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一错再错 理不清谁之过(2/2)
铁书生肖俊将神医侠万永沧和严燕儿埋葬完毕,罗雁秋又已掘就一个大坑,将那一具具的尸体搬入坑中,然后用石块泥土堆成个高大的新坟。
此时已是辰末时分,谷中浓雾渐散,罗雁秋瞥了那已毁的阴风洞一眼,大步向谷外走去。
铁书生正自哀悼师叔、师弟的惨死,一抬头,只见罗雁秋已奔出十数丈外,遂振声大叫道:“秋弟!你这就要走吗”
罗雁秋驻足转身,诧然说道:“兄台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肖俊疾奔而至。神情黯然地说道:“秋弟!不知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罗雁秋只觉得一股凄凉寂寞之感,袭上心头,但他生性倔强,却又不愿接受他人同情怜悯,于是强自镇定地淡淡说道:“天涯海角,何处不可立身。”
肖俊道:“秋弟,你可愿听小兄一句话吗”
罗雁秋一怔说道:“兄台仍不承认认错人了吗”
肖俊一叹说道:“你我曾是八拜之交的弟兄,怎会认错。”
罗雁秋似是急欲离开此地,不愿再行辩解,说道:“兄台有什么话,请说吧。”
肖俊迟疑了片刻,方才讷讷说道:“小兄想请秋弟将那百毒衣焚毁,以免……”
罗雁秋不待他说完,冷冷截断他的话,说道:“兄台也认定在下身上所穿的是百毒衣吗”
肖俊道:“秋弟,也许你尚不知身上所穿的是百毒农,但这各大门派弟子,却全是中毒而死……”
罗雁秋又截断他的话道:“兄台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他此言一出,铁书生顿感语塞,不知自己为何在一度中毒之后,却奇迹似的又脱险境。
其实,他哪里知道,在他见罗雁秋挨了灵根大师一掌,脱口惊呼之时,无巧不巧地吞了罗雁秋一口鲜血,而那血液中,因他曾误饮毒泉之水,蕴含着奇毒,痊愈后身上即有解毒之能,是以再不受那百毒衣所带剧毒的影响。
罗雁秋见铁书生肖俊当场怔住,又自大步向前走去。
铁书生百思不解,忽又大叫道:“秋弟,你不觉得这些人死得有些蹊跷吗”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动,但脚下却未停留,展开身形,向前奔去。
且说紫虚道人,到达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之后,只见派中弟子,分在左右胸前,带着一红一白两朵纸花,不禁大感诧异!
而那些派中弟子见到他时却也面现惊骇之容,群走趋避。
他虽是满腹疑团,但身为一派掌门宗师,也不便沿途喝问。
突然之间,他又想到谈笑书生诸葛胆遣人送给他的红、白函之事。
原来那红色函简,是说玄衣仙子杜月娟产下一子,这在他们结缡十余年,而迄未生育一事说来,对于整个雪山派,都可说是一件极大的喜事!
但那封白色函简,却是一封讣文,不过奇怪的是,讣文中却未说明是何人死去,只提及是派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他当时虽是百思不解,而现在脑中灵光倏现,却像已猜出是何人死去。
因为派中最重要之人,除谈笑书生诸葛胆外,便要轮到玄衣仙子杜月娟了,同时她十余年来,初次生产,极可能是难产而死,谈笑书生在讣文中不曾言明,想是惟恐他闻讯伤悲了。
紫虚道人一想至此,心中不禁黯然。他一思忖,直奔逍遥山庄走去,竟连对于无人来接之事,也未注意。
穿过重重戒备森严的地区,终于看到那座被翠竹苍松环绕着的逍遥山庄。
他忽然想到,若是松、月二童未死,他们定已早来迎接,于是不禁有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之感。
但在这同一时间,他也想到为何谈笑书生诸葛胆及内三堂堂主不亲自下山迎接,不由心中大怒,冷哼一声,直往他平时养息的那幢精舍走去。
那两扇虚掩的篱门之上,贴着一张纸条,上写“擅入者死”
四个触目惊心的红字。紫虚道人推门而入,抬头看去,不禁大是惑然,他竟自怔在当地,猜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那精舍门前,一幡高引,上面写着三个黄色大字,甚是刺目,赫然是“招魂幡”的字样!
紫虚道人虽是工于心计,老奸骨猾,要想猜透这是怎么回事,也非容易。
他怔怔地看了半响,再向精舍门上看去,原来悬挂的“逍遥庐”三字早已不见,却换了一面白纸黑字的横匾,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丧庐”。
紫虚道人直看得双眉紧皱,暗自忖道:纵然师妹玄衣仙子杜月娟病故,也该在行令堂治丧,怎会移灵到这逍遥山庄来,这真是不成体统了!
那“丧庐”两扇黑漆大门虚掩,里面一片静寂,他用手一推,便“咿呀”一声大开。
果然那精舍中间,停放着一口巨棺,室内光线本暗,此时更显得鬼气森森。
他想这必是师妹的灵柩无疑,遂毫不犹豫,俯身拜了下去。
须知紫虚道人虽和玄衣仙子杜月娟名为师兄妹,但他代师授艺,两人年龄又相差悬殊,是以无异师徒,而紫虚道人对杜月娟的爱护,更有逾父亲之于子女。
紫虚道人拜罢之后,又喃喃默祷一番,方要抬头起立
蓦然间,那棺木前的灵牌,却吸引了他的视线,当他看清那上面的字迹时,直气得血液都凝住了!
那上面竟然写着:“雪山派第十二代掌门紫虚道长之灵位”!
此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凑近看了一遍之后,冷哼一声,振衣而起,举手轻挥,便把那灵牌震成碎片。
突然,他想起在进入十二连环峰之后,派内弟子看他之时,脸上俱显露出骇异神情,纷纷逃开,不由诧然暗忖道:“莫非派内弟子,已接到传言说我遭遇不测死去了不成”
如此说来,他们这般安设灵位,招魂超度,倒也还是好意,只是……
只是不知这棺木之内,放的是什么
尽管紫虚道人是生性多疑之人,尽管他也想到这棺木之中,可能有什么蹊跷,但他却也禁受不住好奇之心的驱使,他数度犹豫之后,探手向那棺盖上托去……
但听“咔嚓”一声,那乌木棺盖应手而开。
紫虚道人疾地大袖微拂,飘身后退七尺。
那棺木却是毫无异状,室内仍是一片静寂!
这一来,紫虚道人直陷入疑云诡雾之中,他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棺盖虽已打开,紫虚道人却未看到棺中景况,半晌之后,他全神戒备地缓步向棺前移去。
相距那棺木三尺之时,他已看到一角蓝衣,敢情里面还真的有人
紫虚道人好奇之心更炽,闭气凝神,双掌护胸,大踏一步,探首棺内望去
赫然,棺内躺着一个头挽道髻,白髯垂胸,身穿宝蓝色道袍,足登福字逍遥履的老人。
那不是他自己是谁
一时之间,迷雾愈陷愈深,饶是紫虚道人机智绝伦,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下之间,真有长像和他酷似之人,派中弟子在别处发现了这具尸体,便误以为是他,而糊涂成殓
那么谈笑书生诸葛胆派人送给他那封讣文,死者是谁
他百思不解之下,忽地心头一动,暗忖:我先看清这馆中之人,难道会是三十年来毫无音讯的胞弟不成紫虚道人想起和他一胞所生胞弟,又是拜在同一师门的“上灵道人”,不禁心中一阵感愧!
原来紫虚道人的师父,雪山派上一代掌门“灵虚子”,却是个心地纯厚善良之人,他见大弟子紫虚道人为人阴险凶狠,虽是武学造诣较深,但却不若二弟子上灵的笃实沉稳,堪当一派掌门宗师大任,他虽不能发扬光大雪山派门户,最低限度也不至走上歧途,是以便有越次传宗之意。
紫虚道人看清师父的意向后,便私下强差胞弟回家,以老母无人奉养为由,叫他非到慈母百年之后,不可复回。
那上灵道人事母至孝,闻言之后,却是欣然就道,他连师父也未禀告,便偷偷离开师门。
自然,紫虚道人轻易地取得了雪山派第十二代掌门之位。
却不料一别三十年,从未得到他胞弟的消息,多次到他家乡查访,也是踪迹皆无。
此刻,难道躺在这棺中的,便是他三十年不见的胞弟
须知人非草木,纵然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也是亲情难泯,心中一阵激动,已是老泪纵横,脱口大呼一声:“兄弟!”
他再无顾忌,探手棺中,便想将那棺中之人抱出。
哪知他双手才一触及躺卧棺中的尸体,只听一阵嘶嘶声响,一股血箭,直向他脸上喷至!
紫虚道人本和那棺中尸体面面相对,而且距离又近,再想躲闪,哪还来得及
他只觉一股极端腥臭之气,触鼻欲呕,直弄得满脸满身,俱是血迹!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是一件阴谋,大喝一声,一掌向那乌木巨棺击去。
他这一掌,乃是他充满怨毒,全力击出,顿听哗啦一阵大响,那乌木巨棺已然片片碎裂。
陡听一声嘿嘿干笑,自精舍外响起,说道:“魂兮归来,莫非紫虚道兄真的在显灵吗”
随之走进一个瘦小的人影。
紫虚道人虽是气得双目火赤,但他也看清了那瘦小人影是谁,大喝一声道:“你好毒辣的手段!”
那瘦小之人一闪而进,又是嘿嘿一笑道:“不是亡魂显灵,难道是死而复活不成”
紫虚道人直气得如同疯狂一般,一声不响,右杖左掌,齐罩那人上盘,飞起一脚,却向对方胯下踢去。
他武功高强,当今武林之世,甚少敌手,这一拼命施为,更是迅辣兼具。
那人冷笑一声,仍然轻轻让开,但他却在闪让之时,右手一挥,将两扇大门关上。精舍内顿时一片漆黑!
紫虚道人双目之内,厉芒闪现,大喝道:“苍古虚,你为什么要设下毒计,陷害于我”
苍古虚嘿嘿一笑道:“因为你不知趣。”
紫虚道人一怔之后,突地凄厉狂笑道:“不错、不错,原来你不是平白地暗中帮助于我,眼下武林霸业将成,你也心存觊觎”
玄阴叟一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聪明,但却觉悟太迟。”
紫虚道人似已恢复了镇静,说道:“论武功你也高强不了我多少,要想取胜,却仍然要借助于陷阱毒计。”
玄阴叟突地打了个哈哈:“陷阱,毒计老夫是何等之人,要想取你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折枝!”
紫虚道人一指脸上那片片血迹,说道:“若不仰仗毒计,这是什么”
苍古虚道:“那是令弟积三十年来的一股怨毒之血。”
紫虚道人身形一颤,道:“什么”
但他瞬即发现,那不可能是事实,人死之后,哪还会有鲜血喷出。他试一运气之后,果觉体内无毒。
只听玄阴叟冷笑一声道:“老夫要以真才实学,叫你输得心服口服,自认不足以称霸武林!”
紫虚道人一咬牙,说道:“好,那你就试试。”
右杖左掌,杖挟锐啸,掌带劲风,向玄阴叟攻去。
玄阴叟身形一错,双掌连挥,化解了紫虚道人的攻势,却不还手,冷冷说道:“你没有其他话要问了吗”
紫虚道人冷哼一声,道:“这棺中之人是否真是我兄弟你要做这个圈套则甚”
玄阴叟干笑两声,道:“这第一个问题,由你自己去猜,至于第二个问题,一方面是略掩一般人的耳目,另外则是稍稍戏弄于你,此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紫虚道人大喝一声道:“贫道问题尽多,却非你口舌所能解答!”左手一招穿花扑蝶,振指点去!
玄阴叟嘿嘿一笑,说道:“你的雪竹杖‘推波逐浪’为何还不击出”
他出手如电,一招“拦江截斗”,却向紫虚道人袭来左手脉腕击去。
紫虚道人在左掌击出后,右手雪竹杖随之扫至。
玄阴叟眼看抓到紫虚道人的左腕,不得不疾撤而回,飞起一脚,向那扫来的雪竹杖踢去。
紫虚道人手中雪竹杖和玄阴叟飞来的一脚,刚一接触,便觉手腕疼痛酸麻,连忙一越让过。
两人交手一招,便见优劣,紫虚道人一凛,急地收摄心神,准备伺机出手。
须知高手相搏,最忌心浮,紫虚道人这一收摄心神,情况立见好转。
此时玄阴叟不声不响,双掌一晃,只觉千百道指风划空生啸,向紫虚道人洒罩而至!
紫虚道人早已凝神戒备,大喝一声,雪竹杖一招“举火烧天”,但见暗室中白光大盛,杖挟缕缕寒风,护住头顶。
玄阴叟冷笑一声,他漫天掌风指影未敛,右脚已悄无声息地踢出。
紫虚道人果不愧为一代掌门,武功造诣的确不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吸一口真气,蹑虚上升三尺,让过一脚。
原来他已看定玄阴叟那洒罩而来的掌风指影,虽然未收,却已成为虚设,实际一身功力已尽贯腿上。
玄阴叟嘿嘿一笑,说道:“果然有些见识!”
他右脚踢出之势,悬空未落,左脚却趁势踢去。
紫虚道人再也没料到,玄阴叟能在两脚同时离地的情况下,向敌施袭,慌忙中,两臂一长一振,再度上升五尺,堪堪躲过一腿之危。
玄阴叟一招抢占先机,再不放松,拳掌齐施,一轮急攻。
这两位邪道武林中顶尖人物,动手过招,果然不同凡响,招式一展开来,宛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招与招连,式与式接,几乎找不到空隙。
玄阴叟虽是阴险绝伦,所练功夫,亦都是奇特诡异,但此时与紫虚道人交手,却全是施展的真才实学,是以打得极为激烈紧张。
这偌大的精舍中一片黝黑,掌风指啸中,但见紫虚道人雪竹杖带起的道道白光,如赤蛇穿游,满室流动。
精舍外悄无声息,只有阵阵微风吹得树叶簌簌轻响。
须知这周围数里的逍遥山庄,为紫虚道人平时养息之地,派内徒众,即使权位高如谈笑书生诸葛胆者,也不能擅自入内。
自数天前,他们宣称紫虚道人已死之讯,这逍遥山庄更成了令人恐怖的鬼域,是以尽管他两人打得甚是激烈,外界却浑然无知。
当然,紫虚道人在十二连环峰出现之事,一般亲眼目睹之人,疑神疑鬼,还真以为把紫虚道人的鬼魂招来,但有胆大之人,却也悄悄报到谈笑书生诸葛胆那里。
此时,逍遥山庄外,一株浓密的树影下,正站着一个面带诡笑的文士,正是谈笑书生诸葛胆!精舍中激战仍烈。顿饭时间之后,拳掌之声渐稀。每隔盏茶时间,方自传出轰然一响。
突然,玄阴叟苍古虚和紫虚道人以快打快的对招破招,已变为内家真力的互拼。
又是顿饭时间之后,忽听一声闷哼传来,精舍内遂趋静寂。
罗雁秋离开九幽谷之后,毫无目的,向前奔去。
他尽展上乘轻功,直奔到红日西沉,月华初起,才在一处不知名的峰顶之上停下。
一阵劲厉山风,吹得他那身黑衣呼呼作响。
罗雁秋长长地舒了口气,顿时心胸中像是舒畅了许多,虽不觉得疲倦,但却难耐饥渴。
但这等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又到何处觅食充饥,他正感惶然无主之间。蓦然,只听一阵阵娇弱的吟哦之声,随风传来,吟的是:“帘影摇花、蕈纹浮水,绿阴庭院清幽。
夜长人静,赢得许多愁!
空忆当时月色,小窗外,情话绸缨。
临风泪,抛成暮雨,独向楚山头。
殷勤红叶,传来密意,佳期难求。
应是红颜薄命,难消受,俊雅风流。
须相思,重寻旧约,休忘杜家秋!”
那哀怨的吟哦之声,响在这静夜深山中,显得格外凄切。
罗雁秋怔了半晌,似是回味那词句的含意,连饥渴之感都忘记了,良久之后,他方自喟然一叹,喃喃自语道:“唉!红颜薄命,这定是个可怜的多情女子。”循着那发声的方向走去。
下得那峰顶之后,只见山脚下,婉蜒环绕着一条河流,水声潺潺,河水被明月照得波光粼粼,正自缓缓向东流去。
又转过一座山峰,只见前面形势陡地一变。
月光下,一个宽广数里的峡谷,静静地展现眼前。
在左侧山脚之下,苍松翠竹的掩映中,隐现出一间茅屋。
他身形刚现,便听茅屋中传来一声娇弱的话语,道:“小红,你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人来了”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惊,暗道:这女子语音虽是如此娇弱,但看来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居然有辨十丈外飞花落叶之能。
只听那叫“小红”的女子欢呼了一声,道:“若是有人来,小姐,我们已有半年没见生人啦!是吗”
遂听篱门“咿呀!”一声轻响,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脑后的一双辫子,随着身躯的跳动,不停晃呀晃的。
罗雁秋暗道:“好天真活泼的少女,看她走路的姿式,便知是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孩子,但是她的小姐却为什么在吟哦中露出如是的忧郁”他思忖间,那孩子已走到面前,但一看见那身黑衣,却发出“哎呀”!一声惊呼道:“小姐!快出来看,这人穿的什么衣服呀”
罗雁秋闻言不禁也是暗自一骇,忖道:“我身上穿的难道当真是百毒衣”
罗雁秋看看那少女的怔怔神情,遂微一笑道:“在下罗雁秋,因赶路错过了宿头。”
那少女不等他说完,便连连摇头,两条小辫晃动着,直像波浪鼓似的,截断他的话道:
“不行,不行,要想住宿,这里千万不行!”
她一句话连说了三个不行,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显得神情十分认真。
罗雁秋知道这少女为自己前来投宿,她们有两个年轻女子在此,自是极为不便,于是又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在下一天赶路未进饮食。”
那少女又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即展颜一笑道:“原来你是要饭吃啊行行,不过我们吃的是些野味!”
罗雁秋不禁暗自一笑,心忖:想不到罗雁秋做起叫化子来了,口中却道:“打扰了。”
那少女扑哧一笑道:“我倒不嫌你打扰,只是我们小……”
罗雁秋一怔说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在下就此告辞了。”
转身便待走去。
突然,响起一声娇弱的呼唤道:“小红,你带他来吃顿饭吧!”那声音已是在茅屋之外了。
那叫小红的少女似是十分高兴,上前拉着罗雁秋一只手,说道:“走吧!饿肚子可不好受。”当先向那茅屋走去。
渐行渐近,罗雁秋凝神看去,只见茅屋外栽花种竹,美丽中带着清幽。
蓦地,一声轻轻喟叹传来,接着从花荫中走出一位身穿宽大罗衣,长发披肩的少女!
那少女仰首夜空,木然不动,当空皓月照得她的娇靥十分消瘦苍白。罗雁秋走到她面前丈余处,她似是仍然浑如未觉。
罗雁秋见这女子孤傲中带着幽怨的神情,心中大感诧异,连忙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罗雁秋……”
他未完的话声,突被那少女的吟哦之声打断,她吟的是: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罗雁秋见那女了伤感而微带愤怒的神情,和她那突然吟出的词句,心中大是奇诧,他正感进退维谷之间,只见那女子凝注在夜空中的目光,突又缓缓收回,苍白的娇靥上立时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望着罗雁秋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向侍女小红道:“死丫头,我只顾吟词赏月,忘记了招待嘉宾,你怎么也发起怔来了”
那侍女小红方才见主人的神情大异往常,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见主人脸上展现了笑容,虽是责怪自己,却也放下心来,苹果似的脸上,立又露出稚憨的神态,用手一牵罗雁秋的衣角,低低说道:“罗相公,请随我到室内用膳吧!”
罗雁秋微微一怔,向那长发少女一抱拳,说道:“打扰姑娘了。”随在小红身后大步向室内走去。
那侍女小红推门而入,突地微微一笑,说道:“罗相公,你请坐会儿,我这就到厨下取菜饭去。”穿过草堂,径向后院行去。
罗雁秋随便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流目看去,只见这是栋一明两暗的房屋,里面的陈设甚是简陋,两间暗室因被帘幕遮掩,无法看见,而自己处身的客室中,只放了一张木桌,两把木椅,除此之外,再无它物,他不由眉头一皱,暗自忖道:不知这两个女子,孤孤单单的住在这样深山大泽中作甚
他思忖未完,侍女小红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两碟菜肴走了进来,嫣然一笑道:
“罗相公,馒头和菜都是现成的,你先吃着,我再做个汤就好了。”放下菜饭,便又匆匆走去。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
他实在是饥肠难耐,也不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便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而他却是意犹未尽,幸而小红又端着一碗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她瞥了放在桌上的盘盏一眼,噗哧一笑道:“汤还没做好,你就先吃起来了……”
罗雁秋尴尬地一笑,尚未说话,小红又自说道:“汤端来了,就快些趁热喝吧,等冷了,就不鲜啦!”
罗雁秋拿起汤匙,说道:“不错……”
突然,茅屋篱门“呀”然一响,那长发少女已然走进来,微笑说道:“我这里有包调味圣品,放进汤里,不管冷热,都是一样好吃,不过……”
小红憨态可掬,伸手说道:“小姐,你有什么调味圣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快拿给我看看好吗”
长发少女一舒玉腕,掌心中果然放着一个羊脂玉瓶,瓶内却盛着三粒色呈翠绿的丹丸,她不答小红的问话,却向罗雁秋说道:“这虽是调味圣品,不知我们这位贵客信不信得过我”
罗雁秋闻言一怔,说道:“在下蒙姑娘慨赐饮食,感激尚且无及,怎会说在下信不过姑娘,这就令在下不解了。”
长发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你不怀疑这瓶中所盛的是绝毒药物吗”
罗雁秋面色微变,冷笑一声说道:“在下和姑娘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不知姑娘为什么会加害于我”
长发少女面容倏变,笑意尽敛,沉声说道:“你仔细看我,可是真的素昧平生吗”
罗雁秋霍然离座而起,注目凝神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在灯光之下,他看得甚是清晰,果然,竟觉得这女子确似在哪里见过。
他怔怔地看了半响,越来越觉得脸熟,但脑海中的记忆,却似淡烟轻雾,无法捕捉着,他生成急性,片刻之间,已急得额角上汗珠涔涔而出。
长发少女忽地淡淡一笑,说道:“别的事我不怪你,但这桩事你却忘得太快了。”
罗雁秋仍是茫然木立当地,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
长发少女娇靥上突地浮出一片红霞,樱唇微启,欲言又止,半晌之后,银牙一咬,张口说道:“那么我就提醒你……”
罗雁秋蓦地大喝一声道:“不要说啦!”他脸上肌肉一阵扭曲,显得内心之中甚是痛苦。
吓得侍女小红睁大着眼睛,连忙向长发少女身旁靠近了一步。
长发少女却微微一笑,脸上红霞随之消逝,柔声说道:“你已想起来了,是吗”
罗雁秋脸上色如死灰,沉声道:“你手中拿的不管是什么绝毒药物,尽管向这汤内放吧,在下一饮而尽,决不皱一下眉头!”
长发少女颔首说道:“看你这人虽作过禽兽不如的行为,倒还有点良心血性,可是,你不怕服下之后,会毒发身死吗”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最毒莫过妇人心,你还是快点动手吧!”他倏然疾探右手,向那长发少女手中所握的羊脂玉瓶抓去。
他出手奇快,那长发少女在无备之下,羊脂玉瓶果然被他夺到手中。
长发少女突地娇躯一颤,尖叫一声,道:“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你预备好的绝毒药物,想毒死我么,现在既是冤家路窄,机会难得,还要假惺惺干什么!”
他拨开瓶塞,将三位翠绿丹丸倾入口中,和汤吞下。
长发少女见他吞下之后,一双星眸怔怔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但娇靥上却满现焦急之情。
罗雁秋吞服了三粒丹丸,喝下一碗羹汤之后,只觉得腹内翻腾,难受已极,他强自忍受着痛苦,紧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了下来,又滴到那个盛汤的碗里,盏茶时间之后,光他滴下的汗水,也已注满了半碗。
突然之间,他凄厉的大叫一声,“噗通”倒伏在面前的桌子之上。
长发少女也凄厉地大叫一声:“秋弟……”和身向罗雁秋扑去。
但是,他的身形尚未扑到罗雁秋身上,却已被两只又粗又大的手臂抱住,随即响起一声“嘿嘿!”怪笑。
这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早把侍女小红吓得如醉如痴,此时她只觉得黑影一闪,灯光摇曳,灭而复明,举目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骇然高呼道:“鬼!鬼……”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丑怪似鬼之人,正抱着她的主人狞笑。
那黑衣人听她叫喊反肘一撞,已点了小红的“期门”大穴。
他抱起那长发少女的娇躯后,又是嘿嘿一笑,直向暗室中走去。
刚才那少女本是一急之下,晕了过去,此时,却又已苏醒转来,一看清抱着她之人,像是早料到那人是谁一般,展颜一笑道:“你快把我放下来呀,抱着我不觉得累吗”
黑衣怪人咧嘴一笑,说道:“不累,不累,哪怕是一连抱上十天半月,也没关系!”
长发少女媚笑一声,仰脸说道:“你可说要像现在这样,一连抱我十天半月吗”
黑衣怪人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长发少女似是听得大感高兴,轻叹一声,说道:“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让人一连抱过十天半月那么长的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唉!那一定是舒服极啦!”
黑衣怪人一怔,说道:“这样抱着有什么好,还不如躺在床上,我们好……”
长发少女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你答应抱我十天半月,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她此时娇靥之上,一片肃穆,显出了神圣不可侵犯之状。
黑衣怪人嘿嘿一笑,说道:“我们谈好的条件,你还要耍赖吗我米灵上过你一次当,眼看到了嘴边的一块肉溜掉,这次说什么也要先……”
这黑衣怪人竟是赤煞仙米灵!
长发少女自然是凌雪红了。
米灵说着话,将凌雪红的娇躯抱得更紧,他眼中闪烁着饥渴的欲火,直看得凌雪红心中一震。
但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俏目流转,突地噗哧一笑道:“是你说话不算话,还说我耍赖”
米灵丑脸一变,说道:“谁耍赖了”
凌雪红道:“你说罗雁秋服用令师玄阴叟苍古虚的‘离魂失神散’过量,以前记忆全失,这点我倒信你,但你给我的可真是解药吗”
米灵道:“一点不假。”
凌雪红道:“那他为什么服下解药之后,反而会死了呢”
米灵似是已感不耐,说道:“谁说他死了,一个时辰之后,便自然会醒转过来。”低头向凌雪红那娇若春花的脸上亲了一下。
凌雪红只觉得一股口臭之气,直透鼻端,她黛眉微皱,随即笑道:“那你就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吧。”
赤煞仙米灵道:“什么”
凌雪红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既被你抱着,你还怕我逃跑吗
只要等上一个时辰,罗雁秋醒转过来,证明你确是给他服的解药,我一切都依你就是。”
米灵闻言,丑脸上阴暗不定,目光直在凌雪红娇躯上打转。
凌雪红心中暗骇,口中却柔声说道:“你日后可是要我跟你过上一辈子吗”
米灵先是一怔,他似是未料到凌雪红会有如此一说,不禁大是高兴,连声说道:“那是最好不过,最好不过!”
凌雪红噗哧一笑道:“我想你不会那么傻,既是要我终生相伴与你,你就该听我的话。”
她眼看着赤煞仙米灵双目中的欲火渐淡,遂轻轻道:“快放开我,你这样抱着,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米灵却似抓着把柄一般,说道:“你不是要我抱你十天半月么,怎地才抱了盏茶时分你就不要抱了”
凌雪红轻叹一声,说道:“我只以为被男人宽大的臂膀抱着,定是十分舒适,哪知你全不懂怜香惜玉,体贴温柔,你若再不放下,我真要闷死啦!”
他似是极想获得凌雪红的一片芳心,是以立刻将她放了下来,但却以独门手法点了她几处穴道。
凌雪红一皱眉头,娇嗔地说道:“你这般不信任于我,还望我和你度过一辈子吗”
米灵嘿嘿一笑道:“前车可鉴,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凌雪红冷冷地说道:“随你的便吧。”缓步向客室走去。
她突然之间,想起年余前被千手菩萨许香萼以迷药迷倒后,后被米灵劫走,几遭侮辱,幸被一个乘鸾的白衣女子救走,但那白衣少女似是也暗恋着罗雁秋,一想至此,不觉幽幽一叹。
她刚走出暗室,便听到扑伏桌上的罗雁秋,发出一声梦呓般的高呼:“琼儿……”
凌雪红见罗雁秋果然未死,芳心大慰,疾走两步,来到罗雁秋跟前,叫道:“秋弟!秋弟……”
仍在昏迷中的罗雁秋,似是已听到有人呼叫于他,却又含糊说道:“琼儿,你可是叫我吗”
他刚才呼叫第一声琼儿之时,凌雪红因被惊喜所充满,故未听清他喊叫的什么,此时一听到呼叫“琼儿”,不由娇靥微变,退后一步,正好靠在赤煞仙米灵怀中,痴痴地说道:
“他是叫的哪个”
原来罗雁秋在服下那三粒解药之后,便当即晕了过去,但历历往事,却自他脑际一幕幕闪过,但想到年来所作之事,最令他索怀难忘的,还是对待他情意款款的白衣少女,是以脱口呼叫出来。
赤煞仙米灵一怔说道:“你的乳名可是叫‘琼儿’”
他突又喃喃说道:“琼儿,琼儿……我想起来了!琼儿就是我们在七绝山庄所遇见的一个绿衣女子。”
凌雪红一闻此言,娇躯一阵颤抖,她直如在冰窖中一般,软绵地依靠在赤煞仙米灵怀里,两行清泪,扑簌簌顺腮流下。
昏暗的灯光,照着简陋的客室,山地天气变化无常,半个时辰之前,还是皓月当空,此时却已传来洒洒雨声。
凌雪红的伤心泪珠也如雨点似的滴落,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的眼泪,似是已然流尽,但她仍然痴痴地依偎在米灵的怀中,她的灵魂早已脱壳而出,飞向无穷无尽的苍冥,飞回到曾是欢乐的岁月!
赤煞仙米灵似是也乐得接受这主动的投怀送抱,享受着美人的温存,木然不动。
蓦然,扑伏在桌上的罗雁秋突地打了个呵欠,缓缓站了起来。
罗雁秋流目室内,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长发少女,依偎在一个黑衣人胸前,那少女的脸上一片冷漠,直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
他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急呼一声道:“红姊姊!”
凌雪红脸上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但她一想到罗雁秋方才的呼叫琼儿,一股与生俱来的嫉恨之情,立时冲上心头,这年余来的屈辱,她似是也须要尽情地发泄一下,于是格格一阵娇笑,说道:“你叫哪个红姊姊,莫不是认错人了吗”
罗雁秋剑眉一皱,说道:“你是红姊姊,秋弟怎会认错!”举步向凌雪红身前走去,目光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
凌雪红突的娇靥一沉,冷冷说道:“你还认识我这个红姊姊么,只怕早有其他的女子,使你索怀难忘,是以连睡梦中也要呼叫她的名字。”
罗雁秋自是不记得刚才曾呼叫“琼儿”之事,一怔说道:“红姊姊,你可以说详细一点吗”
凌雪红目光中满现出幽怨狠毒的光芒,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用不着再欺蒙于我,我早知道你是个寡情薄幸之人!”
罗雁秋黯然一叹道:“这年余之间,我犹如做了一场恶梦,在梦境之中,也确是做了几件对不起你的事,其实这是命运的安排,也不能尽都怨我。”
凌雪红缨唇一撇,冷冷说道:“你这么说来,却是怨我了”
她一时任性,竟然歪缠起来了。
罗雁秋乃宅心忠厚之人,又是天生情种,此时尽管见凌雪红蛮不讲理,却也自知理亏,不便发作,仍是和声说道:“秋弟决不敢这么说。”
凌雪红紧跟着说道:“你不敢这么说,可是却有这样想法,是吗”
赤煞仙米灵唯恐天下不乱,他一见罗雁秋和凌雪红互相争吵,不由心下暗喜,沉默了良久,此时却插口说道:“他若无这种想法,负荆请罪尚且不及,哪还会这般对待与你”
罗雁秋早已看清了米灵处身其间,但一想到他究竟与自己有同门之谊,是以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一见他出言挑拨,不禁大起厌恶之心,说道:“我在说话时可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米灵嘿嘿一笑道:“小狗,你还以为是在阴风洞中吗此地此时,就是苍古虚那老匹夫也不敢对我如此说话。”
罗雁秋大喝一声道:“好一个目无尊长的叛师逆徒,我今天却要代师教训你了!”一跨身形,一掌向米灵身侧拍去。
米灵又是嘿嘿一笑道:“你自己不也是背叛东海三侠的逆徒吗”他本是两手扶着凌雪红的双肩,一见罗雁秋掌势拍来,却是不闪不躲,将凌雪红的娇躯护住自己,罗雁秋掌至中途,又被迫收了回来。
罗雁秋一听米灵提起自己背叛师门之事,不禁心如刀割,大喝一声,再度拥身扑上。
岂知他身形方展,凌雪红已冷冷娇叱一声道:“住手!这是什么所在,容得你们撒野!”
罗雁秋收势停身,和声说道:“红姊姊受惊,小弟这厢告罪了。”
米灵阴阴一笑,说道:“口蜜腹剑,无怪许多女子会上你之当了。”
凌雪红本已被罗雁秋的言谈举动所感,芳心中窃窃自慰。但一听米灵这一句话,不禁登时一震,冷冷说道:“你也用不着这般惺惺作态,你既是魂牵梦索的时时刻刻想到什么琼儿,还是回到你的琼儿那里去吧!”
罗雁秋微微一怔,脱口说道:“你是说的哪个琼儿呀”
须知他虽和白衣少女数次相见,但有的是在失去记忆之前,有的是在失去记忆之中,而且相见在不同情况之下,不过自始至终,他仅叫过她一句“琼儿”,此刻记忆刚复,是以一时之间,竟未想起。
哪知他这一句无心之言,却更引起了凌雪红的疑窦,而赤煞仙米灵却更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于是阴阴一笑道:“除掉七绝山庄中那个女娃儿外,另外可还有个琼儿吗”
罗雁秋没好气地说道:“你管得着吗”
米灵突地仰天狂笑道:“我自是管不着,不过……”
凌雪红却直听得芳心寸断,但她也是聪明绝顶的世间尤物,满腔辛酸,尽压心底,表面上却格格一笑,娇躯故意又向米灵怀中靠紧了些,仰起那艳若春花的脸蛋,却凑向米灵耳边,媚声说道:“别找钉子碰啦,随我到内室去歇歇吧!”
伸出皓腕,拉着米灵的粗糙手掌,莲步姗姗地径向暗室内走去。
他这一举动,直看得罗雁秋星目喷火,当真是忍无可忍,但却既不能出手袭击米灵,又不便向凌雪红发作,遂大叫一声,道:“红姊姊……”
凌雪红突地回眸一笑,说道:“你叫我可有什么重要之事吗”
罗雁秋强自抑下心中的妒恨之情,和声说道:“红姊姊!你……你不能这样……”
凌雪红又是格格一笑道:“你管得着吗”转身继续向暗室走去。
暗室中传来一阵格格媚笑和一阵嘿嘿阴笑,这两种笑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那么不调和。
罗雁秋直被这两种笑声,冲激得心头滴血,冲激得几乎发狂,但他毕竟还保持着一点残余的理智,他不声不响的,直向茅屋外冲去。
山雨早停,山风又起,清冷的月光,又遍洒在这幽静的峰壑之间。
他思潮汹涌,自然而然之间,视力听力,也大打折扣,但是,在他耳际却仍可听到一声声的呼唤:“秋弟弟!秋弟弟……”
那呼唤自是发自刚才一时任性,存心报复而后来又复后悔了的凌雪红,但等她刚入暗室,再度出来之时,却已不见了罗雁秋的身影。有的,只是那被米灵点上穴道,仍然蜷缩在地上的侍女小红。
她倚门叫了一声,仍不见罗雁秋的回应,于是又伤心欲绝的哀哀痛哭起来,哭声中充满了追忆。
那两只如鸟爪手掌,又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不用说那又是赤煞仙米灵。
不过,她似是没注意到那两只手掌有些颤抖,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说道:“你还在想那小狗么,等一会我们一起去为他收尸吧!”
凌雪红止住了哭泣,娇靥上如罩寒霜,星目冷冷地注视着米灵说道:“你先把小红的穴道解开!”
米灵一怔之后,讪讪说道:“一个侍女,即使会三招两式,也不放在米大爷心上。”抬脚一踢,解了小红被点的“期门”重穴。
那小红本是个樵子之女,丝毫不谙武功,穴道被点达一个时辰,气血不畅,而她又不会运气行功,是以一时之间,仍是昏迷不醒。
凌雪红一脸肃穆神情,和刚才相较,直如同换了一个人,她缓缓走近赤煞仙米灵,漠然说道:“你说替谁去收尸”
米灵嘿嘿一笑道:“自然是替罗雁秋收尸了。”
凌雪红听得芳心一震,口中却淡淡说道:“我早知你暗中做了手脚。”
米灵点头说道:“你很聪明。”
凌雪红道:“但我却不知道你在何时做的手脚,以及如何做法”
米灵嘿嘿一笑道:“我乘你思索之际潜至厨下,将另一种绝毒药物放在那羹汤之中,他服下之后,不出一个时辰,便要西归极乐了。”
凌雪红听得芳心大骇,但表面上仍是镇静如常,瞬即格格又一阵媚笑道:“你这人看上去呆头呆脑,其实心眼倒是满多。”
米灵受了称赞,似是甚为高兴,咧嘴一笑道:“人不可貌相,各人心智高低,岂会尽都显露于外表之上。”
凌雪红又是格格一笑道:“是呀,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不过……”她眼珠一转,又道:
“不过你只是自作聪明,实际上却还差得甚远。”
米灵本来被凌雪红捧得有些飘飘然,但末后一句话,却大大地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一愕之后,微现不悦地说道:“你可是说我愚笨吗”
凌雪红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不惜,而且你竟是越来越笨了!”
赤煞仙米灵虽对凌雪红视如月宫仙子,对她的绝色倾慕已极,但也受不了凌雪红这种当面的讥讽,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凌雪红突地黯然一叹道:“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们女人的最大秘密……”
米灵听她要说出女人的最大秘密,不禁精神大振,一股神秘之感油然而生,兴奋地说道:
“你若告诉我,我……”
凌雪红接口说道:“我若告诉你我们女人的秘密,只怕那些北国红粉,南方佳丽,皆成了你的臣虏了。”
米灵听得将信将疑,但却更是急切地想知道其中真相,急急说道:“那么请你现在告诉我好吗”
凌雪红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米灵道:“什么条件,你先说出来听听吧。”
凌雪红道:“罗雁秋服用的什么绝毒药物,你可有解药吗”
米灵冷哼一声道:“原来你对他仍是念念不忘呀!”
凌雪红面容一肃,道:“你答不答应,别人自是无法相强,不过你若想毕生占有于我……
哼!你还是多加考虑吧。”
米灵略一犹豫,自怀中取出一包药物,说道:“我答应啦。”
凌雪红探手接过那包药物,嫣然一笑道:“你可是真愿知道我们女人的最大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