铠甲。

一般说来,盔甲这种玩意,只有官军才用(费用比较高,民军装备不起),大部都是皮甲,而高迎祥部队的盔甲,是铁甲。

所谓重甲骑兵,就是这个意思,更吓人的是,他的骑兵,每人都有两三匹马,日夜换乘,一天可以跑几百里,善于奔袭作战。

就这么个人,连洪承畴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看见他都发怵。打了好几次,竟然是个平手。

所以一直以来,高迎祥都被朝廷列为头号劲敌。

卢象升准备解决这个人。

当然,他很明白,光凭他手下的天雄军,是很难做到的,所以,他上书皇帝,几经周折,要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祖宽。

祖宽,不是祖大寿的亲戚,具体点讲,他是祖大寿的佣人。

但祖大寿同志实在太过厉害,一个佣人跟着他混了几年,也混出来了,还当上了宁远参将。

其实对于祖宽,卢象升并不了解,他最了解的,是祖宽手下的三千部队——关宁铁骑。

作为祖大寿的亲信,祖宽掌管三千关宁军,卢象升明白,要战胜高迎祥,必须把这个人拉过来,必须借用这股力量。

现在,他终于成功了,他认定,高迎祥的死期已然不远。

此时的高迎祥,正在为攻打汝宁做准备,还没完事,祖宽就来了。

高迎祥到底是有点水平,他从没见过祖宽,但看架势,似乎比较难搞,毅然决定跑路。

但他之所以跑路,不是为逃命,而是为了进攻。

高迎祥的战略思想十分清晰,敌人弱小,就迎战,敌人强大,就先跑路,多凑几个人,人多了再打。

一年前,曹文诏就是被这种战法报销的。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陕州,在这里,有两个人正等待着他——李自成、张献忠。

民军最豪华的阵容,也就这样了,高迎祥集结兵力,等待着祖宽的到来。

以现有的兵力,高闯王坚信,如果祖宽来了,就回不去了。

祖宽果然来了,也果然没有回去,因为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又跑路了。

高迎祥的这次选择,是极为英明的,因为祖宽过来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个人——左良玉。

高迎祥的这套策略,对付像王朴那样的白痴,估计还是有点用的,但祖宽这种老兵油子,那就没招了,他立马看穿了这个诡计,拉上了左良玉,一起去找高迎祥算帐。

接下来是张献忠先生的受难时间。

其实这事跟张献忠本没有关系,只是高迎祥让他过来帮忙,顺道挣点外快,可惜不巧的是,碰上了硬通货。

跑路的时候,根据惯例,为保证都能跑掉,是分头跑的,高迎祥、李自成是一拨,张献忠是另一拨。

所以官军的追击路线,也是两拨,左良玉一拨,祖宽一拨。

不幸的是,祖宽分到的,就是张献忠。

我说过,祖宽手下的,是关宁铁骑,跑得很快,所以他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追上了张献忠,大破之。

张献忠逃跑了,他率领部队,连夜前行,一天一夜,跑到了九皋山。

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祖宽。

估计是等了很久,关宁军很有精神,全军突击,大砍大杀,张献忠主力死伤几千人,拼死跑了出去。

又是一路狂奔,奔了几百里,张献忠相信,无论如何,起码暂时是安全了。

然后,祖宽又出现了。

我说过,他的速度很快。

此后的结果,是非常壮观的,用史书的话说——伏尸二十余里。

张献忠出离愤怒了,而这一次,他做出了违反常规的决定,比较有种,回头跟祖宽决战。

是的,上面这句话是不靠谱的,张献忠先生从来不会违反常规,他之所以回头跟祖宽决战,因为在逃跑的路上,遇上了两个人——李自成、高迎祥。

人多了,胆就壮了,张献忠集结数万大军,在龙门设下埋伏,等待祖宽的到来。

张献忠的这个埋伏,难度很大,因为祖宽太猛,手下全是关宁铁骑,久经沙场,“发一声喊,伏兵四起”之类的场景,估计吓不住,就算用几万人围住,要冲出来,也就几分钟时间。

面对困境,张献忠同志展现了水平,他决定,攻击中间。

利用突袭,把敌军一分为二,分而击破,这是唯一的方法。

单就质量而言,他的手下实在比较一般,但正如一位名人所说,有数量,就有质量,他集结了十倍于祖宽的兵力,开始等待。

不出所料,祖宽出现了,依然不出所料,他没有丝毫防备,带领所有的兵力,进入了埋伏圈。

张献忠不出所料地发动了攻击,数万大军发动突袭,不出所料地把关宁军冲成了两截。

接下来,就是出乎意料的事了。

他惊奇地发现,虽然自己的人数占绝对优势,虽然自己出现得相当突然,但从这些被包围的敌人脸上,他看不到任何慌张。

其实张先生这一招,用在大多数官军身上,是很有效果的,对关宁军,是无效的。这帮人在辽东,主要且唯一的工作,就是打仗,见惯大场面,所谓伏兵,无非是出来的地方偏点,时间突然点,队伍分成两截,照打,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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