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棺材里的灵机(1/2)
躺在棺材里,其实并不如他们想像中那么舒服。
阳光虽然没有直接晒到他们身上,但烤起来却更难受。
胡铁花实在忍不住了,推开棺盖,坐了起来,才发觉张三早已坐起来了,正打着赤膊,用脱下来的衣服在扇风。
胡铁花笑道:“原来你也受不了!”
张三叹着气,苦笑道:“实在受不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也变成了条烤鱼。”
胡铁花笑道:“烤人者人恒烤之,你鱼烤得太多了,自己本也该尝尝被烤的滋味。”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老臭虫呢?”
张三道:“只怕睡着了。”
胡铁花道:“除了死人外,若说还有个活人也能在棺材里睡觉,这人就一定是老臭虫。”
张三失笑道:“不错,这人就算躺在粪坑里,只怕也能睡着的。”
胡铁花向四下瞧了一眼,还是连陆地的影子都瞧不见。
但阳光总算已弱了些。
张三忽又道:“我刚才躺在棺材里,想来想去,总有件事想不通。”
胡铁花道:“你说吧,让我来指教指教你。”
张三缓缓道:“丁枫要杀我们,都有道理,但他为什么要杀掉海阔天呢?海阔天岂非和他是一党的?”
胡铁花摸着鼻子,正色道:“也许海阔天半夜里将他当做女人,办了事了。”
张三笑骂道:“放你的屁,你这就算指教我?”
胡铁花也不禁笑了,道:“你的嘴若还不放干净些,小心我拿它当夜壶。”
突听一人道:“两张臭嘴加在一起,简直比粪坑还臭,我怎么睡得着?”
楚留香也坐起来了。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这人的耳朵真比兔子还长,以后要骂他,可得小心些。”
楚留香伸手舀了捧海水,泼在身上,忽又道:“丁枫要杀海阔天,只有一个理由。”
胡铁花道:“什么理由?”
楚留香道:“他们每年都有一次会期,接客送客,自然需要很多船只,海阔天纵然已被他们收买,但总不如自己指挥方便。”
张三恍然道:“不错,他杀了海阔天,紫鲸帮的几十条船就都变成他们的了。”
楚留香道:“向天飞是海阔天的生死之交,要杀海阔天,就得先杀向天飞!”
胡铁花点着头,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紫鲸帮的活动范围只是在海上,他们的客人,却大多是由内陆来的,要到海上,势必要经过长江。”
张三道:“不错。”
楚留香道:“要经过长江,就得要动用武维扬和云从龙属下的船只,所以在杀海阔天之前,还得先杀了他们。”
胡铁花不懂了,道:“但武维扬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兼任了两帮的帮主。”
楚留香道:“谁说武维扬没有死?”
胡铁花道:“我们那天岂非还亲眼看到他杀了云从龙?”
楚留香道:“那人是假的!”
胡铁花愕然道:“假的?”
楚留香道:“丁枫早已杀了武维扬,再找一个和武维扬相似的人,改扮成他的模样。”
他接着又解释道:“他们故意以武维扬的箭,杀了那两个人,也正是要我们认为武维扬还没有死。”
胡铁花摸着鼻子,道:“我还是不懂。”
楚留香道:“那天在酒楼上,我们并没有看出武维扬是假的,因为我们和武维扬并不熟,但却有个人看出来了。”
胡铁花道:“谁?”
楚留香道:“云从龙。”
他接着道:“正因他已看出了武维扬是别人易容假冒的,所以当时才会显得很惊讶。”
胡铁花道:“可是……我们既未看出,他又怎会看出来的?”
楚留香道:“因为江湖中的传说并不假,这几年来,云从龙的确已和武维扬由仇敌变成了朋友,所以他才会在遗书中吩咐,将帮主之位传给武维扬,由此可见,他非但已和武维扬交情不错,而且信任有加。”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了,苦笑道:“我非但还是不懂,简直越来越糊涂了。”
楚留香道:“云从龙想必已知道丁枫他们有了杀他之心,所以才会预先留下遗书。”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那两个死在箭下的人,的确本是云从龙属下。只因他已和武维扬成为好友,所以才令他们投入十二连环坞。”
胡铁花道:“你是说……武维扬本就知道这件事的?”
楚留香道:“不错,所以那天在酒楼上,那‘武维扬’指责他们是混入十二连环坞刺探消息的,云从龙就更判定他是假的了。”
胡铁花道:“你再说清楚些。”
楚留香道:“就因为这几年来云从龙和武维扬时常相见,所以云从龙一进去就已发觉‘武维扬’的异样,因为易容术是很难瞒得过熟人的。”
胡铁花道:“但英万里的易容术却瞒过了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那只因他假扮的不是我们熟悉的人,而且又故意扮得怪模怪样,他若扮成你,我一眼就可瞧出来了。”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易容术岂非根本就没有用?”
楚留香道:“易容术的用处,只不过是要将自己本来面目掩饰,令别人认不出他,并不能使他变成另一个人。”
张三突然道:“但我却听说过一件事,以前有个人……譬如说是王二吧,王二假扮成李四,混入了李四家里,将李四家里大大小小几十个人全都骗过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
楚留香道:“那是鬼话。”
张三道:“你说这绝不可能?”
楚留香道:“当然不可能,世上若真有这种事,就不是易容术,而是变戏法了。”
胡铁花道:“云从龙既然已看出那武维扬是假的,为何不说破呢?”
楚留香道:“因为那时丁枫就在他身旁,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不过……”
胡铁花道:“不过怎样?”
楚留香道:“云从龙还是用别的法子暗示了我们,只可惜那时大家全没有留意而已。”
胡铁花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
楚留香道:“他故意用错成语,说出“骨鲠在喉”四字,就是要我们知道,他心里有件事是“不吐不快”的,只是无法吐出而已。”
胡铁花道:“这你已说过了。”
楚留香道:“后来,他又故意将那鱼眼睛抛出,弹到武维扬碟子里,也就是想让我们知道,那武维扬是‘鱼目混珠’,是假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暗示虽然巧妙,却未免太难懂了些。”
楚留香笑了笑,道:“若是很容易懂,也就不算暗示了。”
他接着又道:“云从龙既已知道那武维扬是假的,所以在交手之前,他就已知道此去必无生望,所以才会作那些暗示,只要我们能明白,他的死,也总算多少有些代价。”
张三叹道:“这就难怪他临出门之前,会那么悲愤消沉了。”
胡铁花也叹道:“我本就在奇怪,云从龙的武功本和武维扬相差无几,武维扬怎能一出手就杀了他?”
楚留香道:“丁枫利用那‘武维扬’杀了云从龙,再让那武维扬接掌‘神龙帮’,从此以后,凤尾、神龙两帮属下所有的船只,他们都已可调度自如,长江上下游千里之地,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张三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丁枫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用得妙透,也狠透了。”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若想得不错,丁枫只怕还没有这么高的手段,他幕后想必还有个更厉害、更可怕的人物!”
胡铁花苦笑道:“无论这人是谁,我们只怕永远都看不到了。”
张三忽又道:“我还有件事想不通。”
楚留香道:“哪件事?”
张三道:“既然连云从龙都认得出那武维扬是假冒的,凤尾帮属下和他朝夕相处已有多年,又怎会认不出?这秘密岂非迟早还是要被人看破?”
楚留香道:“你错了。”
他接着又道:“武维扬为人严峻,执法如山,凤尾帮属下对他不但爱戴,而且还有敬畏之心,又有谁敢对他逼视?”
张三想了想,叹道:“不错,本来说不通的事,被你一说,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是诡秘复杂,其中的关键至少有七八个之多,只要有一点想不通,这件事前后就连不起来了。”
胡铁花苦笑道:“这种事莫说要我去想,就算要我再重说一遍,都困难得很。”
他盯着楚留香,道:“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你脑袋的构造和别人不同?”
楚留香失笑道:“我本来也有几点想不通,刚才在棺材里想了很久,才点点滴滴的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拼凑了起来。”
胡铁花笑道:“原来这是棺材给你的灵机。”
楚留香正色道:“这倒不假,一个人若想找个地方来静静的思索一件事,棺材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胡铁花道:“哦?”
楚留香道:“因为一个人若是躺进了棺材,就会忽然觉得自己已与红尘隔绝,变得心静如水,许多平时想不到的地方,这时都想到了,许多平时本已忘记了的事,这时也会一一的全都重现在眼前。”
张三笑道:“如此说来,小胡就该整天躺在棺材里才对,他实在喝得太多,想得太少了。”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才皱着眉道:“我的确也有件事还没有想通。”
楚留香道:“是不是那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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