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太华魔君,一曲入阵而上邪亡(1/2)
远去的黑帆船上,悯生看着一片死亡狼藉的大御码头,转动轮椅,下了甲板,来到船舱正中的密室中。
“君上,可好些了”
胜楚衣缓缓掀起眼帘,唇角勾出一抹妖魔般的笑意,“杀戮,果然是最好的解药。”
——
子午宫中,彻夜无眠。
只有萧兰庸被灌了个烂醉,不省人事。
沈玉燕带着一众皇子、公主,诸多禁军,随行肱骨朝臣,甚至拉上熊北极,一路气势汹汹,直奔萧怜的小院。
经过萧誉的住处,那门开了,里面出来的人睡眼惺忪,“见过母后,这……”他抬眼看了一圈,哎哟,都在啊,就少他一个,“这是出大事了”
沈玉燕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儿臣的住处,儿臣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沈玉燕与身边的萧萼对视一眼,你在这儿,那刚才把萧怜弄得鬼哭狼嚎地是谁
“走!”
大队人马呼啦啦涌入萧怜的小院,推门闯入,却是一地狼藉,血迹斑斑,人去楼空。
果然是个属泥鳅的!
沈玉燕走进屋内,环视了一周,刚刚的场面如何惨烈,实在是不言而喻了,她就算逃了,只怕也没了半条命了!
“来人,把那秦月明和梨棠放出来吧,看来,是本宫有所误会,没事了,散了吧。”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皇后娘娘,您这大半夜地折腾个什么劲啊!
等那一群人乌泱泱散去,沈玉燕留在最后,将屋内的景致欣赏了一番,萧萼凑过去嘀咕,“母后,看来,刚才还真是热闹啊。”
“哼!这样都能让她逃过一劫,算她走运!”
“可那男的不是八哥,能是谁啊”
“她整天身边全是男人,爱谁谁!这次就算咱们没逮到她,只怕她也活活受了一番罪,本宫心里痛快!简简单单,一壶好酒,就算替你这张脸报了仇了!”
萧萼娇俏一笑,“谢母后!”
“走吧,来日方长!”
“是,母后,我扶您!”
两人离去后良久,那门口再无声息,屋内床上的帘子一动,萧怜身子一软,从藏身的地方跌了下来。
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酒壶。
胜楚衣……
天亮时,门开了,秦月明一头撞了进来,额头上昨日被砸了个大口子,还包着纱布,这会儿慌慌张张扑过来,从凌乱的床帐里将半死的人翻了出来,将她抱起来,“怜,我来了,我来了,我来晚了!我带人来了,不怕了,没事了!”
她昨晚被放出来之后,不敢来见萧怜,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梨棠去找胜楚衣,却发现行馆中已经人去楼空。
当下就知出了大事,把梨棠交给秦方东和萧洛,便去召集人手。
这次随萧怜来神都的五十死士,和她仓促间召集起来的分散在神都内外的一千花郎,如今进不了神皇殿,就只能安置在外面。
她集结了人,正发愁带不进去,却发现神皇殿乱成一团,原来是紫殊尊连带着三千金甲卫昨晚被人瞬间杀了个干净。
她趁乱挑了二十个死士,顺利混了进来,这才敢回子午宫。
萧怜一个人瞪着眼睛,苦苦熬了一夜,见终于有个怀抱可以依靠,这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媳妇,我睡一会儿,你守着我。”
“好。”
“一定要守着我!”
“好。”
她沉沉睡了过去,紧紧抱着秦月明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秦月明小心地掀了她凌乱裹着的衣裳一角,便直咧嘴。
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谁能把你这样!
还有谁能把你这样!
他将你祸害至此,你也只是由着他走了
——
这件事,刚要隐隐约约地传开,便被沈玉燕给强行压了下去,当日所有参与捉奸的人,全数被封了口。
萧萼跺脚,“母后,干什么不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多好,让她从此没脸做人!”
“蠢货,然后呢本宫问你然后呢”
“然后,她就丢人呗!”
“蠢!你父皇当着十二圣尊的面有言在先,她萧云极不论男女,都是朔方的储君,就算有真凭实据,她一个被人祸害了的女人,也依然是储君,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萧萼不说话了,低着头扭着手指。
沈玉燕强压了火气,“我们原本是要捉她个兄妹乱伦,逼你父皇将她就地废黜!可现,连捉奸在床都没做到,仅凭流言蜚语,能将她如何还不是打草惊蛇!她坐到今日的位置,你当是个好对付的”
“那我们就由着她继续得意我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
沈玉燕把玩着手里的玉件,“不会再得意很久,下次,一定要一击必杀!”
……
萧兰庸在之后的三天内,仗着萧怜在秋猎上的辉煌战绩,挑挑拣拣,一口气谈妥了十来门和亲协议,虽然许多公主都是奔着云极太子来的,可他这个做父皇的始终还惦记着以清那边儿的事,便随手一顿撮合,配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朔方一时之间成了收获黄金爵和儿媳妇、好女婿最多的大赢家,通过联姻合纵连横,在整个西陆北方织就一张庞大的姻亲网,甚至开始有了蔓延到藏海、空桑周边,吞噬附庸小国的驱使。
而孔雀这边,按照事先两国的协议,以清大长公主是一定要选一位朔方的皇子来和亲的,所以如今朔方的态度就是,只要你朱唇轻启,我们这边儿立刻就废太子妃!
可偏偏这个时候萧怜病了,说是吃坏了肚子,拉肚子拉的下不了床。
以清也扭扭捏捏,迟迟不开口选人,这件事萧兰庸与千渊正式会晤了一次,萧兰庸是想趁热打铁,可千渊却能拖则拖,最后也只好请以清公主再仔细思量一番,双方各自回国后再做定夺。
朔方的御驾,在三日后回鸾。
萧怜向萧兰庸告假,要迟几日再回。
萧兰庸当她淘气贪玩,就睁一眼闭一眼许了。
而国师自从那日金雕逐鹿上失踪,就再没出现过,一时之间,人们就只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想现身时自会现身好了,并未太当回事。
于是御驾启程之后,萧怜就搬到神皇殿外的行馆,继续养伤。
她选了胜楚衣那间小院,躺在与他一同睡过的床上,抱着还有一点点余香的枕头,从早到晚,一声不吭。
秦月明将她们在神都所有能调集的人马全部召来,将行馆围了个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从早到晚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怜,该换药了。”
“早上不是刚换过。”
“那是早上,现在是晚上。”
萧怜不吭声了,艰难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乖啊,听话,你不用药,身上那些伤,怎么能好得快呢”
萧怜还是不吭声,紧了紧怀里的枕头。
一天这样,两天这样,三天五天十天八天还是这样!
秦月明忍无可忍,咣朗摔了手里的药,伸手起抢她怀中的枕头!
“他已经走了!他把你祸害成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还抱着这个破玩意有什么用!”
萧怜怀中没了枕头,就缩成一团,闭上眼睛,继续不理她。
他不是故意的,是那酒里有问题。
可是她当时都对他说了什么
他在血幽昙之下要忍受怎样的折磨,她不是没有亲眼见过,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今生今世,至死不见的话。
还有那码头上化作血雾的三千人,必是去截杀他的。
他该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境杀光了那些人,之后独自离开
耳边,秦月明还在哇啦哇啦个没完,“你什么时候这样自暴自弃过你萧怜会为了个男人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用药,你找死啊!”
“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棠儿改嫁,到时候让棠儿管别人叫爹!”
“喂,你说句话啊,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萧怜,我告诉你,我秦月明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不听话,我要动手了啊!”
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下手,萧怜缓缓转过身,身上那些斑驳淤青的伤痛,现在都成了他留给她的念想。
“他的船,到哪里了”
“到这个时候了,你自身岌岌可危,还有心情管他!”
“我问你他到哪里了”
“我不知道!”秦月明双臂一抱,做出极为生气的模样。
“好了,我答应你,我用药,你告诉我,他的船到哪里了”
秦月明这才露出笑模样,“他他他!你就知道他!他就算把你弄死了,你都不舍得恨他一下下!”
“那你快说啊!”
“已经离了西陆的海境,那边有东煌的舰队接应,好得很!”
“这么快……”萧怜又重新把那个枕头抱进怀里。
“按说昨天就该出去了,半途被神机舰队拦截了几次。”
“那他可有事”
“我靠,他是胜楚衣啊,能有什么事!所有拦截他黑帆船的舰队,都活生生无影无踪了!就剩下几个活口,还是咱们的人给拎上来的。”
“哦……,就这样吧,把人撤回来吧,他进了东煌,便是无恙,就不用再跟了。”萧怜将脸颊在那枕头上蹭了蹭,在海上,他自然是所向无敌的,又有东煌的舰队相迎,是她多虑了。
萧怜就这样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床出屋晒晒太阳,活动一下腿脚。
每次看到她如此艰难,秦月明就直替她不值。
“外面,最近都是些什么情况”
秦月明扶着她,小心地一步一步挪,“回爷,皇上的御驾已经平安回了璇玑城,藏海和空桑的人也都陆续走了。说起来,空桑的白毛剑圣,还算是个有点义气的人,临走听说你病了,还专门送了两棵人参过来。”
“他只是个至情至性的江湖人,不过那个凤倾城就难说了,那两棵人参,你扔了吧。还有她在你额头上凿的这一石头,我棠棠在猎场受的惊吓,早晚跟她加倍讨回来!”
秦月明立时都觉得腰杆子硬了许多,“再就是孔雀王朝那边,以清倒是早早就走了,只是千渊始终没动。”
“他又搞什么”
“不知道,据说天天坐着喝茶。”
“哦,那神皇殿呢,什么情况”
“死了个圣尊,落得尸骨无存,而且坐的是第二把交椅,自然是天大的事,如今已经发出通缉令,要在整个圣朝境内抓捕东煌细作,泛天尊的圣令上说,如遇抵抗,就地正法。”
“哦。”萧怜没什么精神,就随口应了。
“对了,爷,还有一件事。”
“说吧。”
“圣朝还发出了禁海令,凡是圣朝辖内靠近东煌海域的船只,全部按圣朝叛逆之罪就地处决。我们派出去跟着国师的那艘船,撤离信号发出去好多天了,至今未归。”
“有都少人”
“三十个决明子,是花郎里最好的,你当时说怕他海上有什么闪失,让我派人跟着,我就挑了最好的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是……”
萧怜在花园的石凳上慢慢坐下,“三十个,可惜了。”
“不过你放心,他们都嘴巴严得很,身上又没有你的徽记,就算被抓了活的,也查不出什么。”
“好吧,就替我记在胜楚衣名下,将来若是还有机会,我向他讨回来便是。”
“你……,怜啊,三年前他祸害你一次,你整整担惊受怕了三年,三年后他又祸害你一次,你这腿脚只怕没个一个月都好不了。你还想往他身边凑万一他什么时候再发疯,把你弄死了,我看你还有命在这里看残花败柳”
萧怜放眼秋天日渐衰败的花园,哑然失笑,“他欠我的,我若不跟他讨回来,难道就便宜了他从此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当然不行。”
秦月明就更嫌弃了,“好了好了,我知道,等你安顿好这边儿就会去找他,我懂了。”她蹲下身子,“怜,不如你也带我一起走吧,我也想去东煌看看。听说那边儿,跟咱们这儿不一样。”
“你跟我去了东煌,你的周姚怎么办”
“带上啊,你带上我,我带上周姚!”
萧怜戳了她脑门,“你是听说东煌那里遍地奇珍异宝,满城尽是黄金屋,动了歪心了吧”
“哎哟,说的这么直白,讨厌!”
“好了,你去准备一下,替我寻个撵子,本宫要躺着回朔方,早点安排妥当,早点去找他讨债。”
“哎,好嘞!”
她们动身那日,萧怜是斜倚在撵子中的软枕之中的,八个力士抬着,走得也稳,只是比起车马,要慢上许多。
经过神都天街时,迎面一辆十六只銮铃的马车与轿撵擦肩而过。
萧怜听见铃声,掀了纱帐,便见对面马车的窗帘被一根手指挑起,露出千渊半张白皙如凉月的脸。
两人还没来得及对视,那边就收了手,帘子翩然落下,只留下一路銮铃清越的响声。
秦月明骑着马凑到撵子旁边,“奇怪,咱们不走,他也不走,咱们一动身,他就也动身了,神都这么大,这么多门,他往南,咱往北,还就这么偶遇了。”
萧怜向软枕之中靠了靠,“是啊,真是奇怪。”
背道而驰的马车,有节律地响着銮铃,白圣手小心问道:“殿下,咱们陪也陪了这么久,等也等了这么久,如今见也见到了,她的确已无大碍,可以回了吗”
千渊合着眼,腰身端直地坐着,“回吧。”
接着,便是微不可闻的一声悠悠叹息。
萧怜,既然你已安好,那我也可以启程了。
——
海上,胜楚衣黑帆船驶入东煌的无尽海后,很快就乘着轿撵离了黑帆船,登临了东煌主舰。
他虽未现身,那十八艘前来接驾的舰船上,数万东煌水师仍旧整齐划一的跪拜,“恭迎君上还朝!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主舰深处的御用舱内,暗黑与猩红交叠的奢华,奢华的猩红地毯上织着东煌特有的妖娆花纹,红毯那一头,一张软塌摆在落下的黑纱帐后。
榻上,慵懒地靠着一个人。
从纱帐一角便可看见,极粗的锁链蜿蜿蜒蜒,满室的血幽昙浓烈香气,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七年前,他带着那具焦黑的残骸,四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一把漆黑的魔琴,重返东陆。
当时上邪王三子已继位称王。
他听闻杀父仇人重返,立时调集整个魔国所有兵力,从与藏海国接壤的东陆边境起重重设防。
然而,千军万马却拦不住一个心力交瘁之人。
最后,上邪王城之下,百万大军之前,胜楚衣一人一琴,一曲心碎欲绝的《醉龙吟》,百万大军挥刀自戕,一曲毕,全军覆没。
他抱着劫烬琴,踏过尸山血海,犹如踏过修罗地狱,雪白的鞋上浸透了鲜血,一步一步踏入上邪王庭,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血印便如一朵绽放的血莲,满朝文武,无一人敢挡。
邪神一般的人,双目血红,发丝微乱,一手将琴竖于身侧,在那皇座上稳稳坐下,一言不发。
身后随他而来的少年便向下面跪伏的人群宣了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此简单,在东陆纵横了数百年的上邪魔国便覆灭了。
他登基加冕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四个少年替他做了所有一切。
满朝文武进行了一次彻底洗牌,顺者留着,逆者去之。
剪除余孽,剿灭残部,安抚附庸,整顿纲纪,巩固帝位,另建皇宫,所有的一切,都是悯生等人代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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