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大相扑转播(1/2)
正在客房里收看大相扑的电视转播,画面忽然模糊一片。
“搞什么,搞什么,出什么毛病啦?”
躺在床上的我只得爬起来,把电视机按键乱按了一通,却一点儿也不见好转。
这时,洗完澡的惠里子披着浴衣,腰肢轻摆,风情款款地回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电视怎么没画面了?”
“我也不知道啊。照理说是卫星转播,应该不会收不到。可恶,马上就到最后一组贵田花对武藏麿的比赛了!”
“什么,小贵就要出场了?讨厌,快给我恢复正常啦!”
惠里子砰砰地拍打着电视机侧面。
“笨蛋,你想把电视拍坏啊?”
“我老家的电视这么拍一拍就好了。”
“这里可是豪华客轮,别跟你老家那种破烂货相提并论——”
“啊,好了!”惠里子说。
画面确实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但转眼又嘎嘎地闪烁不定。
“讨厌!”
惠里子又开始拍打电视机侧面,我索性也跟着凑热闹。画面偶尔清楚一下,但总好不了多久。
“可恶,什么烂电视!”
我禁不住咂舌。
“小贵的比赛要开始了!”
“去大厅看吧。”
我们赶紧换好衣服,走出客房。
大厅的电视机前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小个子中年人,嘴里叼着雪茄,衣着打扮颇为得体,另外一位身材瘦削,端坐在电视正前方,双目炯炯地盯着画面。我和惠里子在稍远处的沙发落座,但视线刚好被瘦削男人挡住,看不太清楚。
“喂,你挡到我们了,麻烦挪开点儿。”
我出声提醒,但他纹丝不动。我正想再次抱怨,小个子男人朝我走过来,诡谲地一笑。
“你现在跟他讲什么都白搭,他的心思全在比赛上呢。”
“我们也是相扑迷啊!”我抗议道。
小个子依然浅笑着摇头。
“那人可不是一般的相扑迷,他是日本第一相扑博士,德俵庄之介。”
“什么,他就是有名的德俵庄之介?”我瞪大了眼睛。
但凡与相扑有关的一切,德俵庄之介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据说他不仅谙熟古今相扑力士的资料,连过去的所有比赛也全部了如指掌。
“那人在念叨什么啊?”惠里子问。
的确,德俵一直对着画面喃喃自语。
“哦,那是他的老习惯了。”小个子说,“德俵先生曾是电视台的主播,负责相扑比赛实况报道,但因太过沉迷相扑,后来被解聘了。到现在他只要一看到相扑,嘴里还是会念念有词,只不过自己意识不到。”
“真厉害!”
我望向德俵,与其说对他感到钦佩,倒不如说心里有点发毛。他似乎根本没听见我们的谈话,依旧对着画面不住低喃。
我们乘坐的客轮从日本出发,将在环游东南亚后抵达印度。客轮上的设备不亚于豪华宾馆,不但有高级时装店和餐厅,赌场、健身房和游泳池也一应俱全。中途停靠港口时还可以就地观光,尽情享受当地美食,堪称愉悦得无可挑剔的海上之旅。
上个月我父亲过世,我继承了公司。为庆祝即将就任社长,我携女友惠里子参加了这次旅行。
晚上我和惠里子在酒吧里喝酒时,再度遇到德俵和那位小个子。自我介绍后得知,他名叫谷町一朗,是一家大型旅行社的经营者。
“旅行社老板和相扑通,你们这对组合真特别。”
我交替看着谷町和德俵说道。
“是啊。老实说,我正在构思一项新的策划方案。现在不是已经有大相扑海外巡演了吗?我的计划是举办海上巡演,就在这艘客轮上搭建土俵,在十五天的航海旅程中完成一个赛季的比赛。”
“这可太了不起了!”我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我这次是来前期考察,同时邀请德俵先生作为顾问一道前来。”
“这样啊。”
我看了看德俵。虽然话里谈到他,他却依然浑不在意,眼神飘向斜下方。
惠里子开口问他:“听说所有比赛你都记在脑子里,是真的吗?”
德俵眼中骤然精光一闪,缓缓望向惠里子。
“你就随便问吧。”谷町从旁插口。
“好,那就请教一下……”惠里子抿着嘴想了一会儿,问道:“三年前名古屋赛第十天,千代之藤的对手是谁,比赛结果如何?”
德俵闭目思索几秒,倏地双目圆睁,脱口而出:
“比赛终于开始了!赛季第十天的最后一组比赛,千代之藤的对手是年轻选手中的明日之星——角樱!角樱能够不抓千代的腰带,纯粹以手掌全力推击取胜吗?千代之藤似乎准备尽快抓住角樱的前腰带拿下!现在双方同时蹲下身子,裁判宣布开赛时间已到!两人直起身了!角樱使出全掌推击!千代用力拉住角樱的手臂,角樱继续猛推!千代欺近身,出手去抓角樱的腰带!角樱后退闪避!千代向前推击,角樱撑住了!千代前推!再前推!角樱被逼出场外!”德俵大气不喘一口地说完,最后平静地加上一句,“千代之藤漂亮地把角樱推出土俵,赢得了比赛。”
我和惠里子听得目瞪口呆,而德俵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小个子谷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所有的比赛德俵先生都是一边实况转播,一边记在脑海里的,所以回忆的时候也只能用同样的形式来描述。”
“感觉就像在听收音机一样。”
“没错,他的外号就叫收音机男。”
“真的假的!”
我和惠里子同时失声惊叫。
这天晚上,我们正在双人床上相拥缠绵,忽然警铃大作,紧接着广播响起,通报船上发生火灾。我们一丝不挂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快穿上衣服,再不逃船就要沉了!”
“我不想死啊!”惠里子哭丧着脸说。
我们带上贵重物品冲出客房,走廊上挤满了陷入恐慌的乘客,我们很快就被卷入人群,晕头转向地不知如何是好。
回过神时,我们已坐上救生艇,在海上随波漂流。四周还漂着很多救生艇,刚才还是我们安乐乡的豪华客轮,此刻已在冲天的火光中缓缓沉入黑暗的大海。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的救生艇终于漂到某个小岛上。似乎是个无人岛。
“大家就在这里等待救援吧。”客轮的轮机员向十几名乘客说道,“救援队应该正在赶过来。”
“可他们不一定能马上找到我们啊。”
说话的是谷町,原来他和我们同坐一条救生艇。再看他身旁,德俵也在。
“只要救援队到了附近,就能用袖珍无线对讲机和他们取得联系。就算找到这里要花上一段时间,顶多也就等个三四天,我们的应急食品很充足,尽管放心。”
或许是为了鼓励大家,轮机员的语气显得很乐观。
随后分发了应急食品。说是“很充足”,其实只有饮用水和压缩饼干。吃这点东西能撑几天呢?心里不安,但发牢骚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依靠这些食物等待救援。
每天百无聊赖地苦等也很难熬,我们没有收音机听,也没有书看。第一天好歹熬过来了,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开始心浮气躁,甚至有人公然调戏惠里子,害得我坐立不安。
第三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走过去一看,他们正围着德俵庄之介。
“接下来,将由横纲泰鹏对阵小结北之藤。双方互相盯视,摆出蹲踞姿势,本场的裁判是武守伊之介。好,两人直起身了!北之藤双掌推出,紧接着插向泰鹏腋下!泰鹏没能取得上手!北之藤从右侧插臂反挟强压!泰鹏侧身一闪……现在泰鹏取得上手了,可惜只抓住腰带外层。北之藤用头顶住泰鹏!”
“他在说谁啊?”惠里子问我,“什么泰鹏、北之藤,从来没听说过。”
“两人都是二十年前的相扑力士,看样子他是在重现当时的转播实况。”
德俵唾沫横飞地继续。
“看来这将是一场持久战!为避免泰鹏下手插臂,北之藤采取半侧的姿势。泰鹏取得了上手,但北之藤竭力弓身向后,泰鹏抓腰带的手被拉到极限,难以发力!哦,北之藤忽然向前跨出,一口气推挤过去!泰鹏拼命撑住,同时两手都抓住北之藤腰带!北之藤继续推挤,啊!泰鹏被举起来了!他被举起来了!被举起来了!泰鹏猛然后仰将北之藤摔出!两人同时跌到土俵外!军配指向泰鹏,指向泰鹏!有争议吗?没有!泰鹏以一记后仰侧摔反败为胜!”
听众一阵惊叹,旋即响起掌声。
“现在播报今天的比赛结果,先从幕内级力士的比赛开始。白黑山对砂岚,砂岚凭借体重一气压倒白黑山胜出!铁板山对骨川,骨川以一记踢腿拉臂侧摔获胜!岩石岳对山本山,则是……”
就在德俵滔滔不绝地播报赛事结果之际,谷町忽然冒了出来。
“各位,三十分钟后我们将继续转播第二天的比赛。从下一场开始,请付给我一块饼干作为收听费。”
“什么——”周围的听众嘘声四起。
“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就是!”
“在这种鸟不生蛋的荒岛上,还能听到完全不输给收音机的精彩相扑转播,区区一点儿收听费不算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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