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你觉得他们会伤害朕吗?(1/2)
“陛下,周立春是有钱支付劳动报酬的,他只是故意拖着而已,即便是冬序之下,棉纱厂依旧是供不应求,并无什么经营不利。”
“就是单纯的借着冬序说事,不想给钱。”卢忠看陛下陷入了沉思,补充了一个桉件细节。
根据卢忠的走访,大康号棉纱厂可谓是日夜不歇,而且周立春富得流油,银库里银两堆积如山。
没钱
只不过是想朘剥罢了。
朱祁玉嘴角勾出了一抹的残忍的笑容,他本来还觉得大明律过于严苛,连坐家人,还连坐妻家。
周立春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朱祁玉看着张齐等一众工匠的身影,开口问道:“张把头,以为咱这个处理如何可有失公允之地”
张齐立刻勐地摇头说道:“陛下,陛下真是青天大老爷!”
张齐说不出文人墨客那种恶心人的马屁话来,朱祁玉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出去把工匠们带回去,该上工上工,过几日到松江府衙门找计省太监把工酬都领回去。”
“谢陛下,谢陛下!”张齐跪在地上,真的是千恩万谢,磕了一个又一个,卢忠上前将张齐扶了出去。
朱祁玉看着朝堂上的众人,才开口说道:“朕打算组建个工会,这个工会旨在为工匠们主张权益。”
“皇叔说得好啊,咱们大明要么是世袭,要么是官选官,却没有民选官,认为民选官,对这些势要豪右们太过于有利。”
“朕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这工会可以搞民选嘛,朕以为很合适嘛。”
这个工会负责为大明的工匠们主张权益,比如劳保、比如劳动报酬、比如工伤、比如招工、比如工作时长,比如工作环境等等。
朱祁玉继续说道:“这个工匠里的头头脑脑必须全都是工匠,不能是咱们这些个官老爷们,两个口一张就钦定了,每一个府都适合弄一个,每一个省选出一个工匠来,做工总。”
“士农工商,士林里有百官,农民里有缙绅豪强,商贾里有商总,那咱们这工匠里,有个工总不算过分吧。”
朱祁玉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指望着大明的百姓自发的搞出工会来,为自己伸张权益,还不如盼望着太阳打西边出来。
大明的百姓过于隐忍,能在苦难中嚼出甜味来。
朱祁玉作为大明百姓的君父,不给大明百姓们做主,他还做什么君父呢
大明已经有了匠爵,再加上这工会,才算是有了点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雏形。
“陛下所倡议之事,是不是可以细细商量一下”李宾言还是那个性格,有一说一,在这松江府衙里,在陛下气头上,依旧是直言不讳。
儒学士们,总是将秩序和稳定作为最高价值。
朱祁玉的眼神看了李宾言一眼,颇为狠厉的说道:“李巡抚的意思是,非要百姓们自己闹出大动静来,咱们再做处理”
“朕就是打算弄个工会,让工会的工总们和这些商贾们谈谈条件,连谈谈也不行吗”
“就今天这个事儿,非要闹到这两千多好工匠们攻破了咱们松江府衙,朝廷颜面尽失,这些工匠们也落不到好才行”
李宾言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臣的意思是这工会按行业还是按地域组织还是按官办、民办厂组织这工会所耗又从哪里出是不是可以在松江府小规模试一试”
“效果好,就推行,效果不好,就还是原先的按下葫芦浮起瓢来。”
“臣这里有本奏疏,还请陛下过目。”
李宾言呈上了一本卷了边的奏疏,显然是蓄谋已久。
朱祁玉打开看了看,这奏疏显然不是一天写成的,在履任松江府之后,李宾言一直在思考着如何让工匠阶级拥有自己的声音。
机缘巧合之下,李宾言终于能把自己珍藏四年的奏疏拿了出来。
这奏疏的封皮都快盘出包浆来了。
“啊,李爱卿这字写得越来越好了,颜筋柳骨,笔走龙蛇,当真是一手好字,很好。”朱祁玉看了一小段,先夸了夸李宾言的字。
浓眉大眼的李宾言,并不是要阻止陛下阻止工会,而是拿出了一个具体的章程来,来了个快进。
直接跳过了讨论是否组建、如何组建的问题,直接拿出了一整套的方桉来,大大的加快了工会的建设。
朱祁玉合上了奏疏,笑着说道:“很好,李爱卿这奏疏写的很好,既然思虑如此周全,那就按着李爱卿的奏疏来。”
李宾言不敢自己居功,赶忙俯首说道:“臣也曾请教于少保,于少保为臣指点迷津,方有所悟。”
于谦擅长国家之制,李宾言搞出这个匠城也这么久了,自然是多次请教于谦,最后才拿出了具体的方桉来。
朱祁玉敲着桌子说道:“这个工会,既然是民选官,既然代表了工匠,但凡不是个工匠,就是没有资格的做工总的,这一点,是朕的补充。”
“陛下英明。”于谦对这一点颇为认同。
至德亲王襄王殿下曾经指出,民选官就是谁占据了更多的社会资源,谁就会掌控权力,在掌控权力之后,会累计更多的社会资源。
民选官非但不能抑制豪强兼并生产资料,还加剧了生产资料的集中。
把占据了分配阶级的肉食者,放到了工总的位置上,那这个工会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能代表工匠,甚至还背叛了工匠,做了工贼,那不就成了大明笑话了吗
朱祁玉站起身来,无奈的说道:“朕把这周立春给砍了,诸公且看吧,朕又要被骂了,骂就骂了,朕被骂的多了,也不是很在乎。”
“是朕想砍他吗”
“他自己不和大把头好好沟通,不肯支付劳动报酬,也就是咱大明的工匠脾气好,没把他直接吊死。”
“工匠们真的把他给吊死了,朕能怎么办”
“法不责众啊。”
于谦、徐承宗等人憋着笑,不好笑出来,他们是很专业的,一般是不会笑的。
在陛下这里有法不责众的说法吗
陛下牵连广众,那基本上是全天下共识。
鸡笼岛上,那么多的人伐木垦荒,就是陛下法可责众的铁证。
朱祁玉一遍走一遍说道:“朕呢,给他们找了个缓冲的媒介,这工会组建起来,工会找他们谈,他们不肯谈,就让劳保局找他们谈,如果还不肯谈,那就没得谈了。”
“朕也是为了他们好啊,这第一次谈条件肯定是最好的,第二次谈,那就稍微差了些。”
第三次
没有第三次了。
朱祁玉的脸色颇为轻松,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气息,他是个俗人,解决了一个欺压百姓的劣绅,解决了百姓热切关心的问题,他就是开心。
俗不可耐。
缇骑在前方引路,打开了松江府衙的大门,朱祁玉迈上了台阶,脚步一顿,极为严肃的站直了身子。
于谦有些奇怪,看向了府门之外。
缇骑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大楯放在面前,火铳填药、弩拉上了弦对准了天空,保持着警戒的姿势,防备着松江府衙外的工匠们冲击府衙。
在松江府衙门前上,乌泱泱的跪着一大片的工匠。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喝如同海浪一样扑面而来,震天的喊声直冲云霄。
朱祁玉当了九年的皇帝,见了太多太多的山呼海喝,但现在听闻这等呼喝之声,仍然如遭雷击一样站定,头皮发麻。
他紧握着手中的通政议政的牌子,再一次深切的意识到了,这是他能在无数谩骂声中,还能坐稳皇位,最重要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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