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逞强逼亲(2/2)
“是。”
两个人同时低头躬身,双双应诺。
尤建庭不禁暗暗地嘲讪在心,他想:“怎么?你们要去打架呀!或者是抢人?抢人打架三个人也不够,就算十个、八个,也休想翻得出石家庄的手掌心!”
一行队伍又踏出了沈家庄的乌漆大门,却没有了吹吹打打,泄了元气,偃旗息鼓。
麦小云意兴匆匆持赶到了“富阳”,他是由安徽九华山直奔定海普陀,要去找麦无名的师父,要去找麦无名的母亲,怀着浓厚的期望,迈着轻快的步子。
富阳,位在“钱塘江”和“富春江”的交接处,富春江是上游,钱塘江是下游,乃是同一条江河。
它们的原名,总称就是“浙江”,因为这条河流曲曲折折,犹如-个“之”,是以也叫之江。
钱塘江以大潮闻名宇内,季节来临,时辰一到,那汹涌澎湃的潮水-波接着-波、一段连着一段,如天崩地裂,若万马奔腾,排山倒诲般翻翻滚滚而来了,惊心动魄,雄伟壮观,这大自然的奇景!
富春江则盛产鳗鱼,鳗鱼肉嫩而味鲜,为餐桌上的佳肴、美食。
每年夏初时分,它们就成群结队、招朋呼友从老远的东海回游而来,不辞辛劳,不畏艰苦,干什么呢?
回娘家呀!饮水思源,因为它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去海洋中发展了-段时日,当然仍要回老家来排卵产子,繁殖下一代,然后再各奔前程!
麦小云渡了江,过了河,没多久,他就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因为身后总有几个人时隐时现、不即不离的在跟踪着、在缀蹑着。
艺高人胆大,他当然不以为意,只要自己谨慎-些、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上次因为心怀仁慈,而“金丝猴”外貌又毫不起眼,这才上了人家的当,好在自己已有所疑、应变得快,并未铸成大错。
不过,话也得说回来,那回对方亦是志在必得,有备而来,出动了“万坛”中有数几个顶尖人物,配合宁杭总舵白立帆他们,还加上了侯西津的诡计阴谋,假如自己大意中了谋,假如不是南浩天突然现了身、插了手,后果还真是可虑呢!
麦小云若无其事、毫不犹豫的仍然直朝前走,不远处隆起了一条山脉,哦!那算不了山脉,只能叫高地,勉强的也可以称作“岗”。
高地上野草萋萋,山岗中树木葱笼,适时的,树木之间这时也转出了四个人来,他们是“洞庭四恶”。
“洞庭四恶。”
麦小云口里轻轻的念了一下,心中仍然不以为意,只要后面的跟踪者不是洪振杰几个或者石家庄内的人就好。
他回头了,哦!也有四个,但只认识其中的一个,那就是万里船帮武汉总舵的舵主阮世德,另外三人都不认识。
不过,不用猜,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些什么人,从服饰上,从地盘上,再从随同者阮世德的身上,不历历皆在指明他们全是万里船帮的人吗?必定是属于富阳分舵的!
这次,他们二起都没有找错人,挑去武汉总舵的乃是麦小云,搅散买卖、摧毁“四杰村”的也是这个麦小云!
这里顺便交代一下,“四杰村”乃是“洞庭四恶”建立的庄院,并且自嘘为“洞庭四杰”!
不管他们是“洞庭四杰”或者是“洞庭四恶”,骤听起来还以为发迹在洞庭湖中,其实他们乃是太湖中的螯贼、强梁,立寨在西洞庭山中而得名。
“洞庭四恶”不但艺业恶、心肠恶,对待手下也是恶毒十分。自己在太湖中捞足了、喝饱了,就出来想摇身一变,过过庄主爷、员外郎的瘾,而属下弟兄却是-脚踢开,任他们自生自灭、流落无依。
奈何呀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永远是吃屎的动物,翘了三天的脚就嫌板凳硬,就叫屁股痛。
暗地里又唱起独脚戏“四杰村”来,偷偷的还是做着那没本钱的生涯,是以江湖上永远叫他们为“洞庭四恶”!
也是他们运气不佳,也是他们霉里高照,有一次在“溧阳”地面上的一次买卖中被麦小云给撞上了,遂之摧毁他们的“四杰村”。
他们心有不甘,他们怨气难消,就搭上了万里船帮中遭到同一命运的武汉总舵阮世德,双方一拍即合,在江湖中楔而不舍的迫寻着,主要的目的,还是那麦小云身上的玉如意和秘籍。
也许该物正是当年他们欲得而未得的那枝呢!
借着万里船帮的眼线,皇天果然不负苦心人,麦小云终于在富阳地方为他们盯上了。
等待的人彼此距离短了,跟随的人也渐次的接近了,这不叫前门有虎、后门有狼吗?这不叫前去无路、后有追兵吗?
说对也对,说错也错,纵然是,那这些人在麦小云的眼中,虎是纸老虎,狼是跛足狼,前面的路平坦得很,后面追兵只不过是野犬吠吠,如此而已。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麦小云,我们终于又转在一起了。”
后面的阮世德见前面山岗已到,见“洞庭四恶”已经现身阻住了去路,是以他紧攒二步,开口说话了。
麦小云闻声顿时停住了脚步,并且身形打横,使双方的人全在他的视线之内。
“不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何必遑作违心之沦,穷打哈哈。”洞庭四恶中的老大冷冷地接口说;“怎么施,怎么受,今日也该是你遭到还报的日子了。”
麦小云谈淡-笑道:“那你们枪劫行旅、图人钱财,又当何”
“那只是以前,如今我们乃‘四杰村’的庄主。”
“你是说你们已经改过迁善了?”
“不错!”
“那‘溧阳’的案子又是何人所作?”
四恶中的老大听了不由迟疑了一下,然后却来一个硬挺,他强声说:“不知道!”
麦小云的脸上笑容依旧,口中语气依旧,仍然淡淡说:“那在下怎会追缉打劫者一直追到‘四杰村’里起出了受害者所失落的银两赃物?”
“这……”
四恶中的老大脸变了、气结了,他瞠着眼睛无言以对!
恶老三解围了,他立即接过了话头,以掩盖他老大嚅啮支唔的窘态。
“不管如何,麦小云,你伤了我们弟兄,你毁了我们庄院,今日里我们兄弟要加倍的奉还于你!”
“你们要报仇?”
“不错!”恶老三悍然地说:“还有你身上的玉如意和那张武学秘藉。”
“哦!你们要玉如意和秘籍呀!但玉如意和秘籍只有一份,而万里船帮的坛主洪振杰也想获得呢!”
麦小云已经懒得多加解释,并且语气之中还带有挑拨,间离的意味。
恶老大又及时出声了,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若搅散了万里船帮的合作、支持,那已有前车之鉴。
光靠他们弟兄四个,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别说玉如意秘籍落了空,连想报复一箭之仇也是难上加难了。
“不要上对方的当,老三、老四,你们两个上去!”
“是。”
恶老四年轻最轻、火气最大,他长年累月浸泡在太湖之中,水竟然是克不了火,泯不去人的心火。
两个人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洞庭四恶”,四个人的年岁都在六十开外,他们不是同姓兄弟,但却狐鼠-丘,臭味相投,共处得倒甚融洽。
恶老三、恶老四分别一动,麦小云也就开始动了,形态却是那么从容,那么潇洒,又是那么的随意!
恶老大一看情形不对,他又设计、他又再次的怂恿了。
“阮总舵主,我们要得到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我们要讨回挑寨及伤害的耻辱,那我们就得按照所议,必须相互配合,共同出手。”
阮世德似乎有些犹豫了、有些畏缩了,他心中不禁电转连连:“以自己的能耐,再加上富阳分舵中的三个弟兄,那决非麦小云的敌手,他领略过对方的艺业,也曾经看见‘万坛’之主与麦小云对阵,结果,结果是看不出结果,至少,‘万坛’之主也没能从对方手上截下翡翠玉如意和武功秘籍,‘洞庭四恶’在武林中确实有他们一席之地,‘洞庭四恶’在江湖上凡谈起他们,却也是人人头痛,不如就听他的,何妨就看他的。”主意既定,顿时出声招呼了。
“好,我们也上!”
麦小云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他保持着风度,他维护着气节,这是一个人的教养和修为,不使奸诈,不逞唇舌,嘴巴里连脏字也听不到-个。
阮世德这里围了上去,恶老大和恶老二视彼此之间的距离、间隔,也插了进去、补了上去。
这叫做经验,这也是才能,才能衬托着功力,方是迈入顶尖高手之林的条件、要诀。
麦小云被罩入一只铁桶之内了,麦小云被困在一座城池之中了,肉的屏风、肉的墙壁,形势还真可怕!
阮世德乃是万里船帮武汉总舵的总舵主,功力、声威在江湖上称得是一个响当当的角色。
不然,麦小云挑去武汉总舵就不会那么轰动了。
他所带来的三个人选,其身份也是富阳地方分舵主等所属,身手功力和总舵中的堂主级职相等或者以上。
而“洞庭叫恶”呢?已经被人目之为怪、为魔,不如此,他们焉敢找麦小云寻仇、劫宝来!
麦小云飞了,麦小云游了,像一尾梭穿梭在机织之内,像条龙回旋在半空之中,啊!青龙,蓝色的衣衫、灵活的身形,不像青龙像什么?
阮世德几个浑沉雄猛,恶兄弟他们阴险油滑,各有所长、各有所恃,是以这个战局打得十分的激烈!
“麦小云,此地傍山依水,景色真不错呢!”
恶老大又狡诈的耍起他的嘴皮子来了。
麦小云却是听之不懂、摸之不透,他只有含糊地说:“唔!果真不错。”
何止是他不懂,阮世德几个也是莫名其妙,就连恶家兄弟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大究竟指的什么。
不过相处久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老人口里所说的,绝对不会有好话。
“那是你的命好、运好,我们才会在此地相遇。”
“是吗?”
听麦小云答话的口气,他依然是腾在云中、迷在雾里。
“当然,这里空气好、风水好,不是‘龙’地,也是‘虎’穴,就算你儿孙不发,下辈子投胎转世,也必定是大富大贵。”
麦小云恍然了,对方绕了一个人圈子原来是在咒人呢!是在嘲讽呢!他心中一目了然,反而感到轻松了,随之也就若真若假的说:“你是说长住在这里呀!”
“对呀!麦小云,你可别忘了今年今日、此时此地,乃是你的忌口、该是你的墓穴!”
恶老人的原意莫非想搅扰对方的心志,败坏对方的招略,使之慌乱,使之散失、使之神舍不守!
可惜他看错了对象,奈何他找错了日标,麦小云岂是一个没有自信、没有主张和没有定力的人?
麦小云挑逗过去了!
他笑笑说:“这又何必呢?财丢人没事,身伤命就保,我们之间并无三江四海之仇,亦无杀妻夺子之恨,只要一方低头认输,彼此也就完了。”
恶老人沉着声音,咬着牙齿说:“麦小云,你毁了我的家,你伤了我的身,最最不能原凉的是你湮灭了我们‘四杰村’的威名,今天你就认命吧!”
他说得嚣张,他说得跋扈,他以为对方已经上了他的当、中了他的计,是以表露出肆无忌惮、狂妄倨傲。
麦小云笑意依旧地说:“今日里,假如我失了手,或者是力不敌,非但要失去翡翠玉如意和武学秘籍,恐怕亦会因此伤了身,威名不也从此完了?那你又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呢?”
“你这是在求饶?”恶老大不可一世的说:“但求饶也没用,今日你是死定了!”
他说管说,打归打,专找人家的间隙,单攻对方不易防御之所在,那是什么部位?命根子,真是卑鄙得紧、下流透顶!
麦小云心头顿时一动,他已经了解对方的为人,摸穿对方的心性,因此,他将运用目前的身份和职责,暗暗作了决定。
“既然如此,这么好的地方,这么佳的风水,你何不留着自己呢?让给别人未免太可惜了。”
他一长身形,手势立变,“钩头”微探之下,右掌倏然化成了万千幻影,齐齐的直朝恶老大前胸平推过去!
麦小云运上了“千佛手”!
“啊!虚幻掌。”
恶老大不由惊呼出声,他闪躲连连、暴退连连、刚才的镇定模佯、刚才的咄咄之气俱都乌有不见了。
铁桶破了、城墙倒了,恶家兄弟那-方缺口陡现,联手之势也就随之冰消瓦解了……
麦小云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那就不再让“洞庭四恶”轻易离去了,他脚下一紧,掌心猛吐,“啪!”的一声脆响,恶老大顿时摇摇晃晃、踉踉跄-的跌坐在尘埃之上了。
恶家兄弟一见老大受创,不约而同的群起猛攻,是驰援?驰援不及,是救助?救助也是无效!
麦小云一个回旋,青龙翱翔、灰鹤飞舞,气势不减,威力不减,在电光石火之中,在星殒箭奔之间,三个声音并在一起,连在一堆,汇成了一声既沉又长的闷响,恶家兄弟谁也不输,变成了元宝四只,散落的环坐在山岗上面了。
阮世德他们惊住了、骇着了,身形不知转,双手不知动,脚下也是不知道走,只是怔怔的、愣愣的呆立在当地。
麦小云迈步朝恶老大走了过去,那么悠闲、那么随意,哪里像是经过-场激烈的大战?
恶老人再次吃惊了,他淌着汗、喘着气,哪管右肩头的痛楚?
立即颤危危的由地上爬了起来,瞠着眼睛说:“你……你还想怎么样……”
麦小云调侃地说:“你不是说此地的风水好么?”
声抖了、音颤了,恶老大不由脸上神色大变,他嘶哑地说:“麦小云……你要赶尽杀绝……”
“不,我只是让你们将息将息、休养休养而已。”
只见麦小云身前蓝衫的下摆一掀,恶老人又跌坐在原来所坐的地方了。
其余三凶面呈死灰、浑身觳衅,他们虽然也都站了起来,但个个却是垂头丧气,这不是-群待宰的羔羊么?
麦小云焉能厚此薄彼?他如法炮制,恶老二等三人也被依次的归了座,不坐行吗?不行,因为他们右膝上的主脉穴道遭人给封闭上了。
技不如人,夫复何言现今要剐要割、要蒸要煮也只有任人高兴了,当时他们不也有这份同样的心思与意愿吗?
麦小云回头了,麦小云转向了,阮世德几个人的心情也是一样,犹如苍鹰之与鸟雀,犹如老虎之与绵羊,他们不是不逃,而是知道想逃也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到时候迁怒对方,反会加速其亡,这弱肉强食的世界!
麦小云却是谈淡地说:“你们走吧!望好自为之。”
这是皇诏、这是天音,它出乎人们意料之外,包括了“洞庭四恶”几个,阮世德他们冷汗收了、寒气吐了,他们一声不响的掉头走了,但眸子中却露出了羞愧与感激的眼色。
阮世德四人走了,麦小云也跟着朝富阳方面而去,因为他必须要去交待当地城隍庙里的城隍土地。
麦小云这一走,恶老大顿时急了起来,他汗着颜面说:“麦小云,你是要饿死我们还是晒死我们?倒不如一掌劈了我们!”
“不会的,放心好了,我马上叫人来伺侯你们、款待你们。”
麦小云头也不回的说着,头也不回的去了。
“麦小云……”
“麦小云……”
相应不理,“洞庭四恶”只有靠自己了,他们忍着痛站了起来,想以二人一对、相扶相持的拐着右脚离去,奈何右臂也已经不听使唤,只有颓然的又坐了下去。
从此,江湖上再也见不到“洞庭四恶”的人了,要有,那也得要在几年之后或者是更久。
何曾想到?麦小云冥冥中也算替麦家报了仇,至少是麦无名的,或许他自己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