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目送买炸鸡便当的客人走出店门后,靖子看看钟。再过几分钟就是晚间六点了。她叹口气摘下白帽。
工藤白天打手机给她,邀她下班后见个面。
算是庆祝,他说,语气很兴奋。
她问要庆祝什么,“这还用说吗?”他回答。
“当然是庆祝那个凶手被捕,这下子你也能摆脱那个案子了。我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既然不用再担心被刑警缠着不放,当然应该举杯庆祝一下。”
工藤的声音听起来轻浮又自大。他不知道案情背景当然会有这种反应,但靖子实在提不起兴致配合他。
我没那个心情,她说。
为什么?工藤问。发现靖子默然不语,他才好像察觉什么似地说:啊,我懂了。
“虽说你们离了婚,但被害者毕竟曾与你关系匪浅。的确,说什么庆祝太不谨慎了,对不起。”
虽然他完全误会了,但靖子依旧沉默。于是他说:
“撇开那个不谈,我有要事跟你说。请你今晚务必跟我见个面,好吗?”
她想拒绝。她没那个心情。对于代替自己出面自首的石神,她有太多的歉疚。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工藤说的要事会是什么呢——
结果,还是说好了六点半接她。虽然听工藤的语气好像很希望美里也同行,但她委婉地拒绝了。不能让现在的美里和工藤见面。
靖子打电话回家,在答录机留言说今晚要晚点回家。一想到美里听了不知会怎么想,她就心情沉重。
六点一到靖子就解下围裙,向待在后面厨房的小代子打个招呼。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啊。”正提早吃晚餐的小代子看看钟,“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靖子折好围裙。
“你要和工藤先生见面吧?”小代子小声问。
“啊?”
“白天,他不是好像打过电话来,那是找你约会吧?”
看到靖子困惑地陷入沉默,也不知是怎么误解的,小代子用感慨万千的语气说声“太好了”。
“麻烦的案子好像也解决了,又能和工藤先生这么好的人交往,看来你终于走好运了,对吧。”
“不会吧……”
“是啦,一定是。你受了这么多苦,今后一定要幸福才行,这也是为了美里嘛。”
小代子的话,就各种角度而言都令靖子心中隐隐作痛。小代子是打从心底期盼朋友能得到幸福,但却压根也没料到,这个朋友竟然杀了人。
明天见,靖子说着走出厨房,她无法正视小代子。
出了‘天亭’,她朝着平日归途的反方向走去,转角的家庭餐厅就是她和工藤约好碰面的地方。她本来不想约在那间店。因为当初也是和富坚约在那里。可是工藤说那里最好找,指定要去那里,她实在开不了口请他换地方。
头上就是首都高速公路。钻过那下面时,有人从后面喊了一声花冈小姐,是男人的声音。
停足转身一看,两个眼熟的男人正朝她走近。一个是姓汤川的男人,据说是石神的老友,另一个是刑警草薙。这两人怎会凑到一起?靖子一头雾水。
“您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汤川问。
靖子来回审视着两人,点点头。
“接下来您有什么约会吗?”
“对,呃……”她做出看表的动作。其实她心里很慌,根本没看时间。“我跟人约好了要见个面。”
“是吗?只要三十分钟就好,我想跟您谈一下,是很重要的事。”
“不,那恐怕……”她摇头。
“不然十五分钟怎样?十分钟也行,就在那边的长椅坐一下。”汤川说着指指身旁的小公园。在高速公路下方的空间,有一个小公园。
他的语气沉稳,态度却散发出一种不容抗拒的严肃感。靖子直觉到他打算谈什么。这个在大学当副教授的男人,之前见面时也曾以轻松的口吻,对她造成莫大的压力。
她想逃,这是她的真心话,然而她又很好奇他到底打算谈什么。内容一定和石神有关。
“那么就十分钟。”
“太好了。”汤川一笑,率先走近公园。
看到靖子犹豫不前,“请。”草薙说着伸出手催她。她点点头,跟在汤川身后,这个刑警闷不吭声的样子也很诡异。
汤川在双人座坐下,替靖子空出一个位子。
“你去那边待着。”汤川对草薙说,“我要跟她单独谈。”
草薙虽然略显不满,但只是伸了一下下颚,就回到公园入口附近,掏出香烟。
靖子虽然有点顾忌草薙,还是在汤川身旁坐了下来。
“那位先生是刑警吧?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原本我就打算一个人来。更何况,对我来说他的身份是朋友不是刑警。”
“朋友?”
“我们是大学时的死党。”汤川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他和石神等于也是同学。不过他们两个,在发生这次的事件前好像一次也没见过。”
原来如此,靖子恍然大悟。之前她一直想不透,这个副教授为何会因为这桩命案来找石神。
虽然石神什么也没透露,但靖子之前就在怀疑,他的计划之所以会露馅,八成和这个汤川插手有关。和刑警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而且还拥有共同的友人,这点想必在他的计算之外吧。
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竟然打算说什么——?
“我对石神自首一事感到很遗憾。”汤川一开口就直捣核心,“一想到像他那么有才华的人,今后只能在监狱里运用那个金脑袋,身为一个研究者我实在很不甘心,太遗憾了。”
靖子听了不发一语,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交握。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我是说对你。”
靖子感到汤川转身面对她,顿时浑身僵硬。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对你做出那种卑劣行为。不,‘无法相信’这个说法还不够适切,应该说我压根就不相信。他……石神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既然背上杀人犯的污名,照理说就算再撒谎也毫无意义,但他却说了谎。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谎,并非为他自己而说,他是为了某人隐瞒真相。”
靖子咽下口水,拼命调整呼吸。
此人已经隐约察觉真相了,她想。他知道石神只是在包庇某人,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他想救石神。该怎么救呢?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让真凶去自首。让真凶招认一切。
靖子提心吊胆的窥视着汤川,没想到他竟然在笑。
“你好像以为我是来说服你的。”
“不,我没有……”靖子慌忙摇头,“而且说到说服,我有什么可让您说服的?”
“说的也是。我的确说错话了,我道歉。”他低头鞠躬,“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所以才来找你。”
“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嘛,”汤川学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我想说的是,你对真相毫无所知。”
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汤川已经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场证明,大概是真的。”他继续说,“你应该真的去过电影院,包括令媛也是,你们母女并未说谎。”
“对,没错,我们根本没说谎,那又怎样?”
“但你心里应该也在奇怪,为什么你们用不着说谎,为何警方的追查这么松懈?因为他……我是说石神,早已安排好让你们面对刑警的质问时,只要说实话就行了。无论警方怎么步步进逼,他都已安排好让警方无法将你定罪。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你只晓得石神好像用了什么巧妙的障眼法,却不清楚实际内容。我说的对吗?”
“您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靖子对他一笑,但是连她自己也知道脸颊在抽搐。
“他为了保护你们母女做了极大的牺牲,那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连想都想像不到的壮烈牺牲。我想他大概打从命案一发生,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决定到时要替你们顶罪了,因为他的所有计划都是以那个为前提设计出来的。反过来说,唯有那个前提绝对不能瓦解。但那个前提实在太残酷,任谁都会退缩,这点石神自己也知道。所以,为了让自己在紧要关头无法反悔,他事先断了自己的退路。同时,那也正是这次最惊人的障眼法。”
汤川的话令靖子开始混乱,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然而,却又有一种卫击非比寻常的预感。
此人说的没错,靖子完全不知道石神设计了什么障眼法。同时,她也的确感到奇怪,为何刑警对自己的攻击没有想像中激烈。老实说她甚至觉得刑警们的再三盘问,根本找错了方向。
而汤川知道那个秘密何在——
他看看表,也许是担心剩下多少时间。
“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实在很为难。”事实上,他也的确痛苦地表情扭曲。“因为石神绝对不会希望我这样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让你发现真相。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如果了解真相,你将会终生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让你明白他有多爱你、是怎么把全部的人生都赌下去,那他未免牺牲得太不值了。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这样一无所知,我实在无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剧烈,喘不过气,几乎随时都会昏倒。汤川想说什么,她毫无头绪。但从他的语气,她已察觉那个答案必然超乎想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话要说,就请你快点说。”她的措辞虽然强悍,声音却虚弱得颤抖。
“那起命案……旧江户川杀人命案的真凶,”汤川做个深呼吸,“就是他。是石神没错。不是你,也不是令媛,是石神杀的。他并非冒名顶罪,他才是真凶。”
眼看靖子听不懂这段话,呆坐当场,汤川又加上一句“不过。”
“不过那具尸体并不是你的前夫富坚慎二。虽然看起来像是,其实是另一个人。”
靖子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当她凝视他那双在眼镜后面悲伤眨动的眼睛时,她突然完全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嘴。因为太过惊讶,令她差点惊声尖叫。她全身的血液沸腾,紧接着却又全身发凉失去血色。
“看来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汤川说,“没错,石神为了保护你,犯下另一起杀人案,那是在三月十日,真的富坚慎二遇害的隔天。”
靖子几乎晕厥,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手脚发冷,全身起鸡皮疙瘩。
看花冈靖子的模样,八成是从汤川那里听到了真相,草薙推测。就连站在远处都看得出,她的脸色发白。这也难怪,草薙想,听到那样的真相,没有人会不震惊,更何况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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