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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剑气扬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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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步走出房外,迅快而又毫无声响,目光一转,已见到右方一柱後有人急急藏起来,她不动声色的跃过丢,落在柱侧,那後面果然有个白衣壮汉,背插长剑,他露出惊讶之容,望住这个清冷的美女。

秦霜波道:“关闭门户!”

说这话时,已集中了精神的力量,暗暗压迫对方。那白衣大汉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伸手在柱上板动一根钢支,房门上方突然坠下一扇铁板,毫无声响的把房门封死,白衣大汉做完之後,这才大吃一惊,连忙将钢支向上推起,嚓一声,那块铁板倏又升起,回复原状。

秦霜波目光落在柱上,那儿有一个长方形的凹糟,糟内有叁根精钢的扳手,只有五寸长,可是刚才此人开闭门户之时,却足见这些机关装做得十分巧妙。石柱凹糟内可以操纵叁种消息埋伏,由於位置远距房间,可知定有特殊的理由,秦霜波再度运集精神的力量,贯注在对方身上,问道:“当中的钢支有何作用”

白衣大汉茫然道:“可以炸死由门口出来的人。”

秦霜波接着问道:“第叁根呢”

他道:“这一根扳下来,全房起火。”

秦霜波双眼发出奇异的光芒,迫视看那个白衣大汉,问道:“他们给你什麽命令”

白衣大汉道:“关闭房门。”

秦霜波道:“没有别的指令了麽”

他摇头道:“没有。”

秦霜波哼了一声,暗运功力把声音传入房内,道:“詹夫人还躲在房内干什麽”

詹夫人应声出来,面色煞白,凝视着石柱,她可瞧不见秦霜波的动作,是以生怕她扳动钢支,把她炸死。

秦霜波伸手抓住一枚钢支,往下一沉,“膨”地大响一声,房间内冒出火焰,詹夫人急急跃到柱边,原来她生怕房内的火焰会引发了房门外的炸药,这柱後却是唯一的安全地方,不怕爆炸。大股火焰不住地从房中冒出,浓烟阵阵,霎时间四面出现了二十馀名白衣大汉,詹先生也出现了,他吩咐手下们多弄点水灌救,那些手下们迅即提水救火,动作十分敏捷而不凌乱,更没有半点声音。

詹先生走到柱後,赶走那白衣大汉,先向秦霜波施礼赔罪,道:“姑娘一定很难原谅敝庄了”

秦霜波道:“那也不见得。”

她的答话大出詹先生意料之外,因此,他虽是准备好一番说词,竟都派不上用场,还幸他极是老奸巨滑,心中不乱,迅即想了一下,道:“姑娘若肯原谅敝庄这一次无礼之举,自是天大喜讯。”

秦霜波道:“也没有这麽容易。”

詹先生但觉她处处制占机先,动手时如此,连说话也是如此,而且说话也不多,只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足以使人疲於奔命的忙着应付,他审慎地道:“鄙人猜测不出姑娘话中玄机,还请明示”

他本是一教教主身份,对外从无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甚至现在他也不是被秦霜波的来头,以及剑术欺压成这等模样,而是她的着着领先,使他心理上感到不是她的敌手而致。

秦霜波很满意自己的成功,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须由洪方负责,我要见一个管得住洪方之人说话。”

詹先生招架不住,脱口道:“雷大爷不在此地。”

秦霜波点点头,道:“那麽叫洪方自己来吧!”

詹先生道:“他也走啦,叁爷自知无法交代,什麽也不管就跑了。”他耸耸肩,作出无可奈何的姿势。

秦霜波道:“他倒是自在得很,留下烂摊子让你们收拾,不过我听说雷世雄一向长驻此地,如何竟也不在”

詹先生不知对方倒底探知多少秘密,因为答话时异常小心,含糊道:“他刚好昨天有事走开了。”

秦霜波忖道:“假如雷世雄真的不住这儿,那一定是发生了极重大之事,才使他亲自出马处理,我且诈他一诈,便可以测验出雷世雄是到远处去抑是去得不远。”

当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儿耽上叁五天,等他回来处理洪方之事,当然你们夫妇得陪着我,不许离开。”

詹先生忙道:“雷大爷暂时不会回来,别教姑娘空等,更增罪孽。”

秦霜波道:“没有关系,这是我自愿等的,怪不到你们身上,你们若然有事,便不要陪我吧,不过,我那两位朋友却须交还给我。”

詹先生忙道:“贵友已抵达敝庄,正要奉告姑娘,假如姑娘肯瞧在贵友安然无恙份上,谅宥这一趟,鄙人无任感激。”他向後面的人打个招呼,立刻有人奔出院外。

秦霜波道:“我向来不容易原谅别人的,定要等到雷世雄回来理论,你们有事尽管走,我也不怕洪方能怎样我。”

她举步走出院子,耳中还听到詹先生说她爱在这儿住上多久都极表欢迎的话。现在,她已判断出两件事,一是雷世雄所往之处离此不远,大概是在附近一二百里的通都大邑,而且亦一定与最近传说武林人物将结集反抗独尊山庄之事有关,二是詹氏夫妇亦须赶去会合,所以一听自己不扣住他们,立刻表示欢迎留她在此地。

如若不是她早一步说明任得詹氏夫妇走开,大概他会用罗、杨二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她禁不住默然忖道:“假如对方用罗文举和杨师道的性命威胁我,我会不会让步呢奇了,我好像很关心他们的安危呢!”

一念及此,顿时大为警惕起来,因为她是向剑道至高无上境界迈进的人。她此生唯一的目的,便是达到剑道至高之境,成为真真正正的“剑后”,但若是心有所牵挂,便有如修道或向佛之士,倘有家室俗情绊碍,决计无法成功。

她淡淡地道:“请贵庄派人把敝友送返金陵,我不要跟他们见面了。”

她避不见面,当然是最好的方法,少见一次,印象就浅一点,这是一定不易之理,詹氏夫妇可就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了,惊讶地应道:“姑娘爱怎麽办都行。”

他指一指前面的一道月洞门,又道:“贵友们就在那边,鄙人本要引领姑娘前往会晤他们的。”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姑娘你要放心不下,不妨在暗中瞧上一眼,敝庄随即派人送他们到金陵去。”

秦霜波停下脚步,廊外的空地上种植着不少花卉,一丛茉莉有十馀朵白花开放着,随风飘送来花香,她望着那丛茉莉,心中勾起了漂渺的思绪。她献身“剑道”之心,再也没有比近两叁年真诚热烈的了,事实上她自从被阁主挑中之後,便已决心抛弃俗世的一切,此生将独身至老,不要任何男人及儿女等,其後,她从独尊山庄麾下一个颇有地位之人口中,查出七杀杖严无畏曾经下过严令,不许属下得罪於她,这道命令几乎要属下对秦霜波逆来顺受。

因此,她更深信自己一定可以达到“剑道”至高无上之境,严无畏为此而不敢跟自己结罪,她从阁主口中得知,严无畏和罗希羽皆是一代之雄,尤其这严无畏的机谋智慧更是当世无匹,是以他既然如此推重自己,定必百分之百可以成功。她当然不晓得严无畏已把宗旋这一着棋子放在她身边,为了使宗旋成功,所以下此严令。

那双修教主詹氏夫妇正是在严无畏这道命令之下,向她服输低头,全然不敢使用其他的阴谋手段,今日的一切经过,俱是洪方所为,詹先生在庄中地位虽高,却无法管束洪方,反而得听他的话行事,才有种种事情发生,日下洪方嗟闭拍拍屁股溜掉,他一向就是如此不负责任之人。

秦霜波在遐思中回忆起自己的生平,她本是名门世家出身,母亲早亡,父亲是个风流淡岩的名士,日日饮酒赋诗,不求上进,家中别的人都瞧不起她父亲,认为他颓废放纵,毫无用处,但秦霜波却非常了解父亲是个性情中人,为了看不起世俗的虚伪贪鄙,所以以诗酒自娱,不与那些自命达练人情,懂得如何飞黄腾达之人往返。她的父亲也在她十叁岁时殁世,幸而其时被听潮阁之主看中了,带她返普陀听潮阁学剑,直到今日。

这一段生平似乎很简单,可是在她记忆之中却十分丰富,还有一种凄凉的韵味,例如她时时想到有一天她已成为剑后,她却没有父母替她高兴,此刻,她忽然感到有一件事非常重要,那就是她必须有人能分享她的悲哀和快乐。

詹先生一声轻咳,这才使秦霜波回醒,她不假思索的道:“好,我去见见他们。”

他们穿过数重屋宇,在一排寿字间隔的空隙,见到了罗廷玉和杨师道两人,他们分别坐在椅上,全无束缚或被点穴的痕迹,他们都现出纳闷烦恼之容,没有交谈,却不时互相安慰的对视几眼。

秦霜波瞧了一会,便返到隔壁的房间内,向詹先生道:“你去带罗文举兄来见我。”

詹先生道:“只带他一个人来”

她点点头,詹先生便出去了。一会儿,他领着罗廷玉进来,便悄然退出,还顺手掩住房门,他深知秦霜波之能,为了要使她相信自己的诚意,所以避得远远,不敢窃听。

房内秦、罗二人默默相对,罗廷玉皱起眉头,等她开口,这刻在他眼前之人仍是男子装束,是以罗廷玉不须顾忌的毕直视看对方面庞,过了一会,秦霜波才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罗廷玉心头一震,忖道:“她的眼力居然如此高明竟能识破我并非读书士子”转念又想到自己这刻假如不坦白说出自己真正身份的话,将来总有机会碰头,那时就不大好办了,他苦笑一下,觉得有点气沮,因为他花了不少心机才做成这个假身份,殊不料一下就被识破,可见得尚有极大破绽。

秦霜波察觉出他这一下苦笑乃是出自真心,便歉然道:“也许是我疑心太重了,刚才我在间格後面瞧看之时,无端端觉得你不是普通书生,然而这种想法未免太过无稽,如若你的出身来历有问题的话,独尊山庄焉能查不出来呢”

罗廷玉惊讶的望住她,心想原来我不是有破绽被她瞧出,而是她的感觉特别灵敏,生出疑心而已,一个人的感觉能够灵敏至此,可见得内功何等精深,灵台何等的空明澄澈了。

他微微一笑,道:“人兄你又是什麽人呢”

秦霜波道:“我不是坏人,但也算不上好人。”

罗廷玉真心惊讶道:“既非坏人,自然就是好人了,人兄这话怎说令小弟大是费解。”

秦霜波道:“我只求独善其身,不理旁人之事,如此自私,岂能称为好人当然,我也不干坏事,所以亦不是坏人,这个地方与我全无相干,只因你们受我连累,被此地之人劫走,我才到这儿来跟他们交涉,可惜此庄的主脑有事离开,否则我定要他亲自向你们赔罪。”

罗廷玉道:“刚才领小弟进来的詹先生似是地位甚高,他不是主脑麽主脑是谁呢”

秦霜波道:“我说的那个主脑人物姓雷名世雄,地位比姓詹的更高,他一定是为了这一两日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而亲自出马,詹先生夫妇亦将赶去。”

她忽然停口,自语道:“这等武林秘密之事,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罗廷玉笑道:“一定是小弟表现出很有兴趣,所以你就一直往下说了,早先小弟还见过一个年纪很轻的人,姓洪名方,他的地位也很高。”

他放低声音,又道:“但小弟却不喜欢他,这个人骑傲自大得很。”

秦霜波道:“不错,但他居然想暗算我,却被我早一步识破,现下急忙逃走,不敢见到我。”

罗廷玉寻思了一下,决定这刻把自己真正身份说出,当下道:“小弟有个下情,须得从实奉告。”

话犹未毕,秦霜波摇手道:“别的话不要说了,我们刚才谈起洪方这个人,你必须小心才好,我相信他决不肯就此罢休,定会找个机会向你报复出气。”

罗廷玉道:“我们可没有得罪他呀!”

秦霜波道:“不错,但他迁怒你们,这是没有什麽道理可说的。”

罗廷玉挺胸道:“小弟一点也不怕洪方,因为……”

他正待解释其中之故,秦霜波又道:“看来我们暂时还不能分手,如果罗兄不嫌弃的话,我便与你们盘桓一些时候,等我见过雷世雄之後,方可无事。”

罗廷玉两次叁番想说明自己身份,都未能如愿,这刻本来有机会开口,但情势忽变,他暗自寻思道:“假如我表明身份,她势必放心与我分手,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见到她了,当然我并非有什麽不轨的念动,只不过想跟她交一交,而且尚可因她的关系而与宗旋接触。”

他脑海中泛起宗旋的飒飒英姿,爱慕之心油然而生,顿时打消了表明身份之意,微笑道:“小弟想不到因此之故,竟能与兄台亲近些时,反倒不禁感激那洪方起来。”

秦霜波心头一震,默默自思自己到底是不是当真怕洪方对付他们,才这麽做法抑是她深心中很想时时见到他们,才找出这麽一个题目假如是後面的原因,则这个罗文举,便是自己修习上乘剑道的一大障碍了。

她心绪大为紊乱,陷入沉思冥想,罗廷玉却盘算着另一件事,那便是雷世雄业已离庄他去,原因是为了武林一件大事,会不会是因为秦绍邀约了不少武林人物在金陵聚会之事秦绍召集这一次聚会,极为谨慎小心,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定了一张名单,这些人决不可能露消息,但假如秦霜波知道的话,则独尊山庄查得出来亦不是奇事了。

这一次金陵聚会乃是极重要的一个关键,最主要的是介绍罗廷玉与群雄见面,由此即可形成一支反抗独尊山庄的力量,在时机尚未成热之前,罗廷玉踏入江湖的消息自然必须保持极高度的秘密,以免被对方重新布署,则前此费尽心力搜集来的消息便等於白费了。

秦霜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她道:“我们一齐去找杨师道兄,便可离开此地了。”

罗廷玉忙道:“那我们走吧!”

起身跟她出去,到厅中会见了杨师道,秦霜波略略解释了一下,詹先生夫妇随即出现,秦霜波向他们道:“我已改变主意,打算陪他们前往金陵,但这件事还未了结,过几日我会来找雷少庄主。”

詹先生道:“鄙人定要把这话转告雷大爷,诸位上路打算乘舟抑是要马车敝庄俱已准备妥当。”

秦霜波道:“那就乘舟吧!文举兄师道兄意下如何”

罗、杨二人同声附和,当下一同步出庄外,走到码头上,但见一艘单桅快船已在候命出发,他们入舱坐好,随即解缆行驶。船舱中颇觉宽敞,收拾得十分乾净,又有、琴、笔、砚以及茶具等物,秦霜波轻叹一声,道:“独尊山庄有这许多高明之士扶助,只怕很难溃败。”

罗廷玉颇佩服她的见地,这是观微知着之术,但看人家准备得如此周到,便足见高明,由此可以推想得到独尊山庄之内,人才济济,自然不易击败。他当然不敢评论此事,诈作不解,取过盘,邀秦霜波对奕一局,他适才已觑个空把雷世雄离庄之事告知杨师道,因此,秦、罗二人对奕时,杨师道佯装观战,其实正在大动脑筋,研究这个极足珍贵的消息。

舟行江中,空气清新,蓬窗都已支起,可以望见两边江岸,景致甚佳,实是足以浏览观赏,但江上无数舟船中的过客,有几个人能够当真悠然赏玩这景色呢有人轻叩舱蓬,接着在窗外出现一个人头,杨师道转眼望去,认得是舟人之一,便问道:“什麽事”

那人见秦霜波全神贯注在棋盘上,当下大声道:“有一艘快艇跟着咱们,形迹甚是可疑。”

他的声音暗含内劲,令人有震耳之感,但秦霜波仍然拈子沉吟,似是完全不闻,舟人见她如此,只好缩回头继续操舟。这艘船上的舵工水手,皆是隶属独尊山庄,自然不比寻常卖气力的人,掌舵的是个叁十馀岁的汉子,相貌精干,动作迅捷有力,其馀尚有四人,皆是壮汉,但都叫这掌舵的做“蔡老大”。

蔡老大亲自向秦霜波报告而得不到结果之後,便向伙伴吩咐几句话,人人都暗作准备。船行速度突然减慢许多,在他们後面二十馀丈的快艇渐渐迫近,艇上扯满了帆,船头船尾各有一人在挥浆催舟,是以格外地行得迅速。这只快艇已跟踪了好多里路,本来远在数十丈以外,及至突然加快迫近之时,蔡老大才向秦霜波报告,现在蔡老大存心要瞧瞧快艇上有什麽人物,特意使船速减低,这一来两下便加快接近。

蔡老大利用一面镜子,注视着後面的快艇,相距七八丈远之时,便看出这艘快艇乃是私人之物,因为如若是做生意接运客货的快艇,他蔡老大无有认不得的。这一来蔡老大戒心顿增,立刻发出暗号,指示伙伴们如何应付,眨眼间快艇逼近,相距只有丈许,蔡老大便听到快艇上有人叱喝命他停航的声音,当下回头一瞧,快艇船首站着一个老者,须眉皆白,但双目神光灼灼,手中握着一件物事,一时瞧不出那是什麽”

蔡老大摇头道:“敝上须得赶路,不能耽搁。”

那老者怒骂一声“混帐”,蔡老大竟不瞪眼发火,反而赔笑道:“老先生你别发火,你先说出的姓名来意,待小的禀报过敝上,自然会有个交代。”

这话说得既客气不过,而又有不少作用,首先他先站得住足跟,理在自己,一旦发生事故,秦霜波总不能不帮自己,其次,他尽可能查问对方来历,以便决定应付的态度。要知独尊山庄虽是称霸天下,可是隶属独客山庄下面的少说也有叁数万之多,这些底下之人当然不能藉势横行天下,总得依照他们的阶级身份以及行业而定出一些不可轻易招惹之人,例如蔡老大这艘单桅船,在长江虽说可以横行无忌。但这仅只是指在各码头那些身份差不多之人而言,并不是百无禁忌,假如他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欺,万一碰上了武林中名家高手,当场就宰了他,那时後台虽硬,也无法救得活他。

是以例如蔡老大而言,这长江水道,就有七个禁忌,这七个禁忌是个人,或是帮会,上头已嘱咐过他,假如碰上他们,最好客气一点,不要闹事,免得上面责怪下来,受到处分,又或是当场就会吃大亏,莫说是蔡老大,即便是地位高如五大帮派的首脑,也有禁忌,像秦霜波便是绝好之例,谁也不敢动她。其他如盘据豫、鄂的竹山寨寨主阎充,奉令不得开罪少林和武当两派;武胜堂堂主何旭,奉令不得开罪峨嵋派。总之,他们各人的地区之内,总有些人物或帮派不可轻易开罪,免得滋生难以收拾的大风波。

且说艇上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凭你也配问老夫的姓名可教舱中之人爬出来。”

蔡老大也报以冷笑,道:“很好,你等着瞧吧!”当即又从蓬窗探头望进去,但见秦、罗二人对奕如故,似乎是丝毫未闻到外面的声音。

蔡老大说道:“诸位爷们可曾听见人家的说话小的等着爷们的吩咐,好向人家回话。”

罗廷玉一翻盘,道:“人兄,小弟修养功夫有限得很,实在做不到充耳不闻的地步。”

杨师道赶紧接口道:“小弟也心烦意乱得很,难道说另外又有人跟我们过不去不成我们自问没有得罪什麽人呀”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我们在独尊山庄的船上,难道竟会碰到什麽意外不成”

她的话其实就是答覆蔡老大,蔡老大心中叫一声“好厉害”,晓得自家非出头应付不可了。这蔡老大本是十分精明干练之士,不但晓得无法邀秦霜波出头,更甚的是这条船纵是被敌人击沉,船上之人全都被杀,那秦霜波也不会出手干涉,是以日下必须小心应付,免得当场送了性命,这自然是由於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道理,可以想见一旦发生冲突,必是刀剑相交的场面。

回到後梢,他这时与对方相距只有六七尺,他也就瞧清楚那个火气甚是爆烈的老者,手中原来是握着一条皮鞭,鞭子甚长,这刻曲叠起来,一齐握住。他拱拱手,道:“尊驾可曾听过独尊山庄这个字号麽”

老者道:“放屁!老夫怎会没听过”

蔡老大道:“这就行啦,此船便是独尊山庄遣派,在下姓蔡,也隶属独尊山庄,尊驾高姓大名”

老者眼睛一瞪,道:“小子你太笨啦!老夫如若不知你们是独尊山庄手下,跟来作什麽”

他一抖手,那条长鞭在头顶呼呼转了几匝,鞭身长达两丈,发出尖锐划空之声。他接着又暴声大笑道:“你先瞧瞧老夫长鞭的威力”

但见鞭影落处,“砰膨”大响一声,後梢已崩了一大块,连舵击毁,无数木屑碎板,随波而去。蔡老大当他挥鞭之际,已取出一柄长刀护身,但对方鞭子划过身边之时,功道之强,几乎能把他卷落江去,因此,敌鞭如若击向身上,那是决计无法抵挡。

他本是极为狡猾之人,当下厉声大喝道:“老子跟你拚了!”

猛可扑出,却见他欲起还坠,通一声,已钻入江中,原来他假装扑出,其实一下子栽入水中,使敬人措手不及,无法鞭子卷住自己。那老者也不由得一愣,顿足骂一声好狡猾的贼子,皮鞭一挥。把蓬舱顶击毁一大片,接着鞭挟啸风之声,把一名水手拦腰卷住,丢上半空,那个水手发出痛呼之声,直上半空,这才坠落水中。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水手惨叫之声,秦霜波肩头一皱,晃身从窗中钻出,飞落後梢。那艘快艇已堪堪碰到船尾,所以她和那老者相距只有数尺,她冷冷道:“你们有胆量收拾独尊山庄之人,这份胆气值得佩服,但若然光会对付那些无名小卒,便不算得是体面光采之事了。”

老者愤然喝道:“你这是找死!”

丢掉手中皮鞭,掣出长刀。秦霜波淡淡一笑,也取出长剑,她虽是当世高手,剑术精绝,但性情沉稳,从不轻敌,抱定了一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的宗旨,大凡碰上要动手之时,不管敌人的身份如何,总要亮剑。她从对方掣刀之势,察看对方造诣谓有限,本不值得她出剑,但她习惯如此,也就随手取剑。

老者探身一刀欲砍,迅快如电,功力深厚绝伦,秦霜波为之一惊,心想幸好自己没有轻视敌人,否则凭他这一刀,就可以完全抢制了机先,迫得自己难有取剑的机会。她同时又升起一个疑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刀法功力如此高明,自己纵然全力出剑相拚,也未必就能获胜,由此可知他绝不是泛泛无名之辈,然则他是谁何以行事如此奇怪

她感到对方并非冲着独尊山庄,事实上似是冲着自己而来,正因如此,她才想不通其中古怪。她转念之际,已发剑封架,手法极为严密,蔡老大早在远处浮起来观看,这时大叫道:“老匹夫你到底是谁”

快艇的蓬下出现两人,连同摇橹的两个水手,一同跳入江中,似是要追擒蔡老大以及其他落水之人。那老者蓦地退开,左手去拾那条皮鞭,秦霜波一幌身已跃过去,剑气如虹,迫得他挥刀力拒,不暇拾鞭,秦霜波当然不肯让他拾鞭远攻,是以赶紧迫上去,殊不知她连连发剑之际,大船和快艇迅速分开,霎时间已远距六七丈。

大船上本来还有两名水手,当大船迅速移动之时,他们晓得有人在船底推动,心知不妙,分头跃入江中,这一来大船上只剩下罗、杨二人。他们注视着这一场奇异的事情,都猜测不出原因,罗廷玉又瞧见那老者神妙的刀法,更是骇然。

水中忽然出现了四人,纷纷跃上船,其中一个瘦子提刀站在舱口,冷冷道:“两位别动,保证没事。”

其馀的叁人扯帆摇橹,驾舟疾驶,霎时与那快艇相距更远。秦霜波发觉大船漂开之後,心绪微乱,那老者立刻施展,挥刀反攻,竟迫得她不能不全力应付,无暇回顾。她万万想不到忽然遇到如此高明的敌手,真是骇异交集,心绪一直无法平静,因此,她的剑术上施展得出八成左右,加上她实在不敢随便杀死对方,存有留情之心,剑招上少了凌厉之气,自然又逊色得多。

他们在快艇上激斗了数十招,秦霜波忽然悟出自己不能再存相让之心,否则说不定自己竟被毁於此人刀下,当即收摄心神,奋起斗志,渐渐增加威力。十招未过,她已使出全力,夺回了主动之势,剑剑进迫,那老者极力抵拒,瞧来尚可支撑一回,秦霜波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谁这等刀法造诣,武林中恐怕很难找得到对手了。”

老者闷声苦斗,竟不回答,秦霜波设法回顾,但见那艘单桅船已消失在茫茫大江之中,不知去向,船上的罗、杨两人不知被他们怎样了此念一生,顿时泛起了杀机,目光透射出森冷之意。她手中之剑也发出一股杀气,凌厉至极,那老者蓦的一刀疾挑,手法奇奥无比,内力强绝,锵一声把她的长剑荡开,老者趁这一线空隙,向江上纵出,反手一刀,脱手向她激射,这一刀劲急无伦,功深力强,秦霜波虽是有心取他性命,但却不能不先挡他这一刀。

那老者已疾坠入江,隐没在水中,连水泡都没有再起,秦霜波把敌刀击落江中,此时愕然瞪眼,极目四望,全无敌人踪影,这一场事变来得如此突然,亦消失得如此迅快,饶她这个素饶智计之人,也为之迷惘不已,全然弄不出半点头绪。摆在面前有叁个大问题,一是这批人的身份二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叁是日下该怎麽办

这批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呢这又有几种可能,一是他们根本就是独尊山庄之人,故意摆这个噱头,把罗、杨二人掳回去,二是这批人马是这次要到金陵聚会的武林高手,路经此处,恰好发现了独尊山庄的船只,顺便下手劫走,让独尊山庄伤伤脑筋,叁是这批人马乃是独尊山庄另一些对头,对独尊山庄图谋已久,这次发现送人离庄,便突然下手。

说到他们的目的,简单的只有两途,一是独尊山庄故弄玄虚,一是打击独尊山庄。但事实上假如这批人知道船上的人是什麽来历,而又不是独尊山庄故弄玄虚的话,这就值得寻味了。她目前当急之务,便是靠岸,先返独尊山庄查问,再作道理,反正敌人已经远逃,无法追赶,正地想时,数丈外有人游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蔡老大,接着又有两人泅来。

不一会,这叁人都登上快艇,蔡老大喘一口气,道:“咱们的船被他们劫走了,小的可瞧见是向镇江那边顺流而去的。”另外两个同声附和。

秦霜波道:“他们没有在水底追击你们麽”

蔡老大回说没有,其馀两人也是如此,秦霜波忖道:“假如是独尊山庄故弄玄虚,定必有追袭他们之举,反正已伤了两人,若然再追袭他们,自然更能取信於我。殊不知正因对方不曾分出人手追袭他们,方可证明这批人马不是独尊山庄派遣的。”

秦霜波的判断是对是错,自然得用事实证明,不过,在她而言,这刻却是认为这批人马并非独尊山庄弄鬼。

她道:“我们先返庄,找到詹先生再说。”

舟行之际,她独坐寻思,特别是那个老者的刀法,给她极深的印象。她细细追想动手时的始末,发觉那个老者最先是在抽刀之时,表示出他并非高手,使她几乎中计,其後刀招精奇,功力深厚之极虽然仍旧落在下风,但他的造诣是否仅此而已抑是还有些绝招未曾使出例如他最後突围之时,那两记手法的功力更高於他动手之时了。

以这老者的功力造诣,一定是武林中声名赫赫之土,据她这两年来汇缘得见许多名家高手的武功,似乎全都比不上此人。她心中渐渐吃惊,忖道:“莫非他就是严无畏雷世雄抑是罗希羽或罗希羽的什麽人”

原来她慎密细想之下,发觉那老者定是宇内寥寥有数的几个人之一。假如他已隐藏起真正的实力,则此人是严无畏或罗希羽也不稀奇,亦可能是雷世雄或罗家之人,除此之外,各家派的掌门人也或者有几个可以办得到,但他们决不会做出如此行迳。

要知假如不是功力相若的对手,实在很难冲得出她的剑圈,她想来想去,除了严无畏师徒,以及翠华城一两个人之外,便只有一个宗旋大概能冲得出自己剑圈,当然宗旋嫌疑最少,甚至是不可能的事,又假如以情理推测,严无畏也不会干这种事,罗希羽生死未卜,如若未死,亦决不会做这等事。

想到最後,最可疑之人便是雷世雄和洪方,不过洪方恐怕尚没有这等功力,只有雷世雄或者办得到,她从未见过雷世雄,所以他略一化,自然瞧不出来,这回只要见到他,即可从他声音中听出一点线索。不过,假设这批人马是雷世雄率领的话,她便须得研究动机何在难道罗、杨二人有被掳的价值抑是用这个法子威胁自己会不会利用此法使自己回到独尊山庄,然後他们再使用别的诡计

她突然吩咐蔡老大靠岸,她问明距独尊山庄尚有二十馀里,便出手点住他们的穴道,言明半个时辰之後,自然解开。蔡老大叁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送她离开,秦霜波此举大有用意,因为假如对方查出自己乘船返庄,推算出时间,便加以部署安排,而她却忽然弃舟登岸,快了几倍抵达山庄,当可窥出一点端倪迹象无疑。

她展开脚程,不久,便抵达独尊山庄,她一直入庄,不待门房通知,入庄之後,依据她所知的地势迅快查看,竟找不到詹氏夫妇。她搜查之时碰见不少人,但他们前次已见过她,晓得她是谁,因此都不敢拦阻,最後,她回到大厅中,一个四旬左右的人过来说话,秦霜波认得他便是本庄总管,地位甚高,姓吕名权,外号恶门神,在武林中声名极着,算得上是出色人物。

吕权陪着笑面,道:“秦姑娘何事忽然返莅敝庄如有差遣,务祈赐告,在下定当尽力去辨。”

秦霜波道:“你领我到贵庄石牢瞧瞧。”她也不询问詹氏夫妇的下落,便即行提出查看石牢之意。

恶门神吕权错愕了一下,道:“姑娘为何要查视敝庄石牢”

秦霜波玉手移到剑柄上,登时发出一股森厉剑气,笼罩住对方,她道:“话少说,你只须答覆一句,可以抑或不可”

吕榷是何等老练,深知自己只要答一句“不可”,登时便得血溅当场,只好应答道:“当然可以,请姑娘这边走。”

这时那独尊山庄总管恶门神吕权在前面走,秦霜波在後面跟着,但他却感到後背阵阵森杀寒气迫来,使他不由得毛发尽竖,他的身份甚高,时时与奇人异士接触,本身武功亦极是高明,是以晓得这就是无坚不摧,无敌不克的剑气了,虽然日下相距尚有七八尺,但只要他弄点诡谋或是企图逃走,势必先死在她剑气之下。碰上了这等敌手,吕权也只好自认倒霉,好在这秦霜波乃是严无畏亲自下令不准得罪的,所以还不须顾虑到上头责罚这一层。

不久,他们走入一间宽敞的大屋内,一踏入门槛之後,便有一阵阴森之气,使人不问而知,这处决不是好地方,他们走过一道阴暗长廊,尽头处有个楼梯口,这道楼梯乃是向地底伸入。楼梯内窜出一人,全身白色劲装,背插长刀,年纪只不过叁十左右,但眼神极足,动作沉凝而又矫健,一望而知乃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他向吕权躬身施了一礼,道:“属下奚午南参见总管。”

吕权摆摆手,道:“罢了,後面那位就是听潮阁传人秦霜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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