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零 旌旗十万斩阎罗(16)(1/2)
“我是党的一条狗,蹲在党的大门口。
党让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
朱慈烺回忆起自己读法学院时,听毕业学长们的职业感叹。当时觉得这样有悖于法律信仰,现在却由衷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支听话、懂事的司法队伍,起码不用面对如今这高空走钢丝的局面。
为了填补权力真空,朱慈烺紧急从河南、山东,乃至于辽东苦役营中调了一批官员,充任环太湖州县的县官到吏员的各个空缺。是否能顺利度过这次春荒,就要看这些人的调度手段和施政能力了。
张荏站在朱慈烺面前的时候,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对眼前这个聚集天下毁誉于一身的年轻皇太子,张荏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
正因为皇太子的横空出世,自己原本的仕途被硬生生截断,遭受到了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段。
然而也正是这位皇太子,让他登上了不敢企及的高度。
如果没有甲申国变,自己的仕途顶端是在哪里呢某个外省的按察使或是一方提督入部做个主事,最后混个侍郎的头衔回乡养老
不管是哪一种,即便让他突破天际地穿上了仙鹤补服,都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的耀目。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张荏参见皇太子殿下。”张荏行礼如仪。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了声:“坐。”
张荏道谢之后挨着绣墩的边坐下。
“这回这个案子,办得很有头脑。”朱慈烺道:“昨天京师飞鸽传书过来,都察院嘉奖你们的官员已经出发了,看来整个道院都很兴奋。”
“全靠殿下成全。”张荏道。
“不,不关我的事。”朱慈烺叹了口气:“我已经命人传书李总宪,让他将你的嘉奖除去。这个案子,你能拿到奖金,但嘉奖令没有你的份。”
张荏以前一直觉得奖金才是实惠,直到生活踏上正轨之后。他又发现嘉奖令和奖状更让人愉悦。听了朱慈烺的话,张荏的心脏仿佛被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握了一记。
“知道为什么”朱慈烺道:“因为你的行径已经越过了一个司法官的底线……你这不是司法,而是在钓鱼。”
张荏失声道:“殿下,这些潜藏的蛀虫难道不该将他们挖出来么!”
“挖蛀虫和钓鱼是两个概念。”朱慈烺道:“区别在于你用了鱼饵。司法官是维护国法正义的。不是去试探人性的。换个角度来说,原本那人只是犯了轻罪,你却让他犯下了重罪,这个罪行扩大的结果算谁的”
张荏脖颈上的青筋一跳:的确是这个道理,这是要处置我了么
“听说你对法理也颇有研究,应该牢记触犯刑律所伤害的客体,不是某物某人……”
——而是社会关系!
故意杀人罪的犯罪客体不是被害人,而是人在社会中生存的权力。盗窃罪的客体也不是失窃的物和失主,而是财产关系。
从客体上分析,“钓鱼”行为并非挖掘了潜在的罪犯。实际上是侵犯了新的社会关系。
这本身就是犯罪。
张荏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这么说还有些抽象,那么我还要说,钓鱼与攀诬只是一线之隔。除非你们都察院能够做到办案全靠实证,不用口供和人证。”朱慈烺道。
张荏摇了摇头,不用口供和人证怎么可能
“所以这次免了你的嘉奖令。你自己该引以为戒。”朱慈烺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就要援引‘教唆犯罪’例了。”
“多谢殿下……”张荏再没有丝毫喜悦,也没有被免于惩罚的庆幸,反倒有一种诡异的沉重感。
“这回的案子,都察院辛苦了,其他御史我就不一一召见了。”朱慈烺面露疲惫之色:“不要专注于个案,不要只想着自己办大案要案。还是要在法理、公义上多下功夫。三大诉讼法要形成法典,还需要你这样有丰富一线经验的御史献智献策。”
“臣谨遵殿下教诲!”
张荏起身告辞而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